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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俄明州「社區自治聯合」的生活方式因此再也難以自持下去，這片世外桃源眼看著也要被亂世的陰雲覆蓋，據說，摩門教軍隊和迪林傑軍團在南方聯盟國政府派出的特使協調之下，已經擱置矛盾暫時停火，將對「自由黑軍」展開猛烈的圍攻。

日本廚師口中的「我國軍隊」，指的就是中國紅軍——理論上來說，中國和日本是兩個國家，中國紅軍和日本人民赤軍也是兩支軍隊，但近些年來，在很多中國人和日本人的口中，已經逐漸不會再對此做嚴格的區分了。

蓋茨不知道那法國女人叫什麼名字，私下就和他兒子小威廉一樣管她叫「海蒂」，這是《基督山伯爵》里希臘公主的名字，恰好那法國女人也會說好幾門外語，裏面就包括希臘語，所以蓋茨也乾脆這麼稱呼她。

蓋茨一家人在被迪林傑軍團的士兵強行帶去丹佛的路上，又被縱橫於懷俄明州一帶的無政府主義者武裝「自由黑軍」救了出來。

「海蒂」是共產國際派來的人，聽周圍的紅軍旅戰士說她本來是巴黎的電影演員，因為學過醫護所以主動響應了約翰·里德的號召到美國到軍醫。

「自由黑軍」這夥人同西部的遊牧強盜、土豪軍閥、邪教徒都ｍ.ｈeｔｕbｏoｋ•com•ｃom不大一樣，他們有非常明確的政治主張，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以後，威廉逐漸開始接受「自由黑軍」的生活方式，無政府主義者倡導的社區自治聯合對美國人的觀念來說不算太過超常。

兩個月前，「自由黑軍」在解放鹽湖城的一場戰役中失利，威廉不太清楚戰役的具體情況，但他曾撿到過一張摩門教的宣傳單，上面聲稱「自由黑軍」在鹽湖城戰役中損失了最少二百輛搭槍卡車，如果消息屬實，這的確是對「自由黑軍」傷筋動骨的重大打擊。

只是林肯紅軍旅自己的處境也好不到哪裡去。

遠方的警報器送來長長的、低沉的鳴聲。

1938年的美國很像是羅馬帝國滅亡以後的西歐，在黑暗的中世紀里，教會、異教徒、海寇、土匪、遊牧民、行商……紛紛在一個偉大帝國的屍體上建立了自己的政權，割據一方，開始了長達近千年時間的大混戰，美國將會重蹈古羅馬的覆轍嗎？

「一切自由人的自由聯合」，恢弘的理想在冠冕堂皇的借口面前可謂是脆敗，無政府主義的夢想是否根本沒有現實的可行性？

蓋茨一家人在很多公里之外就感覺到戰場的氣氛：破損的電ｈtｔps://ｗｗｗ•hｅｔｕbook•cｏm•ｃｏm線、公路和鐵路紛紛朝東方延伸，經過炮擊的錯落坑洞和滿布硝煙的黑土地越來越密集，轟炸機丟下的航彈把美國中部平坦、空曠的沃土炸出了縱橫交錯的疤痕，美國大地上一條條被切開的血管把夏日的天空劃成許許多多矩形和平行四邊形的戰場。

汽車開上了林肯公路，很快就進入了內布拉斯加州的州境之內，這裡是林肯紅軍旅的地盤——紅軍旅的首領福斯特是戈爾德曼夫人的「老朋友」，雙方雖然有過不少爭執和矛盾，但在黑軍面臨覆滅危機的關鍵時刻，紅軍旅還是積極出手幫助黑軍吸納難民。

但好景不長，這種社區自治聯合的方式註定了「自由黑軍」或許擁有很高的士氣，但一定缺乏穩定的軍事補給能力。

美國中部內布拉斯加州——

在巨大的軍事壓力下，甚至出現了不少過去奉行「無政府主義原則」的自治社區叛離了黑軍，這些自治社區開始宣布暫停對黑軍的「給養捐款」，還有的自治社區開始拒絕黑軍部隊進入城鎮里休整，他們自有許多理由和借口，說到底，無非就是「社區的人力物力有限」、「黑軍不應該把戰爭帶到自治社區里來」云云。

蓋茨對此https://m.hetubook.com.com沒有太多傾向，他注意到志願者們語言不通，有的彼此也不了解，但共同的命運和理念把他們結合起來：分子物理學家、古文獻學家、電影演員和連自己的名字也不會寫的日本廚師、中國水手睡在一起，都一樣穿著樸素的軍裝在美國戰鬥。

空載的列車軋軋地開過來，與開往堪薩斯前線的軍車交會，被撕裂的空氣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音，車廂間灰濛濛的空隙一閃一閃地晃過。轉眼間，蓋茨就從被車聲從長久的回憶里驚醒，天空上南軍敵機又開始轟炸，沒過多長時間，十幾架大陸紅軍的攔截機也趕了過來，地面上紅軍旅的防空機槍也在不斷開火，滴滴答答接著又轟隆不斷的吵鬧以後，南軍轟炸機編隊率先撤出戰場，一切又重歸寂靜。

從這個月開始，「自由黑軍」的政治領袖戈爾德曼夫人開始宣布撤離民眾，像蓋茨一家人這段時間來暫時生活的夏延市就被划為戰區，他們一家人只好再度乘坐那輛從舊金山一直堅持到懷俄明州的舊旅行車，開始了繼續東行的道路。

跟蓋茨一家同行的人裏面，還有個非常漂亮的法國女人，她前段時間才剪去長發，現在留著一頭非常幹練的短髮。

蓋茨聽聞又見識到了加州和_圖_書中央谷地里結寨自保的華人塢堡主和內華達沙漠里有槍就是山大王的遊牧盜匪，也一睹了鹽湖城裡摩門教邪教徒們在亂世中的如魚得水，還有像丹佛市的軍閥迪林傑軍團——像這類趁著戰亂把持一方的罪犯、農場主、資本家和傳教士還有多少人？

頭髮斑白的火車司機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瞅著從一旁閃過的混凝土堡壘、架著旋轉探照燈的高架和鋼筋混凝土塔樓，從反光鏡里可以看見塔樓上都有士兵守在旋轉式機槍旁。司機朝副司機擠了擠眼睛，機車發出警告信號，亮著電燈的扳道房、停在彩條攔路竿后的一長串汽車和牛眼似的紅色信號燈一閃而過。

紅軍旅不同於迪林傑軍團、自由黑軍這些中立的割據武裝，它的立場十分明確，上級隸屬於聯合工團政府的中部專署，除了發展壯大自己的力量以外，也有責任和義務在芝加哥政府發出命令的時候，不惜一切犧牲和代價，不打一點折扣的去完成任務。

一位林肯紅軍旅的士兵緊皺起眉頭：「防空警報！同志，快停下汽車，我們要下車隱蔽。」

現在這女人成天穿著滿是紫黑色血跡的大褂子，嘴裏說話、爭論用的是一口混雜了法語、義大利語和漢語的英語，口音非常奇怪，蓋茨剛結識的一位m•ｈetｕｂoｏk.ｃｏｍ•ｃoｍ紅軍旅日本廚師就告訴他：「聽說那個法國女人在印度和我國軍隊並肩作戰過。」

林肯紅軍旅里有非常多外國志願者，在紅軍自己人看來這表明了國際主義的深厚友誼，可在紅軍的敵人看來，這就證明了大陸紅軍果然是中國人和猶太人的走狗，是準備出賣美國的賣國賊。

如果你親眼見到過這種場景，你就很難相信他們會是太平洋政府和南方政府宣傳中「拿著猶太人髒錢的中國雇傭兵」。

幾個月前，蓋茨和他的太太，還有兒子小威廉，為了逃避西海岸的戰爭離開了加州，結果卻在美國西部的曠野里經歷了一趟奇妙的旅途旅。

公路緊挨著鐵路，裝載著一袋袋水泥的汽車隊，有一陣子幾乎和一列長得不見頭尾的軍用貨車並排前進。穿軍裝的司機們沒有看在一旁行進的列車，也沒看車上一個個灰點兒似的人臉，他們對南方聯盟軍發起的空襲好像習以為常，很快就按照條例開始隱蔽，汽車被分散開往公路兩旁的樹林里，蓋茨一家人也暫時下了車。

田野上霧氣沉沉，順著公路伸展開去的高壓線上，閃爍著汽車車燈的反光。沒有下過雨，但黎明時的大地是潮濕的，在禁止通行的信號燈亮起的時候，濕漉漉的柏油路面上就會出現晃晃不定的紅色的光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