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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偉對自己沒有被人們視為陰謀家和背叛者感到有些輕鬆，這起碼證明，自己在人們當中的口碑並不差。當幾個與他關係很好的年輕人來向他詢問張曉舟離開的理由時，他遲疑了一下，最終把自己的判斷說了出來。

張曉舟笑著搖了搖頭。「走吧，找錢偉、梁宇、王牧林他們談談去。」

梁宇和王牧林遲疑了一下，沒有說什麼。

三個月之後這裡會變成什麼樣子，誰也不知道。

「這小子倒是醒目的很！」高輝說道。

張曉舟知道李雨歡在六樓建立了一間育苗室，裏面已經培育了數百棵玉米苗，只是還沒有移栽上來。

「自己人，別老說這些！」錢偉說道。「你們還要回去？」

「你這是什麼話！」錢偉馬上說道。「這又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情，為什麼要你來承擔？！當時要不是你一力推動，我們已經拉著吃的東西回來了，誰還會折回去拉這些種子？這些種子怎麼處理你本來就有發言權！」

張曉舟的出走在安瀾大廈的人們當中造成了不小的影響，在他離開之後，很多人都在私底下議論，究竟是什麼原因讓他非得要離開安瀾大廈不可？

兩人心裏都明白，至少在一段時間內，他們都不太可能成為團隊中獨擋一方的人物，嚴燁主要是因為年齡太小，而高輝則是因為脾氣太直沒有城府，話多而且容易得罪人，想通了這一點之後，兩人之間也就沒有任何芥蒂了。

「現在應該沒有必要非在房間里種地了？」他對站在一邊的王牧林他們說道。

除非他認為，這個地方非但沒法幫他，反而會成為他的阻力。

錢偉正在指揮人們用滑車把土從一樓吊上來，而另外一些人正在把草木灰和泥土混在一起，然後裝到空的筐子里去。樓頂已經放滿了一個個之前編織好的筐子，為了能夠更加有效地利用本來就不多的面積，框子之間排列得很緊，只是在中間留下了一些供人行走的和-圖-書窄窄的小徑。之前種下的那一批已經有承載了希望的小苗長了出來，而其他的還是只能看到泥土。

不可一世的康華醫院就這樣被打垮了，比任何人想象得還要快速，還要戲劇化。不管未來如何，至少在一段時間內，他們將不再是安瀾大廈的威脅。這樣的成功在所有綏靖派和投降派的臉上狠狠地扇了一個耳光，讓他們抬不起頭來。

這樣的答案當然讓人們感到驚訝而又不滿。

其實就連錢偉自己當時也並不認同張曉舟的想法，在他看來，以他們的力量，能夠守住安瀾大廈就不錯了，想要殺死暴龍、殺死盤踞在這個區域的恐龍？這是不可能的。

張曉舟搖了搖頭：「等你們忙完了，晚上我還有點事情想和你們聊聊。」

不管張曉舟怎麼闡述自己離開的理由，對於錢偉來說，這就是真正的答案。否則的話，他完全沒有理由離開。不管他要做什麼事情，有人幫忙，總比從零開始要容易。

他們不知道這個世界的季節變化是什麼樣子的，但對照種子包裝袋上的說明，此刻的溫度和降雨情況應該是適合播種的。就張曉舟所見，有些團隊種在屋頂和花盆裡的玉米已經長得齊腰高了，當它們進入生長旺盛期，應該很快就會變成和人一樣高，甚至是比人還要高的杆子。再過兩個多月，它們應該就能結滿沉重的苞米，這樣的景象讓張曉舟滿是憧憬。

在這種情況下，人們的行動範圍漸漸地能夠離自己居住的房子稍稍遠一些，也能夠搜尋到更多的食物，而這也意味著，在室外種植糧食變成了一種可能。

借走種子的那些人，到時候還認賬嗎？種植過程中會不會有什麼意外，病蟲害或者是乾脆被人偷摘了？他們能活到玉米收穫的那個時候嗎？

它們無法理解那些不同顏色旗幟的意義，但對於它們來說很直觀的一點就是，在這個地方已經很難有ｈtｔps://ｗwｗ•ｈｅｔｕｂook.ｃｏm•com機會發現倉惶逃走的人們，幾乎已經找不到任何食物。除了位於整片區域邊緣的少數地方，當它們快速經過這個地方時，所能看到的，只是空無一人的街道。到處都有人類活動所留下的氣味，證明這個地方確實有大量的獵物存在，但它們卻沒有能力把那些躲藏在房屋裡的人抓出來吃掉，非但如此，還有一些人在恐龍慣於行走的路線上設置套索，落石之類的陷阱，雖然沒有奏效，但對於恐龍們來說，在這片區域狩獵已經變得得不償失，於是它們漸漸地把活動的中心放到了那些還能夠輕鬆找到食物的地區。

「一畝地需要四五斤種子？那我看就算是把所有能用上的地方都種上，統共也要不了多少種子。張曉舟你能夠為城北的這些人考慮，願意付出，我們難道不行？更何況，這還不是白給。其實照我看，他們到時候還不還其實都沒有關係，但直接給他們，他們未必就會感恩戴德，也未必會認真去種。適當地給他們一些不太大的壓力，讓他們記得這裏面有一份責任在，也許反而更好。」

錢偉不知道該怎麼說，這件事情也許是最直接的理由，但顯然，張曉舟決定離開絕不僅僅是因為這麼一件事，而是許多事情的日積月累。最關鍵的是，張曉舟已經完全改變了自己的想法，決定徹底改變龜縮防守的思路，把自己的行動轉為積極的進攻，而他認為，已經暫時過上了安穩生活的安瀾大廈的成員們，不太可能支持他的這種想法，只能找其他人來支持他的這種做法。

「我有一個想法。」王牧林這時候說道。「安瀾大廈和他們簽一份協議，種子算我們借給他們的，收穫之後，按照重量十倍償還。」

他們都在忙碌著，外患既除，安瀾大廈便得以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已經嚴重滯后的種植大業當中去。

更何況，這明顯是對所有人都有hｅtuｂook.cｏｍ•ｃｏｍ益的做法。當城市裡的糧食總量大幅增加，當周圍的人們都有了生存下去的希望，安瀾大廈自身也會變得更加安全。

高輝的氣來得快，去得也快，經歷了這個事情之後，他和嚴燁的關係突然也好了起來。

不過這應該是值得的，當這些事情做完之後，土地將會帶給他們源源不斷地回報。在室外，土壤、空氣、光照和灌溉條件都會比在房間里種植要優越得多，產量也必然會有所保障。當然，所有房間靠近窗口的地方依然可以用花盆或者是筐子盛土來種植蔬菜或者是糧食，但這隻是對耕地不足的一種補充，而不再是重要的組成部分了。

「你的意思是，要把種子分出去給其他人種？」梁宇馬上就明白了他話里潛藏的意思。

人們都點了點頭。張曉舟也承認，這樣做，應該比自己最初的設想要好的多。

錢偉曾經聽過一個說法，是梁宇、王牧林這些人聯合起來把他架空，讓他沒有辦法再繼續實施自己的理想，這才憤而出走的。這樣的說法一度很有市場，甚至導致梁宇和王牧林遭人白眼被人在背後議論，差一點就被人黑打一頓。但很快，這種無稽的想法又被人們自己推翻了。

錢偉當時想要向他證明這種想法是錯的，但結果，人們的表現卻和張曉舟預測的一模一樣。

那只是之前面對恐龍肆虐時提出的一種權宜之計，當時包括張曉舟在內，人們完全沒有勇氣面對恐龍，悲觀地認為人們將會被困在一幢幢地樓房裡，成為一個個的孤島。正是出於這種考慮，張曉舟才提出了在樓里種植玉米的構想。

張曉舟他們幾次零零散散地殺死了一些恐龍，讓它們逐漸意識到這個區域已經不再像之前那樣是一個樂園，但讓它們漸漸遠離這個地方的主因卻是預警體系的建立。

「就因為我們那時候集體投票決定不接受那些人嗎？」有人問道。「但是，當時我們真的沒有能力去接納他們和-圖-書啊！王牧林、梁宇他們不就這麼這麼說的，能怪我們嗎？或者是他離開之前的那次提案？可他說的那些，真的不現實啊！」

張曉舟點了點頭。

「但這已經是安瀾大廈所有成員的共同財產了。」張曉舟說道。「我們沒有權力私下決定怎麼處理它們。」

當暴龍死去，當數以噸級的肉作為戰利品進行分配，當安瀾大廈的許多房間都掛滿了準備陰乾的肉條，人們變得啞口無言。

張曉舟對安瀾大廈這個地方失望了。

那些欣賞他，甚至是有些崇拜他的人們討論得尤為激烈。

但這樣的做法對於安瀾大廈來說卻有著太多不可預知的風險。

之前他們來的路上就已經把從高速公路邊上那些車子里抽出來的汽油送過來，這大大地緩解了安瀾無油可用的窘境。再一次回到這裏，簡單地吃了一頓飯之後，嚴燁意識到張曉舟還有其他目的，於是他便主動提出把車子送回去，順便告訴大家他們的行蹤。

「我們還可以鑒別出一批值得信任和繼續合作的人。」王牧林繼續說道。「三個月之後還記得這個事情，並且主動上門來還玉米的人，一定比其他人更有責任感和榮譽感。你們說呢？」

「我願意用以後捕獵獲得的肉來交換。」他對安瀾的管理層們說道。

他的說法讓大家都覺得很有道理。

「除了少數的道路可以留下之外，所有的地面都應該挖開種上玉米。」張曉舟對他們說道。這也是他們在新洲酒店樓頂通過望遠鏡看到國土資源學校和沐東村所採取的策略。在當前這種情況下，廣場、停車場、人行道這樣的東西已經沒有存在的必要，所有的空間都應該利用起來。有些地方處理起來比較方便，比如人行道，把表面那層地磚掀開，然後挖掉表面的那一層覆蓋物，把土裡的垃圾和雜物處理一下就行，但有些地方比如說道路就為難一些，表層的柏油路面下面還有各種各樣的墊層，然後是各種各樣的管道，要和*圖*書想把這些面積利用起來，將會是一個漫長而又複雜的過程。

之前那些行動中，他們從李雨歡供職的種子公司的倉庫里弄到了三噸多玉米種，而且是專門針對熱帶的品種。行動結束后，分了不到二十袋，大概五百公斤出去給那些和他們一起行動的團隊，剩下的一直都小心地保管在五樓的一個房間里。

正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們才會在錢偉的鼓動和驅使下，冒著巨大的危險，跟在新洲酒店過來的那些人身後，邁入了恐怖而又危險的黑夜當中，去拯救那個無數次給予他們希望和幫助的人。

這在當時的那種環境下當然不能說是錯的，但現在，恐龍在他們這個區域出現的頻率已經開始大大下降，顯而易見，已經沒有必要再堅持那樣沒有效率的做法了。

一粒玉米種子如果順利成長，收穫的將是百倍以上的果實，再加上種子是晒乾的，重量很輕，十倍償還聽起來很多，其實不值一提。

一些年輕人和尚有熱血的中年人們開始反思了起來，是我們錯了嗎？

誰能想到，一切就有那麼容易？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為什麼接替張曉舟的人是錢偉？為什麼張曉舟又經常回來？而且也看不出來他和幾個管理層之間有什麼芥蒂？

「那就拜託你們了。」他對錢偉和王牧林說道。

在這種大局面下，錢偉有信心通過任何與張曉舟有關，並且由他主導的提案。

失望？為什麼？難道我們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好？我們已經把自己能做的都做了啊！

他遲疑了一下，決定還是不要再和她有任何的接觸和交流，這樣對雙方來說也許都更好。

「你想多了，這不是什麼事，我去和他們說，他們會同意的！」錢偉說道。

後來那隻隊伍的全軍覆沒讓人從不切實際的妄想中清醒過來，張曉舟領導的隊伍先敗后勝也讓人們更加清楚地認清了現實。那些恐龍依然是巨大的威脅，但張曉舟的想法也許是正確的，最起碼，可以看到成功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