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解放戰爭
第九十四章 落幕
「兄弟叫什麼名字?」
第三師在山東連番血戰,也算對得起袁世凱開出的餉錢。即便最後時刻第三師選擇了拋下段祺瑞和徐樹錚撤走,可始作俑者又難道不是本想將第三師留下頂鍋的段、徐嗎?
商人頓感震驚:「這不可能!官府能答應嗎?他們不怕坐監嗎?」
靳雲鵬雙手戰慄,在停戰令上籤下了自己的名字——由於紅軍尚掌握著戰場上的主動權,這一停戰令僅能視作山東境內北洋軍單方面的停戰令,不能作為約束紅軍「平叛剿匪」行動的法理。
潰兵嘆道:「我啥子打算也沒有!我如今只想能有幾畝地,安安生生地自做自吃,靠槍桿吃飯不是咱的本心啊!」
北洋軍敗兵、濟南市民……所有人的心坎中熱辣辣的,大家心中都又困惑又煩悶又有一絲莫名其妙的喜悅,也有些憂愁的心情。
北洋軍的士兵們紛紛將槍支丟在營房中,不少人甚至脫掉軍裝、軍帽跑到街頭慶祝。許多由於戰爭原因而生意凋敝的商戶也在這天重新開門做買賣,一些心中對紅軍、對社會黨既懷有期待心情,但又
https://m.hetubook.com.com因為不了解而微微驚恐的市民也小心翼翼地走出屋外。
靳雲鵬對這一答案半信半疑,但他想到此前弟弟靳雲鶚給自己開出的那三條出路,心中又好像有些明悟,只是像他和曹錕這樣的人,受袁世凱的知遇之恩如此深重,與北洋團體的關係如此密切,對國民犯下的罪行又是這般深重,歷史是不允許他們輕易跳到進步陣營去的。
表面上一團和氣的北洋集團,雖然口口聲聲的,總愛強調「團體」兩字,可跟紅軍各部隊都願意做出自我犧牲來為友軍創造戰機的那種覺悟相比,「北洋團體」這個團體,真和團結二字毫不相干,到頭來四分五裂、各奔東西亦毫不奇怪。
「德國是一個國呀!」青年失笑,「是西洋的一個國。」
沒過多長時間就有人看到從津浦鐵路上,陸陸續續又開來了許多列帶有五角星標誌並插滿紅旗的軍車,看來第五師「繳械投降」的傳聞並非虛假,而紅軍的真面目也終於完全展現在了濟南人民的眼前。
「到遠遠的地方去,和-圖-書沒有準兒。只要咱喉嚨不壞,帶一個墜子,哪兒的飯不好吃啊?興許去上海,興許去天津,或者也去廣州。」
潰兵也說:「林淮唐是又一個李闖王、洪天王,紅軍進城以後還要大殺特殺,將死許多人吶!古往今來泥腿子造反,都是這一回事,說的比唱的要好聽……嗨!反正我把槍撂下,今後是不再打仗啦。」
那青年學生拉上潰兵趙登禹就往城頭走,走著走著他的步伐就變得愈發輕快起來,最終從快步走路變成一路小跑,邊跑著還邊說:「兄弟我叫王盡美,你要信得過我,我就帶你去看看那能給窮人分地的紅軍吧!」
「這仗……這仗是要打完了嗎?」
潰兵摸了摸後腦勺,很小聲的說:「大名趙登禹,少林學過功夫。」
從曾文正公、李文忠公開始的北洋時代,是該落幕啦!
林祖涵向靳雲鵬伸出手來:「靳師長,貴部將濟南一切庫存武器彈藥、通信器材、文電案卷、被服倉庫、交通設備、銀行金庫及糧食全部移交我軍以後,我軍即准許北洋軍人自由選擇是否離開山東。」和_圖_書
「他們把所有地主的地都分了。」
商人不屑道:「孫大炮只會放炮說大話,讓他來做事世界永遠不會真太平,太平不久還要大亂。窮人要不想翻翻身,弄碗飯吃,誰肯提著頭去造反呀?!」
靳雲鵬一看到曹錕從紅軍的車上下來,心裏就完全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困守兗州的第三師也並沒有比第五師堅持更久,畢竟第三師處在紅軍完全的重重包圍之下,連日激戰,即便戰力遠邁同儕,也還是難逃覆滅的結局。
青年學生突然間說:「你們知道共產主義嗎?這是德國革命黨的一種辦法,共產主義要把地都分給窮人,以後世上便沒有窮人了。」
曹錕一臉苦笑,他好像不想直接回答靳雲鵬的名字,但最後還是說了一句:「吳佩孚戰死在兗州了!」
困守濟南的第五師上下將士,本來就對和紅軍作戰充滿惶恐的畏敵情緒。現在停戰消息一傳出,這些驚弓之鳥般的敗兵即傳出驚天動地的歡呼聲,戰敗的濟南城反陷在了一片快樂的海洋中。
商人越聽越覺得害怕,那名潰兵反而有些心馳神往,潰兵心https://m.hetubook.com.com裏是既害怕自己遭人「利用」,不能「佔到便宜」,又怕「錯過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心態十分糾結。
商人哼著說:「有田地誰還做賊、有田地誰還打仗!人人有田地,世道也就太平了。」
青年學生不以為然,他搖了搖頭,又想起此前讀過的一篇小說,寫的是一個瘋子:那瘋子翻開了中國歷史,看見書上字裡行間寫的盡都是「吃人」兩字。那時候他對這篇小說的寓意還完全不懂,如今彷彿悟解了一點兒。歷史上只是滿寫著一個「殺」字,這個字是用血寫的,用眼淚寫的。
從軍列上下來的除了華東野戰軍的總指導林祖涵及第三師師長楊若鈞以外,還有另外一位靳雲鵬的熟人北洋軍第三師師長曹錕。
「他們是革命黨,和紅軍一樣,您看官府能治得住紅軍嗎?不讓紅軍抓起來坐監就算他厲害。」
人們天天在互相殺戮,沒有休止,無數的弱者冤枉地做了犧牲,還要被誣衊為天生反骨的野獸一般的人物。李自成、洪秀全那又如何呢?要是沒有這類有本事的人物出世,弱者就沒有人出來領頭,那
和-圖-書樣的世道才叫一個萬馬齊喑。
「仲珊……子玉呢?」
尚滯留山東省境內黃河以南地區的北洋軍將領、軍官,只有在符合紅軍標準的情況下,才能交出武器撤回北方去。
一個從前線一路潰逃回來的北洋軍士兵,意興闌珊道:「朝廷打輸了仗,北洋完了蛋,我以後只好還是干我的舊營生,接著說書去。」
另一個商戶問北洋兵說:「你要留著那支槍嗎?你們北洋今後打算怎麼辦?」
「他們把誰的地分給窮人?」商人也有些好奇。
「那就是啦。」另一名短頭髮、梳背頭的年輕學生插嘴說,「孫先生創建民國的口號,不就是平均地權嗎?」
「兄弟,到什麼地方去說書呀?」
潰兵毫不遲疑地回答說:「天下窮人都願意隨他吧,要是革命黨,要是紅軍給我地,我也跟著他們走。」
一抹夕陽的餘暉落在了靳雲鵬的身上,他的影子長長拖曳在濟南城門下的青石板道路上,落寞非常。
青年學生問他道:「兄弟,要是有人來咱們這兒把地分給窮人種,你說有人隨他嗎?」
「德國?」潰兵露出困惑的神情,「德國在哪一個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