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北伐之歌
第一百五十四章 馮煥章
好不容易用刺客搞掉了吳祿貞,又奪了張紹曾的兵權,再把藍天蔚趕走,北京周邊地區,才算是重新恢復了北洋軍固若金湯的統治。
萬歲友的威力,似乎比陸建章說的還要更大。
王金銘和施從雲都是二十鎮的基層軍官,不像吳祿貞、張紹曾等人有威望,拉不動多少人。偏偏就這麼一點人頭,就包括了陸建章的內侄女婿馮玉祥在內。
很快,陸建章就親自趕到天津,拿著袁世凱寫的手令,又把馮玉祥從牢獄里給撈了出來。至於和馮玉祥一起起義的王金銘、施從雲兩人,都沒有陸建章這麼大的後台和靠山,只能代馮玉祥而死了。
就在馮玉祥走出天津監獄的同時,黑壓壓的長牆之下,砰砰傳出兩聲槍響,還很年輕的馮玉祥腦後的辮子已經剪掉,額前的頭髮卻還未生出,他回過頭,看著牢獄黑洞洞的大門,眼裡不禁濕潤了起來。
衚衕拐彎處,一家茶館的老闆坐在門口的板凳上,長吁短嘆。茶館的門店牌子上,貼著一張「莫談國事」的紙條,但紙條邊上,又貼了好幾張招工啟事,招工啟事的上面,昨天晚上又不知道讓哪個民黨,給貼上了一張寫有「倒和圖書德國帝國義,打倒賣狗漢」的大字報。
大字報雖被撕掉一半,但馮玉祥靠剩下的部分,也還能隱約猜出全文應該是「打倒德國帝國主義,打倒賣國走狗漢奸」。
天津的空中也在飄著小雪,幽燕之地比較長江流域還冷得多,屋檐下都掛滿了晶瑩剔透的冰錐,白閃閃一片,寒氣籠罩在上邊,又顯得天津衛霧蒙蒙的。
那是些什麼?
馮玉祥腦筋轉得飛快,他本就是一個極聰明、極有心計的人,轉眼間就想明白了先鋒隊策動大罷工的目的所在。
但現在情況很明顯是不同了,先鋒隊就是有辦法、林淮唐就是有辦法,他們能讓四萬萬中國人裡頭佔據大多數的貧苦老百姓站出來行動,這是多大的一股力量?肯定比北洋軍強大!
陸建章苦笑道:「鬧,都跟著鬧,這幫『萬歲友』,全被林君漢給煽動起來了。」
上頭林林總總,都寫著類似「本店今日不開張」或「本店今日無人」一類的橫幅。
「叔怎麼不去抓他們?」
馮玉祥接過圍脖,又低下頭,沒有說話。
但陸建章還走在馮玉祥前面,他的這句話,便只能留在自己內心的深處吶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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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袁世凱是一個老於世故的舊官僚,是在大清烏漆墨黑染缸似的官場里,斗到最後、贏到最後的人物。
這種時候,二十鎮底下的官兵居然自己行動了起來。好歹灤州兵諫時,張紹曾還顧著一些北洋團體的情分,只是威脅朝廷扣押軍械和機車,沒有真的動武,如今王金銘、施從雲等人卻是真的起兵謀亂,險些就打到天津來了。
陸建章惡狠狠盯了馮玉祥一眼,又控制住語氣,說道:
但馮玉祥千不該萬不該,居然參加到了灤州起義裡邊去了!
馮玉祥咬住嘴唇,他的臉上看起來毫無波瀾,但是心中卻有驚濤駭浪捲動了起來。林淮唐、林淮唐,他是聽說過這位革命家的,去年因為組織潮梅大起義聲名鵲起,如今居然又搞了這樣一出!
他們兩人往車站方向走去,但走著走著,馮玉祥就被天津衛街邊的風景吸引住了——
「這怎麼抓?」陸建章攤開手,「好些人都躲在租界,我們要洋人幫忙,但如今德國人說話不頂用,英國人不肯幫我們,還怎麼抓?那些夥計,都跑去鄉下,又要怎麼抓?總不能強抓人到店鋪里做工吧。」
m.hetubook•com•com但是在從前,中國四萬萬人里絕大多數的人,都沒有站出來,即便是皇帝,即便是袁世凱,也沒人有辦法讓沉默的大多數人站出來。
「叔,天津變成這樣,咱們回京師,您要怎麼和宮保交待?」馮玉祥試探性地問道。
「別怕,你跟我回京去,沒事,宮保是要保你的,你也別太擔心,以後管著點自己吧!至於我……至於咱們北洋,也用不著你擔心。現在南方的形勢雖然不好,段芝泉被圍在湖北、馮華甫給困在山東,但是嘛——上海那邊有好消息。你看著吧,用不了幾天咱們中國的天,咱們中國就要變天了。」
「朗齋啊,咱們認識多少年了?大夥都是自家人,煥章這小子的事情啊,你看看怎麼辦、怎麼處理?我看呢,還是要你出面,先把煥章帶回來,在家裡先待一段時間,讀書思過。革命嘛共和嘛,這些道理他才多大歲數?他真懂得嘛!朗齋,你還是去把煥章帶回京師來,管一管他,若共和真是救國的良方,咱們也不吝給他小子認個錯,也咸與共和一回嘛。」
如今朝廷和北洋,都在風雨飄搖中,陸建章又替袁世凱掌握著北洋團體的情報www•hetubook•com.com系統,結果自己家人卻出了事情,這讓陸建章怎麼和宮保交待?
許多酒樓、茶館的門店上,都張貼滿了紅色的大字報。
天津,算是北洋的大本營嘞,如今卻也受了一卅大罷工風潮的影響。不僅如此,還因為先鋒隊策動的方式非常巧妙,化整為零,讓陸建章都無從下手去鎮壓。
陸建章遞過一條貂皮圍脖給馮玉祥,語重心長道:「煥章呀,這共和……你知道共和是什麼意思嗎?就跟著人家鬧革命,人家是拿你們這幫年輕人當槍使啊!他孫中山這麼厲害,怎麼不見他自己來北方,讓你們這麼年輕的孩子往前頂,算他媽個屁。」
陸建章最後又說道:「不管中國怎麼變天,咱們北洋,始終都能屹立不倒。」
當初灤州兵諫,吳祿貞、張紹曾和藍天蔚幾個人圍在北京周圍,曾經讓北洋團體、讓袁宮保是多麼被動啊?
陸建章剛剛從天津回到北京,他那個不成器的內侄女婿馮玉祥,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摻和進革命黨裡頭也就算了,畢竟陸建章也明白,現在年輕人都把鬧革命當成一種羊氣十足的時髦事,誰不談點革命、論些主義,就好像土老帽似的。
罷工。
「『萬
www•hetubook•com•com歲友』?叔,什麼萬歲友?」
中國有多少人?四萬萬都是少的。
「狗韃子……狗韃子……奴才!」
用這種方法,迫使敵人就範,如若真能做到,那便是給中國人今後抵抗洋人的壓迫和欺辱,開了一條全新的道路。
「呵。」陸建章冷冷道,「還不是南方那個林淮唐?抓著德國人的事情做文章,現在鬧得全國都不安寧呀!他南方跟著鬧就罷了,如今北方許多人也湊起熱鬧來,天津幾個下九流的苦力工人也牛氣起來,成天說什麼罷工,害得天津衛起碼四分之一的店找不到夥計,開不起張。他們這幫什麼工友,天天喊一個叫做打倒帝國主義萬歲的口號,商戶們便都譏諷他們叫做萬歲友。」
馮玉祥一眼掃過去,這片衚衕恐怕半數商鋪都沒有開門,看來都是受到罷工活動的影響。
灤州起義的消息傳到北京后,袁世凱做的第一件事情,不是派兵鎮壓,而是親自找到陸建章,把馮玉祥參加「灤州兵變」的事情通知給陸建章。
袁世凱這番表態,即便陸建章如此老謀深算的人,也都覺得老頭子果是情深義重之人。人待我如此,不把北洋團體這局面維持住,那我陸建章真算白活啦!
這辦法真是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