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造黨事業
第四十五章 廣州酒家之會
蔡綺洪接話說道:「名單里總共有七十五人。」
穿著黑色無袖馬甲的店員,前額還半禿著,但後腦勺已經開始留起了時髦的背頭髮型,大抵是一位剛剛剪去編髮時長不久的共和國新國民。
一個地名,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卻隱藏著不知道多少百姓的血淚和犧牲,數十人的家破人亡與妻離子散,到頭來也僅僅在一個地名上留下淡泊且微小的痕迹。
鄭祖蔭道:「我給燈途和魯貽(即社會黨籍的同盟會元老、閩南安撫使黃展雲)寫過一份名單,裏面都是現在福建國民黨中,我以為確然能夠信任的一部分人員。」
福建作為明末抵抗滿清歷史最久的地區之一,很多地方的地名都與那段血腥且慘烈的歷史有著不為人知的聯繫。林淮唐是莆田界外人,他小時候一直不懂界外的意思,只以為這是某種對郊縣的稱呼而已,到中學時才知道界外的界指的就是清初時遷界禁海的那一條界限。
「福建全省的國民黨黨員,現在應該不下一萬人吧?」
但他的五感雖然愈發敏銳,甚至到了超出人類生理極限的範疇,維度口舌品味美食的能力,卻日漸退化了和-圖-書。或者說正因為嗅覺和味覺過度敏感,反使得林淮唐吃東西時難以有普通人的那種滿足感。
鄭祖蔭身體很是硬朗,他就坐在那裡,眼裡炯炯有神:「君漢,燈途,來,坐,來,先吃一點。」
福建和廣東相鄰,廈門的粵菜館遠不止有美洲飯店一家。當時廈門的粵菜館自然多由廣東人經營,以廣州、潮汕風味為主,部分還兼辦西餐和全席。
蔡綺洪悵然若失,也有點遺憾地說:「那我也少吃些。」
美洲飯店的老闆是在北美賺到錢的華僑,當時南洋和美洲的華僑,幾乎都以廣東、福建兩省人為主,所以老闆在美國發家以後,一個廣東人跑來廈門做買賣,也並不奇怪。
「不止。」鄭祖蔭回答道,「光國民黨改組會議時,福建省上報的黨員總數就有一萬三千多人,改組以後新加入國民黨的人又有好幾千人。」
蔡綺洪則穿著非常考究的西裝,襯衫衣領高高豎起,淺色領帶系在中間,模樣有點像林淮唐在教科書上見過的張伯倫打扮。
鄭祖蔭雖然不是浸淫前清官場許多年的老辣之人,但他在福州各界皆人脈深厚,在
和_圖_書
權謀方面並非是比林淮唐白白多活幾十年。「蓀公……久等了。」
裝著黃桃和菠蘿的玻璃罐頭,在這種政治巨頭會晤的重要場合,竟然也能夠登上大雅之堂,亦算是這個時代的奇特景色之一吧。
鄭祖蔭重重哼了一聲:「最近一段時間許崇智的小動作很多,常與立憲派往來,他們是樂見我離開省城越久越好,但依我看,正要我離開福州方便許崇智搞串聯,那才方便我們摸清楚許崇智的共謀同黨都是哪些人。」
林淮唐對廣州酒家很有印象,他這才知道廣州酒家的歷史居然還頗久遠。林淮唐高二時在廣州待過一段時間,對廣州酒家的叉燒也是念念不忘。
鄭祖蔭的年齡和林淮唐、蔡綺洪這樣的年輕人比起來,算是很大。但跟袁世凱、張謇那樣真正的朽木般的老官僚比起來,其實四五十歲左右的年紀,還算春秋鼎盛呢。
接著,兩人便並肩走進雅座包間之內。
國民黨現在不愧是民國第一大黨,光是在福建一省的黨員數量,就已經超過了社會黨全國黨員總數。不過亦可從中見到,如今國民黨的組織度比起同盟會時代還要更和-圖-書為渙散,改組以後這才多長時間?光是福建一省便加入新黨員數千人,那全國豈非加入新黨員好幾萬人了。
有店員注意到了兩位貴客的到來,林淮唐的面孔因為那幾幅照片和頭像畫的緣故,早已被一般國民群眾熟知,他出現在哪裡,哪裡就會聚起大片的人潮,使警衛們感到疲於應對。
今天林淮唐還是穿著一身白色襯衫內搭,外面著深灰色的中禮服,右手常持的黑色雨傘則交給了店員代為保管,左手則握著那隻黃呢大檐軍帽。
美洲飯店就開在思明路的頭一個馬路大路口處,飯店廚師全部聘用廣東廚師,以經營廣東風味佳肴、盤菜、筵席、點心而聞名,韭菜盒、春餅、燒麥、肉包等各種點心備受青睞,可以承辦酒席十幾桌,也兼營部分閩菜。
鄭祖蔭到廈門以後,就住在思明路的美洲飯店,這也是一家粵菜餐館,林淮唐和蔡綺洪兩人剛一推開店門,就能嗅到熟悉的香味,珍珠肉球、鮮魚肉餃、鴛鴦魚卷、美洲酥角、臘腸包肉……戎馬倥惚至今一年有餘,林淮唐從來沒有機會這樣悠閑地來吃一頓飯。
美洲飯店的大廚擅長「香汁炒蟹」www.hetubook•com.com、「炒桂花翅」、「油泡蝦仁」、「白鴿肉絨」、「蒜子田雞」等海鮮菜肴和各種粵式的小炒、點心、小吃,菜肴選料精細、技藝精良,風味清淡鮮美,各種燒臘滷味和原盅燉品,也很符合福建人的口味。
廈門是一座屬於鄭成功的城市,明末時鄭成功以廈門為思明州,影響極大。辛亥革命以後,廈門本地還有不少人提倡說要把廈門的名字再重新改回思明。
蔡綺洪指著飯店的門牌,說:「思明路,君漢,廈門島上不少地方都以思明為名。」
鄭祖蔭已在廳座里等候了有一段時間,圓形的中式餐桌上還碼放著當時流行的罐頭食品和冰淇淋、咖啡、牛乳、洋酒和餅乾等各種食物。
不過那幾隻罐頭,倒是讓林淮唐深深記下:罐頭食品工業的技術難度不高,社會黨應該早日將其提上計劃日程,既可以為農村的農產品尋求新出路,也可以成為民國對外出口的拳頭產品之一。
林淮唐的梗過於小眾,蔡綺洪也是不明所以然,完全摸不著頭腦。
鄭祖蔭就坐在美洲飯店最內里一側的包間中,林淮唐抬起頭,看到包間上還寫著「林肯亭」三個字,失笑道www.hetubook•com•com:「燈途要當心窗戶!」
林淮唐低下頭,用手指蘸著茶水在餐桌上寫下7、5兩個阿拉伯數字:
林淮唐和蔡綺洪對視一眼,分別坐下,又拾起筷子,林淮唐先開口問道:「蓀公到廈門這邊如此長的時間,福州局勢會不會有什麼情況?」
比較有名的粵菜館當屬位於大同路的「聚芳樓」、「慶香酒家」、社會路的「廣豐酒家」、「冠天酒家」、思明路的「統一」、「廣益」、「陶園」,開元路的「樂瓊林」、思明東路的「宴瓊林」和「冠德」、「廣州酒家」等。
蔡綺洪說:「蓀公給我的這份七十五人名單裡頭,記錄的全都是有在福建都督府、各地州縣政府,還有閩軍第一師中擔任重要職務的人。」
林淮唐淡淡回絕:「老闆太過客氣了,但我們黨對幹部用餐有專門規定。今天雖然是拜訪蓀公,本可破例,但我身為黨首更要以身作則,蓀公可以嘗嘗貴店的招牌菜,我呢,便免了吧。」
店員笑眯眯地做出邀請的姿勢:「兩位大先生,鄭都督在雅座廳房等候已久啦。我們老闆聽聞二位先生與鄭都督在此用餐,特意請來本店手藝最佳的大廚,今日只專門為先生做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