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北伐之歌
第一百三十八章 泰安
春雷滾滾而來,天地之間一片昏暗,但光明蘇醒的時日,已經不遠了。
第三鎮兩個士氣低落的標,以及一個早就殘匪,幾乎沒有任何戰鬥力了的第五鎮余部。
馮國璋在山東的戰略,非常保守。看來他也知道目前第三鎮的兩個標,再加上第五鎮的殘兵敗將,士氣低落,意志消沉,根本不可能在野戰中同北伐軍爭雄。
聽同屆的人講過,若不是陳儀把陸士的校服借給周樹人穿了兩個月,周科長算是要被活活凍死了。
遠處已隱隱傳來沉悶的炮擊聲響,趙自牢露出神會的笑容,但不等兩人討論好怎麼溜回北伐軍的事情時,一個北洋軍軍官便突然騎著馬趕了過來。
但吳佩孚性格強硬,堅決不同意這點。他覺得即便不在泰安打幾個鐘頭,至少也要完成偵查的任務才行。
秦漢唐不愧是山東人,個頭在全軍中都是數一數二,他穿著那件黃泥水染成的北洋軍棉襖,回想起在日本陸士留學時的日子,不免又笑了起來。
濟南人都說這是遭了漢口的災,又說馮國璋是天煞下凡等等,而城中市民對朝廷的嫌惡憤慨之情,又一日勝過了一日。
部隊的士氣實在太低沉了……
濟南和泰山之間的防禦陣地,毫無縱深可言,馮國璋是真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https://www•hetubook•com•com死守濟南城上頭了?如果輕易放棄泰安,濟南又怎麼能守得住呢。
在北伐軍猛烈的攻勢面前,他的努力,直如浮萍。
陰差陽錯的,康大眼又回到了清軍的隊伍里。
「走吧、走吧,我倒要看看馮華甫到底有什麼招數!走,撤離泰安!」
康大眼扛著槍,百無聊賴,他是老兵油子,早早看出了北洋軍士氣低落,嚴重缺乏堅守決心的一面。
其實很多留日學生,在日本的生活過得都不太好。既有貧窮之故,也有不會理財之故。
上海、常州和兩淮方面,當然還有更南方的閩粵大本營,為北伐軍籌措了大批棉衣。但根據地的財政盤子還是太小了,過短的經營時間使得大本營物力相當有限,區區一萬套棉衣,就已經讓先鋒隊的後方政權感到筋疲力盡。
當地雖然還有少量巡防營駐守,但只要北伐軍的火車一到,部隊甚至還未下車展開,做進攻的準備。往往就有一些巡防營的頭目,或者是地方上的士紳名流,主動帶著剪掉的辮子前來投誠,迎接革命官兵接管城市。
一聲令下,火焰在濟南城的新東門率先燒起,火光衝天,直焚到夜間,也讓黑夜被照亮如白晝。
康大眼和趙自牢的笑容都被hetubook.com.com這句話凍結在了臉上,吳佩孚也大為惱火,他沖了過來,攔在那騎馬軍官的面前,痛斥道:
「撤退!曹鎮統的命令,都撤回濟南!」
「康伯,我看北洋是真不行了,等北伐軍打上門來,咱們就趕緊反正迎接同志們。」
康大眼是先鋒隊很早在粵東俘虜的湘軍老兵,趙自牢是北伐軍的一名司務長,他們兩人都是倒霉在徐州戰役最後階段,讓吳佩孚俘虜的革命家士兵。
從柳泉車站到滕縣,再到兗州,第一師、第二師的主力部隊,幾乎沒有遭遇任何能夠稱得上強有力的抵抗,就已經順利開抵泰安附近。
陳更新內斂矜持地笑了笑,這位英武的指揮官面容消瘦了許多,他對全體革命官兵喊道:
「撤撤撤,再撤下去又能撤到哪裡?去北京嗎?胡鬧!」
秦漢唐也記得,在日本的時候,現在一方面軍第二軍裡頭來自浙軍的那位獨一旅旅長陳儀,跟臨時政府教育部的科長周樹人,就曾經和秦漢唐一樣,靠一件單衣過冬。
連參謀長秦漢唐自己,都還穿著徐州繳獲到的一件北洋軍棉襖。為了防止誤傷,他用稻草灰和黃泥水做染料,把棉襖放在大禍里用染料煮,最後才染出了黃顏色的軍棉襖來。
山坡上的革命官兵們雖然衣著單hetubook.com.com薄,甚至因為冬裝的不統一,隊伍顯得有些襤褸混亂,但不甚齊整的隊伍,卻掩蓋不住那股勃發的生機。
「打過泰山,就是濟南,同志們,堅持到革命的最後勝利!給大家拜年了!」
而若分散兵力,嚴防死守山東的全部鐵路線和各個城鎮,又實在不被單薄的兵力所允許。
吳佩孚周圍的馬弁副官,都勸他趕緊帶部隊撤回濟南城去,不要在泰安做白白的犧牲。
但趙自牢從沒給大清當過差,他時時警醒,只想著找到機會就溜回北伐軍去。
北洋軍把大部分兵力都集結在濟南,也就意味著泰安以南的整個魯西南地區,事實上都被馮國璋放棄了。
「我聽你的,小趙啊,反正你得給我作證,我是力竭被俘,可從來沒有當過軟蛋。」
「兆清,冷嗎?」
第一師的官兵穿著自己做的各式各樣的棉衣,在寒冷的晨霧中列隊站在高低起伏的山坡上。晨曦初露的時候,他們看見了面容英挺清雋的師長陳更新和身材異常高大的參謀長秦漢唐。
至此,連許多原本支持清朝、支持北洋軍的致使老官紳,也都在無可奈何又無盡憤恨的情緒中,對接下來南北間的戰事,或者選擇袖手旁觀,或者乾脆選擇了站到南方民黨的那一邊。
然而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和-圖-書面對整裝待發的一方面軍兩個滿員主力師,還有二方面軍增派的支援部隊,他吳佩孚有什麼?
吳佩孚咬牙啟齒,憤憤地將馬鞭摔在地上,終究無可奈何。
「不冷,我在日本的時候,還試過一件軍裝單衣穿上一整個冬天呢。」
馮國璋親自指揮過北洋軍攻破鄂軍在漢口的防線,當時他採用的方法,就是縱火焚燒民宅,迫使鄂軍撤出已有的防禦陣地。
蕭耀南面露苦色:「這是馮軍統的命令啊,子玉,不要為難我,上面做出這種決策,肯定是有原因的。難道你一個人獃著兩千兵馬在這裏,就能擋住民黨不成?快跟我走吧,留在這裡是白白送死。」
因為北洋軍兵力吃緊,吳佩孚就乾脆把這些俘虜也補充進了自己的部隊里。
可是一萬套棉衣,算到整個北伐軍,甚至只是算到一方面軍的第一軍身上,都顯得捉襟見肘,數額過於有限。
青年士兵們舉起手裡的步槍,回應著師長的拜年,同樣喜氣洋洋。
康大眼和趙自牢兩個俘虜兵,這時候也穿起了北洋軍的軍裝。他們都扛著槍,跟在吳佩孚的隊伍里,想得卻是怎麼逃回南方。
濟南滿城百姓哭跪求情,不少致仕的退休官員,甚至包括不少和北洋軍、和淮軍有歷史關係的老士紳,都出面求情,可是馮國璋不為所動,和_圖_書只說:「事關大清的存亡,顧不得那許多了。」
別無他法,馮國璋只能把北洋軍在山東僅有的這一點生力軍,全部集中到了濟南城四周。他下令進行嚴防死守,強迫市民為北洋軍修築堡壘,在濟南城四面都建成了許多小而彌堅的據點。
而在泰山的另一面,北洋軍的防禦陣地中,氣氛便截然不同。
徐州戰役的最後階段,第三鎮能把第五鎮從北伐軍的重重圍困中救出來,泰半功勞都在吳佩孚一人身上。
現在馮國璋以己度人,斷定北伐軍如果進攻濟南不能得手,就極有可能複製他自己火燒漢口的戰術,因此又下令將濟南城城牆以外的一千五百多間民房,全部拆毀,既防止北伐軍縱火焚燒,也防止民黨利用房屋做掩護來攻城。
光著大腦門的吳佩孚穿著厚厚的灰色棉衣,但裹得緊緊的衣裝,掩蓋不住他心中的冰涼。
那名騎馬的軍官名叫蕭耀南,也是第三鎮的將領,同樣是吳佩孚的老朋友。
但泰安的守軍,也不過兩個營,即便加上一些巡防營,全部兵力還不到兩千人,又能做些什麼呢。
是他敏銳地把握住了戰機,在最適宜的時機發動了最猛烈的攻擊,起到了扭轉時局的效果。
直到接近泰山附近時,作為山東本地人的第一師參謀長秦漢唐,才見到了北洋軍有組織的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