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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啊，怎麼啦？」

「劉主任，二十多年前那場火災的具體情況你知道嗎？」青木問。

劉槐安是個重度妄想症患者，不知道醫院給他的鑒定為什麼達不到精神殘疾的標準。

他妄想自己成了人類和互聯網之間的雙面間諜，於是，他的那一把火就成了正義的一把火，雖然犧牲了自己的家人，卻拯救了人類。他成了大義滅親的英雄。

也許他不是故意的，也許他只是為了報復一下他的二叔。他應該沒有料到那把火會燒得這麼大，以至於把他們一大家子的人都燒死了。

「就在巷子口的衚衕進去不遠，老農貿市場那兒。原先說要蓋居民樓，房產公司怕風水不好沒蓋，就改成了農貿市場。」

「他那天不在？」

青木則大有橫眉冷對千夫指的氣概，帶著俯首甘吃爆魚面的爽快，只要煤老闆不聒噪，大多數時候，也不會惹來太多非議。

二十多年前的那個年代不僅消防檢查不嚴格，群眾安全意識不高，對案件的偵破手段和效率也遠不如現在，把一起縱火案當成意外也很正常。

「二十多年啦……」青木感慨，「聽說以前有個毛紡廠和圖書，後來燒了。」

但他不需要。

青木「哦」了一聲，大致算是明白怎麼回事了，就問劉主任：「他二叔被燒死了？」

每一次制度上的改進，都是在出現特大事故以後；每一次觀念上的改變，都是用血淋淋的教訓換來的。我們對生命的尊重，對自然的敬畏，還遠遠不夠。

「那劉槐安呢？沒出去打工什麼的？」青木問。

青木帶著煤老闆踢踏踢踏地進了巷子口的衚衕。

「二十多年啦，老吳中人都知道。」老闆說。

他只要進入劉槐安的潛意識就可以。沒有人能在潛意識夢境里隱藏自己的想法。除非對方的精神力強大到足夠抵抗他的入侵。這種人，至少青木目前還沒有遇到過。

青木笑笑說：「他沒事吧？」

「喲，那可早了。」老闆似乎想起了自己十八歲的青春，「那時候我的店剛開沒多久，那一把火，燒了整整一天一夜，好傢夥！」

警察不會相信他的話，不會願意為二十多年前就定性的意外事故去翻案，改成縱火案，何況這個可能是兇手的傢伙還是個眾所皆知的瘋子。

劉槐安提起過hetubook.com.com《黑客帝國》，那是九十年代末的電影。也許就是看了這不電影，他才開始妄想自己的身體被人裝了晶元，他想象互聯網是一個龐大的擁有智慧的網路，把全世界的電腦和終端連接起來作為自己的神經末梢，監控人類的行為，最終會消滅人類。

「那個爛木頭整天遊手好閒，沒錢花了就去他二叔的網吧里白吃白喝白玩，還把人家網吧收銀的小姑娘肚子搞大了，被他二叔狠狠揍了一頓。」劉主任忿忿地說完，又嘆了一口氣，「不過你也別說，這人的命吶，都是註定了的。那場大火，把網吧和毛紡廠燒了個精光，偏偏沒把劉槐安給燒死，你說是不是命？」

傍晚的時候，青木關門后沒有回如花酒吧，這陣子為了趕進度，裝修工人總要天黑了才走。

「那網吧是劉槐安開的嗎？」

劉主任說：「消防說是網吧電線起火引起的，反正從那以後，網吧的許可證就很難批下來了。」

沒多久，劉主任分開人群進來，問道：「哎喲，怎麼啦，怎麼啦這是？」

「死了不少人吧？」

「哎喲，這事兒一說起來我就心慌，你容我想ｈｔtps://ｍ•hｅtｕbｏok•coｍ.cｏm想。」劉主任從飲水機上接了一杯純凈水，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好像這水能撲滅那火似的，「火是從網吧燒起來的，那一場大火，燒死了好多人呢！那時候你大姐我還年輕，偶爾也去上網，幸虧那天不在，哎唷想起來就害怕！」

吃面的人很多，對於青木這身打扮自然多報以冷眼，尤其是帶了一隻普遍認為不詳的鳥兒。

「在，就在網吧上網呢，可事情就是那麼巧，起火的時候，他出去買宵夜去了。」劉主任說。

劉槐安嚇得一下子癱倒在地上，然後嚎啕大哭起來：「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想到……火那麼大……我不知道我爸也在裏面……」

「怎麼可能？」劉主任一臉不屑，「那會兒劉槐安也就二十齣頭，小混混一個，我們管他們那種人叫『爛木頭』，就一個爛木頭，怎麼可能開網吧？」

他帶著煤老闆出去遛街，在柳營巷很有名的一家麵館點了一碗爆魚面，給煤老闆要了一份爆炒蝦仁。

她一把將劉槐安拽起來，罵道：「狗日的挺大個人怎麼還哭上了？行了行了，不哭了，咱回家！」

青木問：「查出火災原因m•ｈｅtｕｂｏok.ｃom•ｃoｍ了嗎？」

青木也沒有證據。

青木覺得「爛木頭」這個稱呼倒是貼切，所謂朽木不可雕也，比小混混的叫法形象不少。

青木想到了很多，但他沒有把這些猜測告訴劉主任。他相信一定有聰明人想到過這些，只是沒有證據。

青木明白，九十年代的環境，消防檢查不會像現在這麼嚴格。

「豈止他二叔啊！他爹，他媽，他嬸兒，他姑，他姑父，他幾個堂兄妹，全死了！」劉主任想起這事兒就牙齒打寒顫，臉都青了，「當時他們都在毛紡廠里上班，晚上也睡在廠里，那天不知為什麼，武大郎和潘金蓮也去了，唉！都是命啊！」

「那廠子在什麼位置啊？」

下午邊的時候，劉主任又回來了。

見劉槐安在地上直哆嗦，又嚎啕個沒玩，劉主任指責青木說：「我讓你看看能不能降住他，可沒讓你嚇唬他呀！這要嚇出個好歹來……唉，早知道就不帶他來了。」

這時候外面已經圍了不少人，都在朝諮詢室門裡指指點點，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劉主任又說：「劉槐安家裡條件不好，父母下崗，他爹就在巷口賣燒餅，我們都喊他武大郎。他媽不是本地人https://www.hetubook.com.com，長得挺俊，大夥也戲稱她是潘金蓮兒。倒是他二叔，在外闖蕩了幾年，回來開了個毛紡廠，做得挺大。那個網吧就在毛紡廠邊上，好像也是他二叔和人合夥開的。」

他開始妄想他的母親和他的二叔有染，正好關於潘金蓮和武二的傳說以及他父親軟弱的性格給了他妄想的依據。

「那可不！官方說9個，實際上，光我們認識的就十六七個了。」老闆搖頭嘆息。

「哎呀，青木老師，剛才那個挺不好意思。我也沒想到他會那樣，你可別介意啊！」劉主任大概怕青木撂挑子不幹，一個勁地道歉。

「那你給我說說當時的情況。」

不過他知道，這隻烏鴉的碎嘴閉不上多久，吃完了蝦就該瞎bb了，所以他也是風捲殘雲，用最快的速度吃完。

「哦，謝謝了。」

從那以後，他的精神出現了分裂。他給自己找了許多去放這把火的理由，以使他這件事情看起來不那麼喪盡天良。

付錢的時候，他順嘴問了一句：「老闆麵館開了好多年了吧。」

劉主任說：「誰？哦，你說槐安呀！沒事！他能有什麼事兒？」

然而，又能如何？

青木現在可以斷定，那把火就是劉槐安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