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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是誰最早說的，已經無從考證。

「那我出一百萬兩，若是狄小侯爺能拿得出一百萬零三兩，我便將良馬讓與小侯爺吧。」

裘行健沉默了半天，忽地挑起一根大拇指，道：「萬大俠果然好眼力！」

一匹名馬若落入愚夫之手，豈非就像是美人所託非良人，都一樣地會令英雄惋惜不已？

兩個人需要磨合，兩門武功也需要磨合，怎麼樣才能讓兩門截然不同的武學合而為一，變成一套合乎手心的招式，才是最難，最需要琢磨的。

他剛剛問完這句話，一個劍客就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落日馬場的二總管裘行健問道：「萬大俠看上的難道就是那一匹馬？」

小老頭竟然雲淡風輕地將劍還給蘇微雲，讓他去殺他自己看中的天才弟子。

蘇微雲自覺需要在實戰之中去鍛煉一番，而且七月還是他與小老頭定下的賭約的最後期限。

他的師兄「萬勝刀」許通，他的得意弟子「快刀」方成，他的死黨「如意刀」高風。

裘行健牽過一匹又一匹的和_圖_書上等良馬，他好像都並不十分滿意。

……

蘇微雲足足練習「左右互搏」三個多月，才堪堪有所小成。

三人都未說話，蘇微雲朝著他們拱了拱手，便欲離去。

他今年四十六歲，他鑒馬、喝酒的本事並不亞於他的刀法。

不愛名馬非英雄。

麻布衣服，短腿緊褲，一雙鞋子穿得破了三個洞。這個人的裝束與狄青麟比起來，簡直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而他最另類的一點在於：他腰間的那一柄劍居然是懸挂在右邊的。

於是他終於準備下山了。

這是關東落日馬場的二總管裘行健代表金大老闆發出的請貼。

「此間無他物，唯有美酒盈樽，名駒千騎，君若有暇，盍興乎來？」

「多少風前月下，浮雲飛絮，一身將影向瀟湘？」

他也來了。

說話的人是狄青麟。

他將劍與請帖同時舉起，端端正正，高過眉尖，然後才慢慢遞給蘇微雲，好像是在完成一件什麼莊重嚴肅的儀式。

這個聲音聽起來並不大，但卻清清楚https://www.hetubook.com.com楚地傳入了每一個人的耳中。

蘇微雲武功全失時，被西門玉將劍奪走，後來雖然殺掉西門玉，卻再也沒有尋回此劍。

這個價格並不低。

不止是狄青麟，他與四周的所有人都有些格格不入。

眾人都閉上了嘴。

他從一看到那柄劍開始，目光就再也移不開了。

萬君武面色一變，問道：「閣下是誰？」

這時突然有一個聲音傳來：「我出三萬零三兩，無論誰出多少錢，我都會比他多出三兩！」

這柄劍是瀟湘劍。

可是他在四十歲的時候，突然宣布金盆洗手，退隱封刀，從此不再過問江湖。

這門絕技真正精深的地方，在於兩門武功，同時使出，卻又互相配合，相輔相成，一人等同於二人。

他的身後忽有一位儒袍高冠，寬袖官鞋的書生走來，他左手捧著一柄劍，右手按著一張燙了金的請帖。

涼風習習，春意盎然。

萬君武懶洋洋地躺在一張用柔藤編成的軟椅上，眼睛半閉半開，誰也不清楚和_圖_書他到底有沒有在看山坡下的馬。

萬君武道：「就是它！」

裘行健道：「那匹馬是個酒鬼，如果馬料里沒有摻酒，它就連一口也不肯吃。」

小老頭微笑道：「我早已備好了。」

但它卻和別的馬都保持著一段不近的距離，就好像不屑和他們為伍似的。

他居然還笑了笑：「祝你好去好回。」

請帖上的內容寥寥數字，如是而書。

蘇微雲拱了拱手，道：「多謝。」

所謂「左手畫方，右手畫圓」只不過是其中入門的基本要求而已。

蘇微雲深吸口氣，握住瀟湘劍，看了又看，撫了又撫，從劍身到劍柄都依然光潔。

直到他看到最後面的一個馬欄，馬欄中只有十幾匹被人挑剩下的瘦馬，其中有一匹毛色黃中帶褐，身子瘦如弓背，獨立在馬欄一角，懶懶地提不起精神。

但它並不是完全正確的，因為有的劍客甚至將劍看得比妻子還要珍貴。

也只有像他這樣的風流俠少，才會一擲千金，只求名馬，甚而不惜得罪威震河朔的一方豪雄。

而萬君武這和-圖-書才慢慢地點點頭，伸出三根手指，在裘行健總管面前晃了晃。

柳長街卻忽然道：「吳明，難道你不打算將那柄劍還給蘇少俠？」

柳長街和小老頭都來為他送行。

裘行健臉上露出歡喜之色，還沒等他迎接上去，竟又有了一個聲音響起。

小老頭笑道：「賀尚書總是這樣的，你不要見怪。」

為的是落日馬場第一次在關內舉辦的春郊試騎賣馬盛會，地點在洛陽巨富「花開富貴」花四爺的避暑山庄，日期是三月月圓之時。

「前些時日記起，才遣人將之從千里之外取來。路途耽擱，還望見諒。」

他十四歲出道，十六歲殺人，二十三歲時手中一把「魚鱗紫金刀」就威名赫赫，不知斬過多少敵人的頭顱了。

狼山上開滿了五顏六色的花朵，奼紫嫣紅，十分好看，青草茂盛地生長著，連綿著湖與山。

不料卻是被西門玉上獻與小老頭。

萬君武霍然起身，目光炯炯，道：「這才是真正的千里好馬，是這裏所有馬匹中最好的一匹！」

人群中紛紛發出讚歎聲，甚和-圖-書至立即有人搶著出價競爭，不過一會兒，這匹名作「老酒」的馬價格就已飆升至了九千五百兩。

裘行健立即朗聲道：「萬大俠出三萬兩銀子，有沒有出價更高的？」

蘇微雲沒有見怪，他的眼中根本沒有賀尚書這個人。

他這次也沒有帶他的刀來，但卻有另外三把刀貼身不離地保護著他。

世襲一等侯，狄小侯爺，狄青麟。

小老頭道：「劍是西門玉自作主張送來的，我並無意奪人之愛，但還一直好好保管著。」

隨後他便下山遠去。

瀟湘劍並沒有蒙塵。

一身雪白的衣裳，一塵不染，一掌蒼白清秀的臉上，總是顯得冷冷淡淡的，帶著種似笑非笑的表情。

三月初三，春。

……

瀟湘劍。

山坡下，牡丹盛開，用木柵欄圍出的一片馬圈中，時時都有好馬在騰躍著。

——一柄劍就好像一位劍客的妻子。

於是萬君武終於到了。

說起「河朔大俠」萬君武，不知道的人實在並不多。

也正像那匹「老酒」，不與其它馬匹同群合流一樣。

三月十七，牡丹山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