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遠山
第二章 歡迎光臨
街上空空蕩蕩,讓人忍不住感覺有點凄涼。
怎麼會!
張曉舟用自己有生以來最快的速度掉了頭,瘋狂地往遠離它的方向駛去。他的頭腦中一片空白,路邊似乎有人在對他大喊大叫,但他只是下意識地死死踩著油門,機械地繞開那些停在道路中間的車子。
可惜就這麼死了。
他搖搖頭,努力把那些負能量的東西從自己的腦海中驅走,穿好了衣服去看他昨天晚上睡覺前抓到的那隻巨蚊。
在清晨的陽光下,終於可以仔細地對它進行一番研究。
張曉舟無力地搖了搖頭,剛才的那一幕幕如同電影一樣在他眼前掠過,讓他的胃再一次抽搐起來。
真是神經過敏了!
它身體足有五厘米長,甚至比一隻麻雀還要略大一些,看上去就像是一隻從外星來的醜陋怪物。它身體的透明的鱗片幾乎可以用肉眼一片片看清,沒有消化的血液則讓腹部呈現出暗紅色,而它的胸部和六條觸腳則有著艷麗的紫紅色條紋。張曉舟覺得它的構造看上去有些簡單,甚至於有些原始,應該是一種從來沒有被發現過的蚊子。
怎麼了?
他經常會隔著陽台的隔牆聽到她在一邊晒衣服一邊唱歌,她的聲音很好聽,於是他往往會捧著一杯茶倚在牆壁的這一邊靜靜地聽著,直到她曬完衣服進屋去。
就在這時,灰塵漸漸散去,張曉舟終於看到了她面前的東西。
他隨手抓起空調遙控器試了一下,沒有反應,爬起來按了一下檯燈的開關,同樣還是沒有反應。
於是他開始小心地避開所有可能會正面碰到女孩的情況,因為他總是會擔心,當他見到女孩的臉,心裏的唯一那一點點夢想就會隨之破滅。
同樣地,手機還是沒有信號。
我要死了嗎?
張曉舟輕輕地轉動著車鑰匙,他不得不這麼做,剛剛急剎車的時候,車子已經熄火了。
還是沒有水,他用水機里最後一點兒礦泉水匆匆洗漱,然後吃掉了不知道是哪一天買的已經有點乾的麵包。
張曉舟猛地掛上倒檔,一腳將油門踩到底,車子如同遭到了重擊那樣跳動了一下,隨後猛地向後騰躍了出去,前輪
www.hetubook.com.com冒出一陣青煙。車門猛甩過來,重重地砸了一下,但張曉舟已經完全顧不上這些了,他甚至沒有心思去看後面的道路情況,只是死死地瞪著那個龐然大物。脫離了它的目光之後,張曉舟的身體突然又能夠活動了,他終於意識到,自己應該做點什麼。
他這樣想著,把那個盒子拿了起來。
這幾個問題有如即將倒塌的摩天大樓,鋪天蓋地的向他壓了過來。
人生真是充滿了各種各樣的巧合。
這種感覺很微妙,對於張曉舟來說,就像是失戀后灰暗生活中的唯一一點綠茵。
不遠的地方有人尖叫著,張曉舟茫然地轉過頭,那是一個中年婦女,她雙眼緊閉,鼻涕眼淚流了一臉。
巨獸開始用利齒和腳爪撕扯馬自達的車頂,車頂已經扭曲變形,但在它的蠻力下卻像是紙糊的,很快就被它扯開,張曉舟看到它用舌頭舔著滿身血污的駕駛員,隨後捲住了他,把他撕裂,咬進了嘴裏,發出咔嚓咔嚓的聲音。
如果不是它把自己卡在了紗窗上,自己說不定就挂彩了,被這樣的龐然大物咬上一口,那滋味應該很不好受吧?
張曉舟一下子失去了全部力氣,軟軟地坐倒在地上。他的後背全都被冷汗激得濕透。一陣陣的虛脫無力。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於再也吐不出任何東西,跌跌撞撞地站了起來。
它的身軀一定有三層樓那麼高,在這個位置看上去,它就像是一輛卡車,長長的尾巴在半空中來回甩動著,靈活的就像是一條蛇。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群巨大的動物終於全部從前面飛掠而過,只留下漫天的灰塵和一地的碎片。
那頭巨獸小心翼翼地伏下了身體,輕輕地嗅著。
從昨晚十點鐘左右爆發的那次令人頭暈目眩的振蕩之後,一切就很不對勁。氣溫,空氣中彌散的味道,甚至還有周邊的聲音,一切好像都被切斷了。
它突然打了一個噴嚏,女人的衣服都被吹得飛了起來,她忍不住再一次尖叫了起來。
這裏本來就是遠山市的一個高新技術開發區,建成還沒有幾年,人口密度和*圖*書不高,再加上是國慶大假,大多數單位都放假了,這讓人流顯得越發少了。
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麼?那是什麼鬼東西?開什麼玩笑!
張曉舟懊惱地用鑷子把它取了出來。
「我的天哪……」他忍不住說道。
張曉舟的心一下子涼了,但幸運的是,就在那一瞬間,車子的速度已經加了起來,爪子在車頭上重重地蹭了一下,瞬間就造成了一條深深的凹槽。
供電還是沒有恢復。
它緩緩地從張曉舟的車子前面走過,長長的尾巴像一條鞭子那樣在空中揮舞著,差一點就打在他的擋風玻璃上。
大假也要加班嗎?
他伸手擰開收音機,想要聽聽政府對昨晚的事件有什麼說明,但無論哪個台都是沙沙的雜音。
巨大的頭顱快速地抖動了一下,只是一瞬間,女人就消失在了那堆利齒中間,血流從齒縫間流了出來,滴落到地上,衣服和骨肉的碎片四處飛濺。
張曉舟強忍著驚恐,眼睛絲毫也不敢移開,身體卻緩緩地移進了駕駛室里。
眼前就像是電影里核難過後的場景,本來應當是街道和樓房的地方突兀的終止了,一片鋼筋水泥的叢林似乎是被人惡意的從中剪斷,然後隨手粘上了無邊無際的原始森林。柏油路面在他車子前面不遠的地方突兀地斷掉,路邊的房子也是如此,許多房子已經歪歪地沿著懸崖倒了下去。
巨獸經過時發出的隆隆巨響似乎還在他的耳朵里回蕩,嗡嗡地響著。大腦中一片空白,讓他一時沒有辦法清晰地進行思考。
張曉舟手顫抖著解開安全帶,推開車門,他想要走出去,卻一跤跌坐在地上。
中年婦女的尖叫聲戛然而止,就像是被人捏住了脖子。張曉舟甚至可以看到她僵直的身軀在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高頻不斷顫抖著,下身的衣裙已經濕透了。
但他卻從來都沒有見過隔壁女孩的樣子,更沒有和她說過一句話。
一直跟在他後面的那輛紅色的馬自達轎車擺動了一下,按著喇叭從右邊超了上去。
那東西距離他只有不到十米,他躲在薄薄的車門后怔怔地看著它極度發達的雙腿,上面的腳爪足有十幾厘www.hetubook.com.com米長。
張曉舟的心裏只有這樣一個念頭,但它卻小心翼翼地嗅著,似乎是對這個陌生的地方和陌生的東西感到懷疑和警惕。
他眼睜睜地看著它轉了過來,緩緩地吸了一口氣,卻再也不敢呼出來。
但他此刻卻突然有一種強烈的衝動想要看到女孩的臉。
它突然消失了,下一瞬間,一團巨大的黑影突然落了下來,張曉舟眼睜睜地看著那青黑色布滿了鱗片的雙足重重地落了下來,強壯的條狀肌肉扭曲著,帶動著如同閘刀一樣巨大的恐怖腳爪呼嘯而來。
他這樣想著,腳下忍不住踩了一下剎車。
車子差一點就撞上了路邊的電線杆,張曉舟瘋狂地轉動著方向盤,車子在原地猛地一甩,差一點就把他從打開的車門那裡甩了出去。
張曉舟感到自己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他忘記了自己還可以動,還可以逃跑,在這樣的龐然大物面前,他就像是一隻被貓看住了的老鼠,什麼都想不出來,什麼動作都做不出來。
前面又是一陣尖叫,巨獸似乎發現了新的獵物,轉頭往那邊去了。
發動機轟鳴起來,這個聲音讓那巨獸的身體突然揚了起來!然後馬上向這邊轉了過來!
於是他經常會忍不住猜想,她們的樣貌會不會也很像?
一種古怪的危機感突然讓他的身體緊張了起來,從昨天晚上開始,一切就顯得相當不對勁。即使是發生了什麼不得了的災難,經過了整整一個晚上也應該解決掉一大半,就算是水電沒有辦法恢復,通訊和廣播沒有任何理由還是中斷啊!
他站在自家門口,從貓眼裡看著她穿著藍色的牛仔褲和淡粉色的襯衣的身影消失在樓梯間里,心裏突然有些惘然。
見鬼了……
張曉舟幾乎是條件反射的踩下了剎車,車輪發出一陣尖叫,帶著青煙停了下來。
「危險!停車!」路邊有人大叫著。
這時候,隔壁的門咚地響了一聲。
「我該怎麼辦?」
它走到了那輛被壓扁的馬自達面前,用吻部輕輕碰了一下它。
他走到窗口往外看,街上沒什麼人,也沒什麼車。
陌生的,巨大的植物在一片霧氣中搖曳著,發https://www.hetubook•com.com出沙沙的響聲。這些類似松樹的樹木異常的高大,有的甚至已經超過了懸崖的高度。那幽遠的深綠之中毫不掩飾的透露著危險的信號。懸崖下面有幾輛已經摔得嚴重變形的車子,距離太遠看不到裏面是不是有人。
讓他意外的是,它已經死了。
即便是國慶大假的第四天,這樣的冷清也顯得極不正常。
就在這時候,地面突然劇烈的震動起來,一大群巨大的東西突然自西向東蜂擁而來,張曉舟下意識地死死踩住了剎車,車子發出一聲尖銳的剎車聲,猛地停了下來。
那輛紅色的馬自達轎車也停了下來,但它的位置太靠前,一條巨腿踢了它一下,它就像一個玩具那樣翻滾起來,隨即被隨後而來的那些巨大的身軀迅速壓成了扁扁的一團。
張曉舟是從燥熱中醒來的,房間里悶熱得就像是又回到了一年中最熱的時段。
科學界偶然也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偉大的發現也有可能會源自於某件毫不起眼的小事,但張曉舟不敢相信自己的運氣會這麼好,一個全新的物種就這樣砰地一聲直接撞在他面前。
他獃獃地坐在駕駛室里,看著前面那一塊看不到邊際的綠色,直到提醒他停車的人敲了敲車窗,他才猛地推開車門,撲到路邊嘔吐了起來。
而最令他驚訝的是,她的沙發與他的完全一樣,就連茶几也完全一模一樣。
「發生了什麼事?」
他不知不覺地減緩了速度,就在這時候,他看到有人從前面的街道瘋狂地跑了過來。
它津津有味地咀嚼著,甚至用爪子在破爛不堪的車子里翻了翻。
車子在這一擊之下猛烈地跳動了起來,當下一個瞬間,它脫離了那頭巨獸的攻擊範圍,急速向後衝去。
巨大的震動讓車子激烈完本感言。,地面就像是沸騰了起來。
它追著車子跑了幾步,但它的腿部構造並不適合高速奔跑,巨大的身軀也不適合進行這樣的追擊,車子很快就拉開了與它之間的距離,於是它很快就停了下來。
早上八點半,大概是因為昨天晚上的折騰,大部分人都還沒有出門,但張曉舟卻有一種感覺,似乎有很多人正躲在窗帘背後,小m.hetubook.com.com心翼翼地觀察著外面。
兩人很少有一起出門的時候,有時候張曉舟偶然會看到她的背影,苗條而又高挑,和那個拋棄了他的女人很像。
這是怎麼了?
她在叫什麼?
那裡面似乎有什麼東西吸引了它的注意力,張曉舟看到有血正從那團廢鐵裏面流出來。
一個活著的未知生物樣本肯定比死掉的更有價值,但不管怎麼樣,張曉舟還是決定儘快把它帶去給自己的導師看一看。
那是一個碩大無朋的頭顱,如同岩石一般粗糙的綠色表皮,瘤狀鱗片,還有短短的絨毛。但讓人再也無法移開眼睛的,卻是那微微張開的巨大嘴巴和利齒,那雙黃褐色細小而又可怖的眼睛。
他再一次自嘲地笑了笑,走到地下車庫,發動了許久都沒有開過一次的車子,幾個保安在遠處激動地說著什麼,其中一個向張曉舟這邊跑了過來,但他急著把自己的新發現送去與專業人士分享,於是按了按喇叭,直接把車子開了出去。
女孩是半年前搬來的,那天張曉舟剛剛破格晉陞為副研究員,卻沒有人為他慶祝。他一個人站在陽台上看著搬家公司的工人忙忙碌碌,突然想起很久以前,也是同一所搬家公司的車子從他這裏拉走了所有屬於前女友的東西。
趕著去投胎嗎?張曉舟沒好氣地想到。
不過對於他這樣沒有女朋友只有工作的沉悶傢伙來說,七天的假期根本就沒有任何意義,不過是看著別人在朋友圈炫耀幸福生活的一個黑暗期。於是他每天都還是習慣性地去實驗室看一看那些小白鼠,看看那些培養基里的細菌。
「兄弟,你……你沒事吧?」那個人有些無奈地問道。
那是隔壁的女孩出門了。
怎麼回事?是天氣太熱的緣故吧?他自嘲地笑了笑,提著那個裝了巨蚊的盒子,收拾好自己要用的東西,慢慢地走了出去。
「剛才那些是什麼東西?」
「我在什麼地方?」
他現在只想遠離那恐怖的東西。
張曉舟腦海中一片空白,他死死的抓著方向盤,下意識的用力踩著剎車。透過擋風玻璃,他只能看到無數個灰綠色的巨大的腿在不遠的地方倉惶的快速奔跑著,把擋住它們的一切碾為碎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