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覺醒年代
第一百二十七章 擴散性百萬革命者
革命這兩個字在近年來的日本出鏡率不高,並沒有讓龍之介覺得陌生。報紙上常常提到關於中國革命的新聞,商家有時候也會打出某某新產品具有革命性的效果云云,龍之介知道在東京帝國大學里有一些研究「共有主義」的小團體,他也看過這些人引發的一種十頁左右的小冊子,可又覺得上面的文字雖然洋溢著詩歌般的熱情,卻缺乏縝密細緻的思緒。
菊池寬對這兩個老朋友的對話感到有些無趣和詫異,他們什麼時候開始關注起這些問題?但星期四聚會內除了菊池寬以外的其他青年作家們,卻紛紛聚攏了過來,大家都對芥川龍之介帶來的講述中國革命的書非常感興趣。
和菊池寬站在一起的瘦高男人叫久米正雄,他是芥川龍之介的老朋友,也是夏目漱石真正的門徒學生,近來專註于劇本創作,常常和龍之介一起喝酒。
「你能來真是太好了,是林原先生介紹來的嗎?這很好啊,今後我們也可以幫助你到更多報紙上刊登文章了。」菊池寬拉住龍之
和圖書介的手大笑起來,「怎麼?竟然在看朝日新聞發行的書?真奇怪。」
許多人一邊翻閱瀏覽,一邊七嘴八舌地爭論了起來,什麼「民主主義」、「民權國」、「普羅大眾」、「革命軍」、「共有資產」、「大眾共有主義」的詞彙,很快就瀰漫在了整個俱樂部里。
菊池寬皺起眉頭,略有不快:「戰爭還沒有完全結束,是說這些風涼話的時候嗎?」
芥川龍之介無可無不可的點了點頭,過去他很崇敬夏目漱石的文章,但近來他對比著閱讀夏目漱石的《滿韓遊記》和朝日新聞發行的《中國革命》系列書籍,原來充斥靈魂的對夏目漱石先生的熱情好像也消退了很多。
菊池寬的文章雖然也偶有批判日本民族的國民劣根性,但他更主要是創作商業化的通俗流行文學,而且自己也參与到不少出版和文學評論的商業活動中,因此和文部省官僚關係緊密,自然不會從事反體制的文藝活動。
最先注意到芥川龍之介的人是菊池寬,他雖是京都大學和_圖_書的學生,並非東大英文科的在讀生或畢業生,但因為創辦《新思潮》雜誌和在東京日日新聞上連載的一系列作品,很得夏目漱石先生的賞識,被認為是現在日本文壇的後起之秀。
「《貧乏物語》?是河上肇教授的書吧。」
夏目漱石的門下多是在讀賣新聞為首的偏右翼媒體上發表文章,朝日新聞在中國辛亥革命以後,就很受中國革命思潮的影響,現在已成為日本國內左派知識分子聚集的大本營,自然不為菊池寬所樂見。
三個月來的戰爭也沒有中斷日常的讀書聚會,本來只有漱石門下才能參与的聚會,今天芥川龍之介卻因為老同學林原耕三的介紹而得以與聞。
原來在日本國內就擁有一定基礎的日本社會黨,也在把握著機會,繼續通過外圍組織的隱秘形式擴充著參与成員的力量。
他落筆以後,就又想起了此前收到的那封河上肇回信。與龍之介和菊池寬、久米正雄說的不同,他與河上肇其實已經有和-圖-書了數月的書信往來,還曾經親自會面過兩次,芥川龍之介也隱隱察覺到了河上肇的真實身份恐怕絕不是一個熱衷於組織慈善活動的學者和作家。
龍之介注意到久米正雄的桌上放著一本紅色外封皮的書,他上次去朝日新聞社巡訪《亞細亞革命風雲譚》作者武藤純子下落的時候,也在書架上看到過一本一模一樣的書。
……今日的中國已有一位剛毅的大革命家進行訓練,使成千上萬的國家浪漫主義者為日暮沉沉的中國輸入了年輕的朝氣,那麼,年輕的日本又在何處?
革命黨嗎?
「這一次戰爭日本不勝不敗,但以強大的日本進擊孱弱的中國,不勝就已經是失敗。中國革命究竟有什麼神奇的魔力?短短几年時間內就徹底改變了一個龐大國家的面貌,真是神奇。」
芥川龍之介穿著一套鼠灰色細條紋的麻質和服,頭戴漁夫帽,腰間夾著一冊朝日新聞發行的《亞細亞革命風雲譚》,很快就引起了俱樂部內其他人的hetubook.com.com注目。
龍之介微微遲疑:「河上肇教授現在好像是全日本鄰保組大會的書記長,大概非常忙碌,雖然有機會見到,卻也不方便打擾。」
久米正雄的思想則和龍之介稍接近些,他拿過芥川龍之介帶來的朝日新聞報紙以及那本《亞細亞革命風雲譚》的文庫本小冊子,談道:
大家都對中國革命軍可以迅速脫胎換骨對抗日本的原因感到好奇,這場戰爭按照日本政府的宣傳,日軍是不勝不敗,但即便如此,中國人的表現還是極大衝擊了日本知識界的觀感。
各所大學內,也有越來越多的青年學生在對社會主義思想產生興趣以後,真正投身到了進步的學生與勞工、市民運動里。
在早稻田南町的漱石山房,每到星期四就會有一群東京帝國大學英文科的學生在此聚會,他們中不乏一些已經在新聞報紙和文藝月刊上嶄露頭角的青年作家,當然更值一提的則是日本最鼎鼎有名的大文豪夏目漱石有時也會出現在聚會上。
菊池寬說:「老師最近身體很不好……病情越www.hetubook.com.com來越重,短時間內是沒辦法出席星期四聚會的。龍之介,如果你想拜入漱石門下的話,等聚會結束以後,我們可以想辦法帶你去老師家中。」
此即漱石門下擁戴者們聚集的「星期四聚會」。
俱樂部前的白楊樹在風中抖動,一隻憨態可掬的小狗跑到了龍之介的座位旁,他低下頭摸了摸小狗的毛髮,感到冬意漸深,日本的冬天就要來到了嗎?
舉目望去,俱樂部里點起雪茄煙熱衷討論時政的青年們,好像沒有一個人注意到這深沉的冰寒。
久米正雄笑起來的時候雙眼會眯成一條線,看起來和藹可親:「對!我在東大見過河上教授,沒想到法學部教授也有如此精湛的文筆。龍之介應該也有很多機會見到河上教授吧?」
龍之介慢慢坐下,他的臉頰消瘦,整個都帶著一股枯槁的氣質:「夏目先生沒有來嗎?」
「龍之介!」
芥川龍之介似乎想到了些什麼,他咬下鋼筆的筆帽便開始在巴掌大的筆記本上寫下豎排的文字,題名為《某社會主義者》,筆記本上寫著這樣的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