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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槍炮聲越來越響，就連還在前敵指揮部中的李烈鈞等人都能聽到炮轟的隆隆巨響。

而且李烈鈞主持贛政實行集權主義，他本人也比較反感各類地方民團武裝，自辛亥革命以後李烈鈞擔任都督以來，贛軍就一直在大力打壓省內的民團武裝，所以也不可能指望那些有錢有勢的豪紳能在短時間內就變出什麼足以抗衡紅軍的地方武裝了。

一名聯軍士兵豎起耳朵，從嘈雜的喊殺聲和炮轟聲中聽到了這樣一句聲色隱約不清的怒吼。沒等他反應過來，數量多得驚人的手榴彈就呈現一片扇形投入到了聯軍進攻隊伍的人群里，接著便是更多的爆炸、更多的殘肢、更多的內臟與更多的失敗……

在辛亥年間東征西討，為國民黨建立了無數功勛的贛軍官兵們，還是第一次感受到這樣近代化的火力網。許許多多革命軍人眼中逐漸變得茫然起來，以至於最後完全失去了焦點，而更多普通士兵的精神則已經完全崩潰，越來越多的人丟下了武器倉惶後撤。

但紅軍的反擊速度是如此之快，華東野戰軍的斷後部隊已有一個團攻入了距離鄂贛聯軍前敵https://www.hetubook.com.com指揮部極近的周家灣等地。

鄂贛聯軍還沒能爬上那面令人心悸的峭壁，紅軍的增援隊伍就一個團接著一個團的趕到了馬當要塞。

果然，他望向薩鎮冰艦隊所在的方向。那十幾條軍艦已經從歐陽武的視野中完全消失，但他們煙囪上飄出的煙柱依舊能夠幫助歐陽武判斷海軍行動的方向——這些軍艦正在向東方開去。

紅軍戰士們高高挺起鋼槍，搭在老套筒上的刺刀寒光閃閃，一雙雙草鞋則踏在被血水浸透的泥地里，反擊開始了。

薄霧之中，聯軍戰線上處處都散發出一種讓李烈鈞和歐陽武等人喘不過氣來的頹喪感。

「炮兵——齊射——！」

李烈鈞坐在椅子上，動都沒動一下，只是背對著黎天才，閉著眼睛說：「你們都要走了嗎？」

鄂贛聯軍尚有數以萬計的部隊，但崩潰來的速度卻比李烈鈞預料得要快上許多。

就算豪紳們畏「紅」如虎，以他們的實力，也是連給紅軍添一點點麻煩都辦不到。

東方？

長江水微微上揚，洗滌著岸邊的血污，也洗滌著國民m•hｅｔubｏok•ｃｏｍ.ｃom黨最後的光榮。

紅軍好像是從四面八方衝出來的，江西陸軍曾很輕鬆地打敗過清軍巡防營，也在1911年增援武昌的戰鬥中面對北洋軍不落下風，但此時所有人都感到了一股深入骨髓的恐慌和壓力。

「余致力於國民革命十余載，一切成就榮譽……於今一朝散盡！」

鮮血在繼續流淌，遠方江面上海軍艦炮照舊以著緩慢的節奏有一發沒一發的轟擊要塞，而在馬當要塞的西面，華東野戰軍已經從九江、湖口等地又抽調了一批部隊趕來增援。

鄂贛聯軍是以贛軍為主，鄂軍方面黎元洪只派來了黎天才這支非嫡系部隊，但贛軍可是精銳悉出，僅剩下的一點主力部隊也是留守九江一線，現在同樣被紅軍一鍋端了，可以說是全軍覆沒在即。

歐陽武帶著一大批軍官在後方攔截也毫無辦法，無奈之下聯軍也不得不祭出北洋軍的殺手鐧——在陣地後方布置了一支使用機關槍封鎖退路的督戰隊。

李烈鈞的身體完全僵直，他先是後退半步，接著全身似乎都被抽光了力量，手裡的鉛筆也隨之落到桌面。啪的一聲，李烈hetubook.com.com鈞癱倒在木椅上，好像用盡餘力才閉上了自己的雙眼。

馬當磯迎著進攻方向的那一面，是整片如刀鋒切割過的峭壁，峭壁邊緣延伸出來的幾處懸崖上，則被紅軍布置上了重機槍陣地。

歐陽武背過身子，他一腳踏在江石上，目光望向遼遠的地平線上，長江以南廣袤而複雜的丘陵地中，正在殺出愈來愈多的紅軍部隊。

紅軍的勸降口號響徹江岸，很快就開始有越來越多的聯軍士兵放下武器投降，只有歐陽武還在妄圖翻盤。他帶著衛隊四處奔走，很努力的想重新收容潰退的軍隊，或者至少能將聯軍主力保存下來。

國民黨在軍事方面的精英、骨幹，幾乎都倒在了馬當要塞前這一片江灘上，死者成百上千，有的是跟隨同盟會革命近十年的元老，有的是從北美和南洋回國參与革命的富豪子弟，也有的是背棄出身來反清的名門之後，但現在他們的結局就和一名最普通的莊稼漢相同，都倒斃在了冰冷的江水之畔。

黎天才也趕到了搖搖欲墜的前敵指揮部中，他一見到李烈鈞便直接開口說道：「都督，投降吧！」

「都督——海軍——」一名參和*圖*書謀將校喘著粗氣闖進了前敵指揮部，「海軍……海軍全撤走了！」

「繳槍不殺、繳槍不殺——」

一發發炮彈砸在江面上，激起高高的水柱，濤花翻騰，給了歐陽武一種極其可怕的預感。

進退維谷。

黎天才長嘆一口氣：「我不是國民黨人，但也知道現在困守此處的官兵多屬貴黨精華。都督可以為你的理想戰鬥到底，但其餘人呢？國民黨願意為這一戰斷送全部的將來嗎？」

這些贛軍被殲滅以後，江西方面就再沒有任何能夠拿得出手的武裝力量了。紅軍只要分出數千正規軍，由九江南下佔領南昌和贛州，李烈鈞估計江西全省就要望風而降。

紅軍在馬當要塞的炮群開始了兇猛的反擊，炮火如一堵高牆般將聯軍進攻隊伍截成兩半，粉碎的彈片四處飛濺，將江灘變成了血腥的絞肉場。

還有無數從要塞中衝出來的紅軍戰士。

很快，聯軍陣地的後方也傳來了激烈的槍炮聲，紅軍部隊又找到了一處新的突破口嗎？他們的穿插速度是如此之快，而對鄂贛聯軍的普通士兵來說，或許紅軍更快的攻擊速度也就意味著他們能夠更早迎來徹底的解脫。

近二十挺江南製造局仿和圖書製的馬克沁水冷機槍急速開火，密不透風的彈雨將聯軍進攻隊伍又一次收割得七零八落。

聯軍步兵每前進一步，就要付出數以百計的傷亡。

還有好幾架飛機在聯軍上空盤旋偵察，並時不時丟下一大片寫滿標語的勸降傳單。螺旋槳呼呼呼的響聲里，聯軍基層官兵的士氣更趨於徹底的瓦解。

歐陽武頓感悲涼：「海軍！海軍投降了！我們都上了薩鎮冰的當！」

鄂贛聯軍數萬部隊的有生力量，最後便被紅軍完全堵在了周家灣和望江縣一帶縱橫不過數里的狹小陣地中。而且由於薩鎮冰帶著海軍艦隊逃走，聯軍也喪失了對於長江水道的控制權，一部分紅軍得以乘坐武裝漁船在聯軍側後方腹地的江灘登陸。

濛濛的細雨很快又覆蓋了聯軍陣地，無數官兵此時早已徹底喪失戰意，大家紛紛將槍械丟在地上，只是仰起頭任雨水橫流。

在前敵指揮部外，紅軍各部則已縱橫進擊，華東野戰軍第三師為首的約二萬穿插部隊已由馬當一線全線反擊，華東野戰軍第一師並浙江光復軍及其餘待命部隊共約三萬人的紅軍亦由溯江而上，在東流縣一帶完全堵住了鄂贛聯軍的出路。

「投擲手榴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