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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管他，硬衝過去，民黨主力在聚寶門和朝陽門，這邊人不多，兄弟們別怕，隨我硬衝過去！」

敵我雙方都打得極頑強，特務營是精銳里的精銳，江防軍又是為了逃生做亡命一搏，肉搏戰反反覆復，整條陣地也是搖搖欲墜。

砰，一顆子彈正中張勳眉心之間，辮帥沒有留下任何遺言，就被射死在了機關槍後面。

但他開心的時間實在太短，林淮唐和韓恢立刻就帶著第二梯次的特務營右支隊趕了上來。

歷史上國軍高級指揮官用兵往往一泡污，和他們在北伐戰爭以後，就飛快從旅團一級甚至是營連一級，升遷到軍師級甚至是兵團級別的指揮官，脫不了干係。

可張勳不一樣，他有勇名，會帶兵，還會殺人，又是袁世凱新建陸軍時期的老部下，現在放走張勳，將來又不知道要憑添多少麻煩。

張勳在清軍中算得上素有勇名，他如今也有五十多歲，但兩腿一夾馬腹，還是勇敢地帶頭衝出去，這份勇氣，確實也稱得上悍將之名。

江防營尚有殘兵兩千多人，一窩蜂向特務營陣地突進過來，力量著實不弱。張勳又命令集結火炮和機關槍，全往特務營左支隊的陣地上打。

一時間槍炮聲洶湧隆隆，特務營雖然全是精銳，也不免被打得抬不起頭來，只能趁著敵人衝擊的間隙，組織火力反擊，狹隘的大勝關陣地前，極短時間內就躺下了上百具屍體。

江防營剩下的殘兵，估計還有兩千多人，武器裝備反而還比活人要多。張勳不肯丟掉那一大批重裝備，非要大夥手提肩扛的，把所有大炮機槍都帶走，這又嚴重影響了部隊北逃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速度。

「繳槍不殺！江防營的弟兄，朝廷已經完蛋，繳槍不殺！」

「具體部署怎麼做？」韓恢是特務營的營長，但具體到作戰事務上時，他總要先問林淮唐的意見。

張勳發起狠來，大冷天的他把上衣脫|光，只戴著個紅頂子，左手持槍右手握馬刀，騎上他的戰馬，懷裡還擁著一個最喜歡的妾室小毛子，就帶人衝出了儀鳳門。

兵力雖然還是不多，但林淮唐帶頭組織突擊組戰士，就著江防軍的側翼就殺了進來。

他俘虜過胡漢民和陳炯明這等人物，但那畢竟不是正面戰場的捉對廝殺，對手也不是北軍的梟雄，這回張勳卻自己撞過來了！

林淮唐把全部心思都投注到了大勝關的方向，特務營數百戰士迅速行動起來。現在整個炮火連天的戰場上，也就只有這麼一支部隊還有預定好的作戰任務，如果張勳真的要從大勝關逃走，那麼截住辮帥的任務，也只能由特務營來完成。

韓恢紅了眼睛：「報仇！」

林淮唐眼裡沒有兩江總督張人駿和江寧將軍鐵良，他印象里這兩個角色是掀不起什麼風浪的。

嘶嘶嘶——一連串子彈掃了過來，不知道有多少發射中了林淮唐？

大勝關一帶江面是南京附近長江水道最窄的一段，張勳已經備齊民船，又派人聯絡上了水師營的徐寶山，送給他一批南京城裡搜刮來的古董寶貝，再加上整整三十萬現洋，求他放開封鎖線，給兄弟一條生路。

「行動起來……按司令部的消息，留給我們的時間非常短。」

張勳按住馬克沁，朝著和_圖_書林淮唐的身影傾瀉出所有彈藥。

江面上的風，越刮越鋒利，以林淮唐的體魄，身上都忍不住感到發寒，何況其他人？但時間不等人，特務營必須抓住最後的窗口前進，左支隊的戰士也像洪流似的往大勝關席捲而去，黑赤旗和鐵血十八星旗混雜一處，紅色和黑色都是顯得沉重的顏色，讓林淮唐忍不住去想，江寧一戰下來，究竟會有幾多犧牲者。

「大帥，咱們怎麼辦？」

雖然作為一個普通士兵的時間不長，但林淮唐從普通一兵，再到敢死隊突擊組組長和特務營的副營長，這麼一段短暫的經歷，對他在軍事、戰術認識上的幫助卻非常大。

天堡城之戰、雨花台之戰，戴著八角帽的華野官兵，都給張勳留下了極深刻的印象。他一聽這話，兩眼發黑，狠命咬破舌尖，才冷靜下來。

張勳紅著眼睛，舉起馬刀怒吼：「繳槍不繳女人，繳槍不繳女人！」

右支隊的戰士都跟進上來，但也來不及阻止流彈射中林淮唐的身體，幾發子彈貫體而過，穿過林淮唐，也是穿過一朵革命的理想。

儀鳳門一帶，距離大勝關已經很近。長江一線，整整四十華里的封鎖線，林述慶也就派了不到三千人駐守，其中全部水面還是交給徐寶山這個土匪來守，整條防線其實也是千瘡百孔。

張勳完了，他被林淮唐的盒子炮對準的時候，心裏想到了未曾謀面的小皇帝，也想到了他心愛的小毛子，還想到了江防營剩下的兄弟們。

江防營剛從儀鳳門衝出來不久，江面的波光粼粼閃了兩下，一排排槍就把衝到最前排的江防營清兵射倒在地。

砰砰和-圖-書砰砰砰——

撕心裂肺的機槍聲橫掃過去，噼里啪啦之間，又是一排右支隊的同志倒了下去，林淮唐伏低身子，但還是有兩發流彈掃過他的頭頂，留下一串灼熱的氣味。

但轉眼間，馬克沁撕裂布帛的聲響就打斷了林淮唐漫天飛舞的思緒。

「從哪裡出去？金川門？」

至少現在林淮唐不再是一個對軍事戰役法一竅不通的人，他起碼已經開始成長為一個合格的營長級別指揮官。

江防營清兵見到張大帥那股混不吝、不要命的勁兒，也都鼓足了士氣，又一窩蜂向著特務營左支隊的陣地衝上來。

張勳想到幾百年前，明成祖朱棣就是從金川門進的南京，把朱允炆逼得自焚，心中不禁一陣凄涼。

張勳這個人處處不是，但至少一點，對待江防營的兄弟，他態度可比張人駿和鐵良好得多，也難怪多年後還會有一幫死忠，跟著他干復辟的蠢事。

林淮唐和機槍陣地間的距離越拉越近，他心裏突然想起來，是該直接殺掉張勳，還是該抓住他好索要贖金呢？

相對的，紅軍的高級指揮官，幾乎都有著完整的晉陞路線，從小部隊的戰術指揮到大部隊的兵團組織，無一不經歷、無一不熟稔。

他想都不要想，盒子炮抬手就朝著眼前所有帶辮子的人影狂射出去。

「不能放江防軍跑掉……更重要的，不能放張勳跑掉。」

「我們走儀鳳門，快、快，所有兄弟都一起走，老子可不是鐵良王八蛋。」

江面上還有水師營的槍船，但這些徐寶山帶來的人馬，林淮唐是怎麼想都覺得不靠譜啊。

林淮唐心潮澎湃，張勳！張勳就在眼前！

「北伐軍其hetuｂｏｏk•ｃom.com他袍澤部隊都在哪裡？徐寶山呢？他就在水面上干看著嗎？」

要說軍械裝備的差距，在某些緊急時候還是能顯現出很大問題。

「大帥，不是徐寶山，是八角帽！」

除非是真的具備神性的天才人物，真正的軍事家，往往都是從班排級、營連級、旅團級的指揮層次，一點點升上去，如此掌握每一指揮層級具體的技戰法和戰役組織法，才能成為一名合格的指揮官。

「分成左右兩支隊，讓左支隊先趕去大勝關控制陣地吧，右支隊做第二梯次跟進到達，還有，不要忘記隨時向南面做偵查。」

「君漢先生！別！」

「徐寶山賣我？！」

江防營在大勝關前，草草布置起了四挺機關槍，也沒有陣地和護兵保護，就四挺機槍光禿禿擺在那裡射擊。

在這個大時代里，林淮唐總要留下屬於他的一分光榮。

陣地又狹隘，沒有縱深，眨眼間就被清軍摸了上來，帶著左支隊作戰的孫寧，只有大喊一聲「上刺刀」，戰鬥就進入到更血腥的白刃拼刺階段。

張勳好像看到了勝利的希望，這股八角帽混蛋雖然抵抗特別激烈，但畢竟人數少，看來是不能擋住自己回家咯！

「鐵良真你媽一個王八蛋，滿城幾万旗人，你都能狠下心來丟掉？我老張是玩不過你。」

左支隊總共才二百多人，如何抵擋得住兩千亡命徒的攻勢？

林淮唐看見好幾名自己剛剛熟絡的袍澤，就這樣倒在血泊裏面，怒火中燒，控制不住的蠻勇駕馭著他的身體就往機槍方向沖了過去。

「君漢先生！」

張勳衝過去，親自操縱起一挺機關槍朝著特務營戰士狂掃。

「還怎麼辦？去m.hetubook.com.com大勝關。」

張勳見狀，呸地一聲先把愛妾小毛子推下馬，接著就帶身邊的戈什哈帶頭衝鋒。他騎著馬，體型最大，戰馬立刻就被特務營的流彈射中，但張勳不慌不忙，還是一邊開槍射擊，一邊揮著刀爬起來衝鋒。

「兄弟們，過江去，咱們還是吃香喝辣！」

冬日長江依舊滾滾直進，林淮唐和韓恢都騎著馬往江岸邊上趕去。滾滾濤流的對岸，浦口車站方向依稀還能看到鐵血十八星旗在飄搖著。

水師營所有士兵，都收到徐寶山的嚴令，任何人不許封堵清軍北上，否則軍法從事！

這麼一個過於戲劇化的場景，真的在現實里存在嗎？又或者這隻是後來人回憶中，塑造林淮唐神話的一個誇大部分？

張勳行動到一半的時候，他還留著心眼，派人盯住張人駿和鐵良的動靜。果不其然，這兩個王八蛋吭都不吭一聲，就跟著日本領事跑去下關，分別只帶著幾個隨從，上了日本人的兵船。

右支隊戰士全部上了刺刀，所有人端起鋼槍，跟在林淮唐身邊就沖了過來，身後火力組的援軍則全力開火，步槍彈數量雖不多，但勝在打得准，還有不少炸彈被丟出來，戰場上頓時硝煙瀰漫。

徐寶山的水師營槍船，就在大勝關附近，他早看到這裏激烈的戰鬥和連天的炮火，但卻依舊一動不動。

就這樣四挺機關槍，連個像樣的布置都沒有，這時候卻也讓特務營戰士付出了巨大傷亡！

韓恢大喊一聲，但也來不及制止。林淮唐就地翻滾一圈，又躲開一串機槍彈的掃射，他腦中飛出《精武風雲陳真》里陳真衝過德皇陸軍機槍陣地的離譜畫面，剩下就是白茫茫一片再沒有其他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