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起辛亥
第七十九章 海陸豐農民
蕭枳接管海豐縣的工作以後,第一件事情就是按照林淮唐寫的那幾本《農會組織辦法》、《農會工作開展辦法》小冊子,先和未婚妻曹凝帶人下鄉做社會調查。
由於方聲洞和陳遠琪都是福建人,特別方聲洞的哥哥方聲濤還是同盟會福建分會的元老之一,所以司令部的調令要求他們二人都率部「援閩」,前往福建作戰,海豐縣則轉交給剛剛升任營指導員的蕭枳負責。
在積極方面:就是佃農除了耕田之外,或種山、或植果子、或養牛豬雞、或上山砍柴割草、或為船夫、或為抬轎挑工……種種。將所獲的微利來補救虧空,但總是不夠的。
當初曹凝加入先鋒隊、加入農會做革命工作,她的老奶奶可是淚眼汪汪地哭訴什麼「祖宗無積德,就有敗家女,曹太公待你這樣好,你怎麼勾結外人害他」之類的屁話。
那時候曹家的人聽說曹凝加入了農會,除了兩個堂姐不加可否外,其餘男女老幼都是恨她刺骨,她的親奶奶差不多要殺了曹凝才肯甘心。
方聲洞和蕭枳換防前,無可奈何道:「是我看錯了陳競存!蕭指導,你們在海陸豐要小心戒備,我聽說湖南都督m.hetubook.com.com焦達峰都讓人給暗害了,咱們絕不能重蹈湖南人的覆轍。」
農民也是人,而且最講究孝道,他們對於父母親本來是要好的白米飯豬肉蔬菜……等來供養的,這是人之常情,因為無錢之故,就把這些米肉等從父母的口裡搶出來代以番薯水及一些樹根木葉。
「真命天子不出世,天下是不會太平的。真命天子一出來,連槍都不會響了,便馬上可做皇帝。革命黨是真命天子嗎?這位林淮唐是新的皇帝嗎?但天命使然,海陸豐沒有好風水,恐怕還是要窮。」
海豐人都講同一種土話,若不是農村長住的人,即便都是潮汕人、惠州人,大抵也聽不懂。農民們受教育程度又低,他們聽蕭枳等農會的宣傳員來講革命的道理,也只會說:
「陳競存原是這樣爭權奪利的人,同盟會這幾年竟然烏煙瘴氣至此。」
國民軍被迫撤出惠州以後,方聲洞等部都收到了司令部要求調動他們「援閩」的新命令,許多國民軍戰士都因此心懷不忿。
「若無國民軍在潮梅的連日苦戰,哪有他胡漢民說降秦炳直的功勞?貪天之功!」
海豐https://m•hetubook•com.com一縣人口約四十余萬人,約七萬余戶,其中五萬六千戶是屬於農戶。這些農戶中,純自耕農約佔百分之二十,半自耕農約佔百分之二十五,佃農約佔百分之五十五,至於自耕農兼小地主及僱農極為少數,全縣簡直不上五百人。
蕭枳和曹凝相顧無語,感到農會工作的開展恐怕會很困難。但他們也沒有退縮,畢竟再困難,難道能比當初的南口鎮更困難嗎?
庚子新政以前,海豐縣的農村裡大概還有些秀才地主,也就是俗語所稱的「縉紳」。縉紳雖然也有壞的時候,但畢竟還講究一些封建的仁義道德,還是要做一些表面功夫的。
「廣府人瞧不起咱們客家人,排擠我們,不欲我們奪佔光復省城的功勞。」
兒童也因為失了營養,所食的是芋和菜葉之類,所以兒童的手足,都是瘦到和柴枝似的,面青木黃,肚子則肥漲如兜肚狀,屁股卻小得怪可憐,屎與鼻水終日浸著,任蒼蠅在目邊口角上體操,都不會知覺把手動一動!
方聲洞、陳遠琪帶領國民軍西進部隊的主力撤走以後,僅在海豐縣留下一個營的國民軍正規部隊作為hetubook.com•com守軍。
他發現佃農的生活既然如上述這樣的痛苦,那就不得不想出一個補救之法,大概可以分為積極和消極兩方面:
停戰令、調兵令陸續傳來海豐后,方聲洞、陳遠琪方知上了陳炯明的當,只能眼睜睜看著這幾個「德高望重」的同盟會元老竊據國民軍血戰之功,而大批國民軍基層戰士更是情緒激烈,以至於出現了大量極度敵視同盟會的「牢騷之語」。
農夫也會愛其老婆漂亮一些,可是結果只有剝了她的新衣首飾代以破爛不能蔽體的著物,任憑路人笑她無廉恥,只有低頭縮在破爛的房子里。他們這樣去壓迫和欺凌其父母妻兒,致引起家庭間父子夫婦的衝突,日陷於悲哀和不幸。
蕭枳笑道:「哈哈,方執委到福建以後,還有的是仗打呢!我過來海豐以前,在潮州面見了總隊長,他說以後海豐方面以守為主,重點工作要從軍事轉到農會的建設上面。」
……
蕭枳夫婦下鄉調查,就聽聞海豐縣召沖鄉有一個地主對農民異常苛刻,笑話農民說:「賣子還租算是一舉兩益,你還清租便是汝的老實,我的田還是繼續給汝耕,此其一;你賣了子家裡少了一人食飯,和圖書減了汝一個負擔,此其二。」
十年前海豐鄉中有許多貢爺、秀才、讀書、穿鞋的斯文人,自從廢除科舉以後,現在不但沒有人讀書,連穿鞋的人都絕跡了,有點文化身份的人都進了城,鄉下只剩下一些墮落為惡霸流氓的小地主。
在消極方面:因積極的方法仍不能彌補所虧,乃將其所有祖宗遺留下些少田地屋宇廁地典賣了,或把農具都押去了。或者就是借債——高利貸等,這種典賣借押的結果還不足彌補,乃進一步用其最殘忍的辦法了。
海豐的惡霸地主再厲害,恐怕也不會比曹阿公更加窮凶極惡。
「好吧,農會的工作我不大懂,你們好好搞,等我隨總隊長光復福建以後,再回來找秦炳直算賬。」
當然,若如此仍是不能填無底深淵的虧空,一般農民就只好更進一步用嫁妻賣兒的辦法以抵租債,妻兒賣盡,就只剩下賣自己,或者出洋做豬仔,或者上山做土匪,再沒有別的辦法。
大家這時候都切實感受到了同盟會對於先鋒隊的排擠,就連和陳炯明私交很好的方聲洞也不得不承認,同盟會元老的門戶之見,已經成為阻礙廣東革命進一步發展的最大因素。
「方執委,你放心吧https://m•hetubook•com•com。雖然司令部要求海豐方面採取忍讓立場,但如果惠州方面太過分,我也不怕用武力反擊。」
但是庚子新政以後,文化人都進了城或讀書或經商,農村裡只剩下他們的管家家僕或一些惡霸流氓,這些人窮極盤剝的地方完全不下於縉紳,而且連一點表面上的仁義道德都不講了,農村情況自然更為惡化。
不過蕭枳還從潮州和汕頭帶來了一批農會工作人員,只要能夠在海陸豐建立起堅實的農會組織來,那就可以動員起兵力遠在一營以上的民兵部隊來保衛先鋒隊的政權了。
蕭枳是和他的未婚妻曹凝一起來海豐縣工作的,蕭枳認為目前國民軍軍事鬥爭的重心已經轉向福建,就從司令部大大減少了海陸豐一帶的駐軍情況來看,國民軍在惠東恐怕還是要採取退讓姿態。
「廣府佬系撲街呀,生怕梅州仔同爾爭權?」
這殘忍的方法,最重要的一種就是強奪其父母妻兒的衣被去典當,甚至不讓父母吃飯,使其活活餓死,好減輕家中負擔。
「那就好……嗨!真是晦氣,競存怎麼會是這樣的人?革命還沒有成功,他們就來爭權奪利!我要是總隊長,真想一口氣打進惠州城,先殺了秦炳直這個姦細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