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劊子手粗聲粗氣地道：「跪下！」

該失去的又是什麼？

接下來該苟縣令說話了。

蘇微雲！

人們永遠活在失去的恐懼之中，就好像做了一個金箍，將自己牢牢箍住，樂此不疲。

百鬼俱行。

小女孩卻倔強地道：「我不，我知道你是個大好人。所以我一定要來。」

「大哥哥，原來你賣藝的地方來了一對拉二胡的老人和少女，那個姐姐唱得可好聽了……」

一大清早，集市口便已擠滿了人。

「唉。」

「那麼沒人的話，就……」

苟縣令正要照常擲出那根代表著王法鐵律的殺人簽，卻有個小女孩急急忙忙地沖了上來。

小雲倒是很坦然，那飯中有毒他早就知道，不過他無所謂，該吃還是吃了。

「大哥哥，還有一件事我記起來了。說書先生說的那個與謝曉峰打成平手的神秘劍客，他是有名姓的，他姓蘇，叫作蘇微雲！」

所有人都看著小雲，他們內心深處可能是希望小雲像他講書中所說的那些人物一樣，英勇不屈，絕不低頭的！

聽到這句話，小雲終於抬起頭，盯了他一眼，有些怪異地問道：「你為什麼不直接把我毒死？」

小雲勉強抬起頭，對著她道：「聽你家裡人的話，回去吧。」

那麼究竟該不該失去呢？

苟縣令道：「我專門從六扇門借來的鐐銬，你用著還舒服嗎？」

兩腿彎曲，身子匍匐，雙膝緊緊地貼著和*圖*書地面，如同兩塊烙鐵打在刑場上面！

宜祭祖，祈福。忌殺生。

苟縣令笑眯眯地看著小雲：「我若是將你暗中毒殺，難免要遺留下一些蛛絲馬跡，遭人猜疑。若是惹得華山派大師兄來調查，當然就十分不好。」

她已被拖得越來越遠，聲音嘶啞，漸漸說不出話了。

慕容九也不說話，就像是她修鍊的「化石神功」一樣，木木的，石石的，靜靜的，幽幽的。

小雲坐在牢獄之中，一堆乾草上面。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坐牢，並且陷於即將面對死亡的境地。

既然不知道失去之後會得到什麼，那為什麼要害怕失去？

小雲在跪下的一瞬間，迎接死亡到來的前一刻，心頭卻覺得無比的安穩。

「小雲先生，牢里的日子還好過么？」

後來在星空之下，就漸漸多了一些人，有好人，也有壞人，有善人，也有惡人。有岳環山、田思思、楊凡、秦歌；有哈哈兒、有屠嬌嬌、有小仙女；有邀月憐星、小魚兒、花無缺；還有王動、郭大路、燕七、林太平。

小雲終於又聽到了這個名字！

熟悉的囚車，熟悉的路徑，熟悉的人群。

小雲想抬手摸一摸她的頭，卻發覺身軀都被縛住，動彈不得，於是只能苦笑道：「話都說罷了，你快走吧！」

姓蘇，名微雲。

苟縣令說完話，表情就像是完成了一件精緻的工藝品，也總算對外m.hetubook.com.com人展示完畢。

悅來客棧的小二最先邁步，但是走了兩步，腳卻不聽使喚一般打著顫停下，他哭喪著臉，嘴中喃喃道：「我才剛娶了老婆，我不願意惹上麻煩……我真沒用，我真該死……」

直至此刻，小雲才算真正地落到了山崖的最底部。

「大哥哥，昨天我聽見悅來客棧的掌柜在悔過！」

跪下也就代表著屈服。

劊子手看了看天色，將刑刀貼在自己的衣服上，又重新擦了一遍。

當然不是他沒有遺憾，而是他沒有去想那些遺憾。

衙役已將小女孩拉得越來越遠，她的雙腿拚命地擺動著，卻無濟於事。

沒有人想做出頭之鳥，但所有人都想來送小雲最後一程。

行刑的人是一個光頭大漢，臂膊粗壯，肌肉結實，長著一圈絡腮鬍子，一雙眼睛散露著凶光。

人好像永遠都在思考怎麼不失去，而從沒想過失去之後，又會得到什麼新的東西。

「小雲，你可以和你的朋友告別，與他們多說幾句話。如果還有人願意做你朋友的話。」

苟縣令走過來，站在柵欄外面，先是仔細欣賞了精鋼鑄成的一根根鐵杆，而後又退了兩步，才對小雲說話。

囚車漸漸行至刑場之前，車門開啟，小雲被兩個衙役一左一右，按住手臂，緩緩送往刑場。

囚車旁邊站著的是密密的捕快，把旁邊的百姓都擠到了旁邊去，不容許他www.hetubook.com.com們靠近。

那他在想什麼呢？

苟縣令嘻嘻笑道：「哈哈，你用不著這樣子嘛，下輩子投個好胎，不要再說書了，平平安安地過幾十年日子，何必非要去江湖混呢？」

秋日天氣並不炙熱，天光透過密密的雲層默默灑下，反而顯得蒼天淡漠。

一個衙役衝上來拉住小女孩，將她往場下面拖去，小女孩哭喊道：「我不走！我還沒說完話，我還有好多話要說！」

他說的還是之前對說書先生也說過的那句話。

「你還沒有給我講述他的故事啊……」

這很符合劊子手在人們心目中的形象，所以苟縣令一直對他也很滿意。

最後一個人坐下，就坐在他身旁，這位少女是慕容九。

小雲也不知道為什麼腦袋裡面會突然冒出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但他想破腦袋，也沒有想出什麼合適的答案來。

「大哥哥，我還有話要對你說！」

小雲沒有。

原來他是有名姓的。

眼淚在小女孩眼中滴滴地打著轉，她皺著鼻子，鼓著嘴，又氣又哭地說道：「為什麼好人都要被殺呢？我不相信！為什麼會這樣？大哥哥……嗚嗚嗚……」

行刑的快刀正亮！

……

小雲終於笑了笑，道：「那你現在也看完了，就趕快回去吧。今天風大，又沒有陽光，吹著不免難受。」

——如果留戀這些人，也許就不能碰到另外一群有趣的人。

喧鬧聲，叫喊聲和*圖*書，呵斥聲，喘息聲，長嘆聲，驚叫聲，議論聲，埋怨聲，怒吼聲全都頓時一止！

呼。

七月十五，陰，中元。

——就好像小雲如果永遠留在富貴山莊，很可能就碰不到柳長街、秋鳳梧、憤怒的小馬這些人了。

他認識的人實在不少，但他們都不說話，靜靜地站在星空之下，顯得靜謐而神秘。

但是小雲真的跪下了。

「明天七月十五，就是你處斬之日。今天多吃點飯，做個飽死鬼吧！」

幽深而黑暗。

他的聲音很洪亮，一開口說話后，嘰嘰喳喳得吵鬧的人群便安靜下來了。

苟縣令也在催促：「說完了話就快離開吧！來人，將這個小女孩拉走！然後即刻行刑！」

苟縣令皺起眉頭，大聲說道：「小雲此獠，蠱惑人心，直至此時，這個小女孩還被他的面具矇騙著，真是罪大惡極！」

小雲埋著頭，依然不言。

而且天牢昨日的飯中又被加入了大量的「化力散」，苟縣令非常謹慎，生怕他在刑場上突然用出內功來。

一個人面對處刑之前，會想到一些什麼，沒有體驗過的人很難想象。

秋後，地下。

進來的人除了送飯，當然就只有苟縣令。

唯一區別的是小雲身上所戴著的鐐銬，夾板都是特殊製作的，據說就算是七大劍派的掌門也不可能憑藉自身力氣掙斷。

小雲仰望星空，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他不知該不該留戀這些人。

「大哥哥，糕點店的綠和圖書豆糕又漲價了。」

「我有話要說！」

還有什麼姿態，比現在更加令人不安，比現在更加令人屈辱，比現在更加不安全呢？

——他想起的是他少年時候，坐在浩瀚無垠的星空下，不知疲倦地數著天上的星星，聽著風搖動葉子的聲音，聽著夏蟬低鳴的聲音，聽著流水細細的聲音……

小雲沒有理會他，而是繼續思考著先前的那一個令人困惑的問題。

小女孩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細嫩的臉蛋被風吹得通紅，道：「大哥哥，我從家裡偷跑出來看你了。」

而這個時候，有人進來了。

認識小雲的人實在不少，想替他打抱不平的人卻不多。

「而現在，我是以正正噹噹的手段，按照法例將你處斬，任誰也不能說什麼閑話！哈哈，更沒有人會想到，我是為了那柄價值連城的絕世好劍才殺的你！」

他叫小雲跪下。

也許每個人都想得不一樣，也許每個人都各有各的遺憾。

「罪人遊行，速速退避！」

人群中響起一陣陣嘆息。

苟縣令既然要下毒，為什麼不直接下致死的劇毒？而要千里迢迢，花費重金從六扇門買來一個「化力散」將自己捉住，秋後問斬。

「哈哈哈，我從賈活那裡得知，你好像和華山派的大師兄有些牽扯。」

唯有刑刀攜裹著風聲，猛然斬下！

書生也想上來的，但最後猶豫了很久，還是嘆了口氣：「我娘還在等我考上功名，我若得罪了無良的官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