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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府所能徵收的田賦總額不過八千石，厘金徵收雖然比田賦略高一些，陝北百貨以宋家川入境的京貨為主，宋家川、榆林、靖邊、神木、府谷、葭州等處百貨厘金的總和僅為一萬余兩，占陝西全省厘金徵收數的2.5%額度而已。

只是，井岳秀又向他提出了一個比之張鳳翙、張鈁的計劃，更有吸引力的藍圖前景來。

井勿幕的眼眶頓時瞪大，瞳孔都放大了好幾圈。現在榆林不過兩團軍隊，而且陝軍的武器裝備和訓練程度都比北洋軍差很多，就算北洋軍如今軍心離散，他也不敢想自己能把幾萬人馬的西北兵團解決掉。

井岳秀搖了搖頭，張鈁是國民黨西北黨部的副主任也就算了，更關鍵張鈁和李烈鈞一樣，都是國民黨中的死硬右派，對社會黨的那一套理論從來都是深惡痛絕，這類人比北洋軍還更難接受社會黨。

「正是，我與君漢先生也算得上同門所出。」

雪則越下越大，漸漸堆積到沒過腳面上數分的程度，天寒地凍中，所有人的情緒都在激化起來。

井勿幕吃了一驚，大概十多年前他們父親去世，井家家道中落，井勿幕因債務無www•hｅtubｏoｋ•ｃoｍ.ｃｏｍ法應付，在井岳秀的幫助下，離陝赴渝，投靠父親的朋友在重慶讀書，井岳秀自己則爭取到一些地方官紳的資助前往日本留學。

城頭上的井勿幕臉色一會兒白一會兒青，嘴唇顫抖著問道：「如果……十哥，你有辦法能立刻聯繫到紅軍嗎？」

井岳秀笑笑：「你還記得吳玉章嗎？」

社會黨與國民黨系出同源，都是由同盟會發展而來。同盟會中更年輕、更激進、更理想的一批革命黨人，最終成為了建立社會黨大廈的基石。

井岳秀過去就是西北同盟會的元老人物之一，資歷不下於于右任和張鈁，民國建立以後，特別是宋教仁毀黨造黨改組同盟會為國民黨以後，井岳秀也一直是國民黨西北黨部的重要領導人之一。

井勿幕深吸一口氣：「紅軍弔民伐罪，是真正的革命軍……我要和紅軍一起干！」

大家扯一扯，總能扯上親戚、師生、同窗、故交和戰友的關係。

「文淵，你多考慮考慮吧！西北黎民，多少國明百姓能不能過上安生的日子，可就看你此時一人的決定了。」

難道舉起紅旗，加入社會ｍ.heｔｕbook.ｃｏm.cｏｍ黨，真就那麼神奇？一下子就能化腐朽為神奇，一下子就變得能征善戰起來？

「但……十哥，伯英知道這件事嗎？」

榆林縣地處偏遠，地瘠民貧，長期處於貧窮落後的地步，社會經濟極為不發達。光緒三十年時陝西布政司曾做過一次調查，發現當時的榆林府全府包括榆林、神木、府谷、懷遠四縣，再加上葭州一州之地，年景不好時常平倉顆粒全無，社倉存糧亦逐年減少，最好的情況下一年存谷也僅區區三十石。

井岳秀抖了抖手中的電報，說：「文淵，即便西北取勝，我看中央對南方也是鞭長莫及，林淮唐至少也有一個南北朝的局面。你現在是西北局勢的棋眼所在，一舉一動關係莫大，不管是對你個人的事業前途來說，還是對陝北的老百姓來說，你此刻的決定都關係甚大。文淵，好好考慮考慮吧，你回想回想，十年前我們立誓革命時，究竟為的是什麼。」

井岳秀一手握拳，打包票道：「只要你點頭，立刻就可以！」

也正因此，民不能生，這才造成陝北的民風尚武和刀客橫行。

時間確實是愈加hetｕｂｏoｋ.cｏm.ｃｏｍ緊張，井岳秀催促的話如雨點般打在井勿幕的心間，讓他又變得萬分緊張了起來。而擁堵在榆林城外的北洋軍，也由於遲遲沒有收到井勿幕的回復，態度漸漸變得焦躁了起來，已經有不少軍人官兵開始朝著城頭守軍叫罵起來。

可是……和紅軍合作呢？

井岳秀加緊勸說道：「時間不等人啊！明天或者後天，馬福祥就要趕過來了，到時候局勢就輪不到我們說話啦！」

井勿幕兩手握緊，手腕上漸漸青筋暴起，看得出井岳秀的話對他影響很大。

以陝北的貧窮程度和民氣的高漲，井勿幕要想接納西北兵團入城，其實也絕非一件容易的事情。他自己更主要的想法，井岳秀其實猜得很清楚，就是準備讓北洋軍在榆林城郊駐紮，城內陝軍可以設法給北洋軍提供一些過冬的被服衣物，也可以給他們提供一些糧食，但作為交換，井勿幕肯定是希望能夠獲得兵團的一部分指揮權。

他看向城下的方向，又說道：「城下現在有幾萬北洋大軍，而且馬福祥也過了橫山，至遲一天一夜時間就能趕到榆林。我手頭不過兩個團部隊，能做什麼？十哥說我的決定將和*圖*書影響西北國民的前途命運，實在誇大了。」

「十哥，你到底是怎麼和社會黨人拉上關係的？」

而這點也就註定著，社會黨人和國民黨人之間會存在著十分錯綜複雜的人際關係。

「紅軍——」井岳秀輕聲說道，「紅軍離榆林比馬家軍離榆林更近，只要我們和紅軍合作，北洋軍毫無防備，文淵覺得勝算幾成？」

井勿幕更加猶豫：「都督和伯英把陝北大局託付給我，我怎麼能……」

井勿幕跟續桐溪、胡景翼這些豪俠刀客都是老相識了，他實在不知道過去和陝軍水平差不多的這群人，是怎麼在鄭家川做到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的？

但他現在居然都給社會黨做了說客，井勿幕不能不很受震動。

井勿幕眼神一動，他頓時就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十哥是在東京成城學校讀的書，林淮唐好像也是在成城學校吧？」

井岳秀輕輕擦拭掉落在長衫上的雪花，又講道：「當年我在上海等待前往日本的輪船時，就結識了吳玉章，我們在東京一起讀書，後來又一起參加同盟會，也算得上生死與共的患難之交。只是十年下來，不曾想過吳玉章現在居然成了紅軍華東野戰軍的政m•hｅtuｂoｏk•ｃｏｍ.ｃom治部主任，我收到他的來信時，也和你一樣吃驚。」

如今解放戰爭的形勢已經發生很大變化，紅軍不僅表現出了越戰越強的成長能力來，而且也在全國各地的主戰場上逐漸取得了穩固的上風，這樣，國民黨中一部分和社會黨人有密切歷史聯繫的黨人，自然而然其立場也就會順著風向的改變逐漸左移。

在「五月風暴」時，一定程度上也是因為這層複雜關係的存在，所以國民黨在地方上的黨部才對紅軍毫無警惕之心，社會黨幾乎沒有花費多大功夫就把國民黨在華東、華南地區的力量徹底清洗和吞併乾淨。

蔡成勛兩手搓在一起，口中吐出白色的霧氣，他想了又想，終於和身旁的副官說：「通知其他師旅，一個時辰！我們再等最後一個時辰。如果井勿幕不打開城門，咱們就強攻榆林！」

陝北的貧瘠可見一斑，榆林的窮苦更可見一斑。

井岳秀正是如此。

或者說，至少加強自己的話語權，還比如如果蔡成勛這些北洋軍人想要獲得更多物資，井勿幕也可以要求他們拿手中的武器彈藥來交換——不過這個度一定要小心把握，否則幾萬大軍真的惱怒攻城，井勿幕未必能夠抵抗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