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造黨事業
第六十八章 天翻地動
「我兒子?你們社會黨……你們社會黨人不能如此無恥!這是共和國,這是民國,是要講法律的,罪不能連坐,這是民國啊,你們社會黨怎麼能如此無恥?威脅我!」
「……蒸電已交財政總長核辦,償止六厘,恐折扣大,通不過,毀林酬勛位,相度機宜,妥籌辦理……洪述祖,這是不是你發給應夔丞的電文?物證在此,不容狡辯。」
而之所以由無產階級作為這場革命的領導者,是因為無產階級的革命意願最為強烈,並不是說其他階級就不能參与到解放之中。
社會主義革命的理想,是要從私有制的奴役下解放所有人。
一個人到底能不能背叛自己的出身?
「革命……」
林淮唐摘下大檐帽,嘆道:「王處長,你相信一個人能夠背叛自己的出身嗎?」
人與群體是不同的,群體中或許存在一種客觀規律的、無非違背的集體意識,然而個人是完全不同,單單一個人,當然可能背叛他原本所處的階級。
這樣來說,其實也就無所謂「背叛出身」與否了,因為無論是哪一個和_圖_書階級出身,當他參与到革命之中時,他都是為了解放所有人而戰,又何謂「背叛」呢!
洪述祖玄色花緞對襟馬褂,及灰色羊皮袍,頭戴狐皮小帽,左右兩手都被手銬銬了起來,王亞樵直接拿出了從洪宅和應公館里搜出的電報原文,出示道:
王亞樵搖搖頭,揮了揮手:「洪先生,您為袁世凱堅持效死下去又有什麼意義呢?這樣吧,洪先生的兒子也來了,他說想見你一面,君漢先生已經批准,洪先生想見他嗎?」
陳獨秀和周樹人已經提前對洪深做了心理建設,希望他能站出來,能出面說服洪述祖指認刺林案的幕後主使者。
「君漢先生!」他堅強地抬起頭,直視林淮唐的雙眼,「我父親……我父親願意出庭指認袁世凱!」
「書記長,洪述祖應該堅持不了多久了。」
「洪先生還對袁世凱抱有幻想嗎?事情到此地步,袁大總統只想著儘快和洪先生切割關係,怎麼可能來救你呢?只要洪先生願意坦白,我們社會黨也不會對你趕盡殺絕。」
革命,
https://m.hetubook.com.com不是一場某個階級反對某個階級的戰爭,而是一場所有人反對所有人的戰爭,同時歸根究底,革命又是一場所有人拯救所有人的戰爭。
哐當一聲,洪深打開了房門。
林淮唐和王亞樵都欣慰地笑了起來,主動權又一次操之於社會黨手上了!
話已說到這個地步,王亞樵默默退出了牢房,他關上大門,林淮唐就站在外面。
王亞樵毫不猶豫地回答道:「當然能!先生,君漢先生,我們的黨里,難道還缺少這樣背叛自己出身的人嗎?」
應夔丞原名叫做應桂馨,他有兩個頭銜,一是中華民國共進會會長,一是江蘇駐滬巡查長,平素很是闊綽,政保局逮捕他時,還從應夔丞的公館里搜查出五響手槍一柄,槍內尚存子彈二枚,未曾放出,其餘和洪述祖通信的電報、剩餘的經費,應夔丞居然也都心大沒有處理,一併都被王亞樵收繳。
只是洪述祖稍有一些政治操守,或者是他對袁世凱尚存幻想,因此非常嘴硬,堅稱自己與刺林一案毫無關係,南下上https://m.hetubook.com.com海也只是為了水上巡查的工作而來。
王亞樵冷冷一笑:「洪先生和你兒子好好談一談吧,這不是威脅,您都不知道嗎?洪先生的兒子乃是我黨預備黨員!真可惜,這麼一個爭取進步的好青年,怎麼會有如此父親。」
無產階級在革命中要做的不是毀滅資產階級,而是要毀滅催生了資產階級的私有制度。
兩名政保局幹部很快打開牢房的大門,將臉上還掛著淚痕的洪深帶了進來。
洪述祖臉色絲毫未變,反不緊不慢道:「電報確實是我所發,但與刺林一案又有什麼關係?我的確曾指使應夔丞搜集林淮唐的穢史,以起到毀滅他名譽的效果,但這難道有違民國的哪一條法律嗎?民國,是國民的共和國,林淮唐是什麼人?他是皇帝嗎!我身為國民,就不能調查他曾經做過什麼壞事嗎?我看林淮唐是想在共和國里當皇帝啊!」
此前洪述祖在政治保衛局或軟或硬的各種手段之下,都是一副安如泰山的模樣,直到王亞樵提到他兒子洪深時,洪述祖那副氣定神閑的樣子,才
和_圖_書
終於被「破防」,頓時緊張慌亂了起來。洪述祖先呸了一口,繼而又冷笑起來:「我為民國的前途調查林淮唐穢史罷了,無愧國民,無愧於天下人,你們儘管威脅,豈能令我屈服。」
而洪述祖雖然比應夔丞謹慎許多,可同樣沒有受到過專業的諜報與反偵察訓練,寓所里同樣為政保局留下了大量證據。
社會黨的主要領導人如林時爽、蔡綺洪、方聲洞等人,也幾乎都是書香門第或官宦世家出身。
這個大不一樣的民初,是該天翻地動了!
洪述祖被關押在政治保衛局上海分局內,周圍沾滿了身穿黑衣的政保幹部,氣氛森嚴,他卻一點都不害怕,單從這方面來論,王亞樵還挺佩服他的心理素質。
洪深的出現,讓洪述祖原本堅固無比的心理防線迅速破裂。他終於亂了陣腳,幾乎不能言語,特別是當洪深半帶哭腔地說出陳獨秀、周樹人的那番分析以後,洪述祖眼睛最深處的神色果然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洪先生嘿嘿道:「什麼幻想?我只相信民國法律的公道,容不得你們社會黨一手遮天,天下人定會和-圖-書還我一個公道。」
洪述祖繼續堅持下去,也並不能洗清自己與刺林案的關係,相反,案情如果長期陷在迷霧之中,袁世凱會怎樣做呢?
洪秘書的幻想,真可謂幻想了。
但是像黃花崗之役時代林淮唐而死的林覺民,就是出身於富豪之家。
林淮唐喃喃自語著。
「……父親……若案情拖延下去,幕後主謀……我不知道是誰,是北京還是南京?可不管主謀是誰,他們難道會允許您活下去嗎?是把您從警衛森嚴的牢獄里營救出去容易,還是將您暗殺掉更容易呢?社會黨只要一個真相啊!父親,您不是主謀,本來罪不至此呀!」
林淮唐自己出身貧寒,他到福州蒙學堂和船政學堂上學的經費,也是宗族所出,而去日本留學的學費,則多虧了鄭祖蔭的資助。
是把洪述祖從上海救出來容易,還是再派亡命徒殺掉洪述祖容易呢?
洪述祖如此強項,真令王亞樵錯愕失笑:「洪先生真有操守,你卻不知道應夔丞已經盡數招了,恐怕更不知道袁大總統發來的慰問電吧?袁大總統可是指示我們要儘快將洪先生判處死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