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東亞公社
第一百三十一章 你說誰是敵人
梁啟超拍了拍桌子:「不管是陽謀、陰謀,此事都不可能辦成。我從光緒年間致力維新,或君憲、或君主、或共和、或民主、或憲政、或軍政、或黨治……一條條道路試來,只有黨治一路走到今天。中國人之民智未必不能適應英美式的政黨政治,也未必就不能升任林君漢設想的那種多黨監督制度,但今日普天之下,老百姓久已習慣黨治,習慣社會黨管理下的穩定社會,知識分子也是一樣,久已習慣這種政治氛圍,如突然放開,我敢保證一定會生亂。」
民主黨派若出問題,也只可能是其中一些二線人物的野心膨脹起來,不至於造成多大致命影響。
梁啟超提到的這幾個民主黨派重要人士裏面,汪精衛向來緊跟社會黨的主張跑,現任全國國大委員會執委,唐紹儀是外交部部長,一向低調,在政治上好像少有自己的想法,陳炯明是財經委委員,曾在報上提過第三條路線,楊度雖然只是國大代表,可他在北京的人脈和社會活動能量很強。
「松坡,你還是太年輕太自信了。」梁啟超鄭重其事起來說,「最近中央可能發生大事,關鍵的節骨眼上,你萬萬不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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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任何輕佻之舉,明白嗎?今後你在北京的行動舉止都要慎重。」蔡鍔皺起眉頭,凝神問道:「北京要出什麼大事?現在國泰民安,能出什麼事情呢。」以蔡鍔的機敏和才智,僅從梁啟超的三緘其口上,他就隱隱感到林淮唐和老師的這次談話極不簡單。
「我對陳更新、對紅軍軍隊都有二百分的把握,北京當然不會出亂子。」林淮唐說,「我也不擔心搞一搞官僚主義,就說會搞出什麼大的動蕩來,那不可能。紅軍肯定是可靠的,要說出問題,一是黨內會不會有野心家跳出來,二是民主黨派自己的政治野心會不會膨脹起來。」
王亞樵低下頭:「書記長您早就做好布置,就算有人鬧,也鬧不起什麼風波。」
梁啟超頷首:「像宋教仁、張謇之流已經徹底退出歷史舞台的角色不用在意,主要還是這些人,對廖仲愷我相信不管中央有什麼動蕩,他的立場都沒問題,只有這幾個人,要麼在政治上還有些影響力,要麼就是在政府內還擔任著高官要職,我跟他們不算熟悉,實在沒有把握能確定他們的想法。」
蔡鍔hetubook.com.com道:「中國今天好不容易建設、積攢下幾分像樣的家底……我也贊成老師的觀念,如要放開一定監督權給民主黨派,那也要再等七八個五年計劃,少說四十年以後再談此事。」
梁啟超更憂慮的是:「我們說話很難管用……」他自嘲道:「黨治之下,進步黨想要反對中央給我們權力,也沒有這個力量來反對。我已透露了將要反對的口風,大約起不到什麼作用。我更擔心其他民主黨派真有人會野心膨脹……何況,如放權,要放到什麼程度?是讓各党參選,還是怎樣,關鍵還有軍隊問題,軍權放不放?若放軍權,就有內戰的危險,我們命都不要也不能任其發展,若不放軍權,必有人指摘。」
「老師……是社會黨要收緊政治上的民主空氣了嗎?」
「書記長,政保局已經對北京、上海、青島、南京、廣州各主要報社的消息加強了關注,如果有什麼異動,隨時都會彙報上來。」
「松坡,今後你注意些,不要和他們牽扯太深,我真擔心中央如果哪一天真要實行什麼大刀闊斧的改革,會讓本來已經接受現狀的民主黨派又產生什麼過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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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政治想法……」蔡鍔若有所思:「老師認為北京出大事的時候,就要密切注意這幾位的動向嗎?」
王亞樵走進辦公室,他沒有入座,就站在林淮唐辦公桌對面,臉上古井無波,毫無表情,整個人看起來就像一樁枯槁的樵木似的。
「九光,你來了。」
林淮唐考慮良久,他已經下定決心要在黨內發動一場規模浩大的整風運動,而且很有必要採取內外夾攻的方式,關鍵是度的把握,這和戰場上不一樣,沒有人是林淮唐的敵人,有的幹部再怎麼官僚氣,那也是還是屬於內部矛盾,遠遠談不上是敵人的地步。
蔡鍔道:「老師,現在不是封建時代了吧?天下間早就沒了皇帝,中央難道還要管誰腦子裡的想法嗎?就是真有人想當國家元首,那也很正常吧,又不犯法,國家元首也不是皇帝,連想都不許別人想可就有點霸道。」
「明白。」王亞樵執掌政治保衛局這麼長的時間,沒有超強的政治警惕性是不可能做到的,他也逐漸清楚書記長現在想要做什麼,更明白當下關鍵時刻鎮之以靜的必要性,「北京局勢很穩,不會出亂子。」
蔡鍔蔡其實沒有多少政治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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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條,他在政治上唯一的信仰就是富國強兵,只要能夠使國家強大,過去蔡鍔連袁世凱都願意接受,更遑論社會黨的黨治。並不是所有人都和書記長一般,是鐵打的人。
梁啟超看了蔡鍔一眼,沒有說話,他知道蔡鍔是軍人出身,曾經多少信奉過一點軍國民主義,蔡鍔從前甚至還提過國人必有從軍服役的經歷才能擁有選舉權。如果允許民主黨派擁有政治上的獨立性和監督權,又要保證社會黨對紅軍的控制,那軍隊豈不是就成為中國最重要的一股主宰力量?那將更加糟糕。
蔡鍔又是一番不可思議和大驚失色,他很難以置通道:「社會黨難道要放權?林淮唐願意跟我們搞輪流坐莊?這是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的陽謀,還是他真心實意。」
想了又想,梁啟超從隨身攜帶的筆記本上撕下一張紙,給蔡鍔寫了一排人名,為首的就有汪精衛、唐紹儀、陳炯明、楊度幾個人名。
蔡鍔則說:「紅軍是穩定國家的最後一股力量,不能有分毫動搖。」
林淮唐靠在椅背上,臉上籠罩著一層厚厚的陰影:「政保局的行動不要超過你們許可權應有的範圍,明白嗎?」
林淮唐其實並不擔心林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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爽會跟他鬧翻,以他對林時爽的了解,如果真到了最後地步,林時爽是必定會選擇站在自己這一邊的。至於民主黨派,他對梁啟超和廖仲愷的政治操守也有把握,陶成章則長期不過問政治,更不會有多大問題。在梁啟超離開一辦的同時,王亞樵隨即進來。林淮唐的辦公室內照舊悶熱,王亞樵一踏進來就首先感受到一股撲面而來的熱浪。其實北京這兩個月天氣確實異於往常的熱,就連政保局裡的文職幹部都有好些人想請假去避避暑,王亞樵也比較能理解那些人的心情。
「老師言重了,我和林君漢、林頌亭、陳漢郎都談過這些話,誰要殺我的頭?別自己嚇自己。」蔡鍔一邊喝茶一邊說,「我看社會黨還是有容人之量的,什麼話都可以談,今天的中國當然是有言論自由的,社會黨也沒有老師你想的那麼敏感,都可以談。」
梁啟超閉上眼,不再多言:「你就記住我的話就對,你想的再對,也要考慮時局。」
梁啟超淡淡嘆了一口氣:「你猜得大錯特錯!」
梁啟超搖搖頭,緘默不言,他很擔心中央真要放開口子,幾個民主黨派這邊會自亂陣腳,更擔心萬一真有人野心膨脹,事情的性質就可能產生重大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