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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院里，已是一片血腥，康善才本有三房小妾，兩個沒能生下子嗣的，後來都被其賣到他處，剩下的小妾和丫鬟、廚娘皆已被楊大力殺死。

「這是新上任的徐老弟、杜老弟，我今日便是帶他二人到各村豪長家認個門。」

康善才急道：「還愣著作甚！快敲梆——」

申時，康家莊以北五里，一輛馬車正在快速的駛過山間夾道。

半個時辰后，康家後院突然火氣，近處的村民見到后，自發過來救火，驚見滿地血腥。

車內三人面面相覷，這是在說自己？

章元冷汗直冒，慌忙放下帘子。

恰被到此巡視的縣衙章都頭及弓手李虎、王昆撞上，雙方大戰一場，李虎殉職，兇犯伏誅，走水房屋已被撲滅。

兩名護院見縣衙弓手到來，自持有了援軍，鬆了一口氣，稀里糊塗被徐澤、杜遷砍翻。

這身子真是不經折騰了，才說幾句話就接不上氣，再這樣折騰幾回，不等賊人來，這把老骨頭就得散，明天得讓四哥兒頂上了。

「《壽張縣誌·英烈傳》：政和二年七月甲申，縣衙班頭章元率弓手二人，緝拿要犯途中，遭百余山賊圍困，三人拚死殺賊，身被數百創，力竭被俘，賊人縛其于樹上，仍高呼殺賊，三日乃絕。」

「先把這賊骨頭關緊了，康仁可曾回到莊裡？」

兩名弓手也見到了車前的情景，三人均不是傻子，自然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不用掀後面的帘子，便知後面肯定一樣也有賊人。

兩名弓手也緊跟其後，扔下水火棍跪下。

待四人進屋后，章元立即變了臉，說康善才家大量金銀錢貨不知去向，疑有村人協同作案，請四人協助調查。

不ｈtｔps://wwｗ.ｈｅtubooｋ•cｏm•ｃoｍ待章元發話，馬車后一個渾厚的聲音響起。

跟在章元身側的徐澤一掌砍暈康善才，杜遷則同時拔刀，劈翻完全沒反應過來的管家。

「還沒有，不管俺怎麼套他話，都是那套說辭，一口咬定自己就是被賊人劫上梁山的，到今天才尋著機會逃回來。」

不過，擦屁股好啊！

大宋官吏殊途，流官高高在上，一年一考，三年一任。

……

笑道：「徐某有筆大買賣，不知章都頭可有興趣？」

原來康嗣見穆夯子嘴硬，管家半日問不出所以然來，就趁著縣衙來人，家裡沒人管他的時機，跑去威脅穆夯子，警告他若不說實話，明日一早便押其進城。

章元在壽張縣的地位，和鄰縣鄆城的宋江當然比不了，但其父子兩代供職縣衙，活動能力也不小。

大宋又以「士大夫天堂」聞名，官員的日子簡直不要太逍遙，官員能夠清閑，必然多奈吏員分擔庶務，而吏員升遷也遠較流官艱難，致使長年供一職，熟知各種官場情弊，遇到懶政、糊塗的上官，下吏就極易操弄政務。

「都頭，怎麼辦？」

片刻后，徐澤將康善才和章元交給衝進來的王四等人。

章元暗自好笑，俺老章在縣裡雖然也能說上話，時人愛貼金，皆喊一聲「都頭」，但老子就是一不入流的班頭，有個屁的權力審犯人啊，八成是這康老財這老陰貨有甚陰私被這兇犯知曉，恐自己處理不幹凈手尾，想讓老子https://m.hetubook.com.com過去幫他擦屁股。

但可以確認的是，這無疑是個極複雜的人，兇殘、狡詐、隱忍、質樸等特質，都藏在那張爛臉後面，若無徐澤的出現，此人又會在這混亂的世界里做出哪些事？

不想，值守的唐二牛突然發難，劫持了康嗣，放出穆夯子，二人目前正在後院，跟另兩名護院對峙。

火滅后，章元身上滲血，帶傷主持善後事宜，陳述官府通緝兇犯楊大力潛伏康善才家，勾結護院唐二牛、石門山山賊孫有德等人，做下滅門大案。

一番折騰后，向來油滑的三名族老已然找准自己的角色定位，一致認定康貴一家參与前任族長家滅門案，明日願意一同作個見證。

「偏遠小村，無甚特產，勞煩幾位觀察遠來，些許薄利，萬望笑納。」時人好吹捧，凡上級文官必稱相公，武官必稱太尉，小吏必稱觀察。

「天色已晚，小老兒已吩咐后廚略備酒席，請都頭上座。」

下午康仁急匆匆趕來，說是康善才家原來逃走的護院穆夯子突然返回，意欲內外勾結，殺人奪財，被康保正當場識破並抓獲，煩請章老爺移步康家莊，主審要犯。

康仁接著說村北破落戶康貴，平日與康善才走得最近，經常出入康善才家，最是熟悉內情，找其必有所獲。

楊大力眼見形勢不妙，搶奪了一部分財物后，丟下唐二牛，獨自打開後門，準備逃跑，卻被埋伏在此的一什一頓長槍亂捅，當場死亡。

不一會，管家端著一個托盤上來。

馬車內，體型還在發福而嗜睡的章元已被搖晃的馬車顛醒，詢問了同車的兩名弓手，確定行到了哪裡后，又閉目沉m.hetubook.com.com思。

然後，出門發出信號。

待章元穩住身體，掀開馬車前面的帘子，便見康仁已一溜煙跑遠，十餘步外，十名賊人平舉長槍，已經快速結成兩排橫陣。

雖然不明白章元為甚這個時辰過來，不過來得正好，有縣衙的都頭鎮著，自己這邊更容易行事。

徐澤則帶著保丁隊，已經在返回水泊的路上了。

康善才心下瞭然，給管家使了個眼色，便帶著三人進了正堂。

只是俺家上月走了一個護院，今日突然返回，梁山賊的消息便是他帶回的。至於他為何出走，怎的返回，反倒是支吾不清，俺擔心的是賊人奸計，才遲遲不敢定計。」

要吃酒，作為康家繼承人的康嗣自然得陪，康善才吩咐管家速去尋人。

……

等梁義帶人從後門衝進來，徐澤才得知：

對面的唐二牛則被變故弄懵，還沒分清對面是敵是友，就和手裡的康嗣一同被砍死。

康老財陰歸陰，手裡有錢，也捨得花，今日的好處定然不會少。

徐澤特意出門看了楊大力的屍體，那張滿是傷疤、已經定格的臉上，並沒有恐懼、憤恨、不甘等情緒，有的只是平靜，甚至嘴角還詭異的上翹，似是嘲笑，抑或解脫。

吃人嘴軟，原來不待見其人的章元也慢慢變了態度，縣城街市上見到，還會打個招呼，雙方倒是漸漸有了一點「親戚」的感覺。

章元喊完，便趕緊扔出鐵尺，爬出馬車，跪倒在地。

等徐澤、杜遷二人趕到後院時，唐二牛還劫持著康嗣，堵住後院門。

回到康善才屋內后，三人又推康仁擔任新族長，請其出面處理族內大小事。

康善才趕緊到大門外迎接章元，章元笑呵呵的介紹：

門外和_圖_書管家匆匆來報：「阿郎，不好了！四哥兒被穆夯子抓了！」

章元拉開托盤的紅布看了眼，爽朗大笑。

「已經安排人在路上盯著了，等他回來，便安排他和穆夯子二人當面對質。」

康善才答：「正是，梁山月余前也才幾十人，不是俺自誇，即便其再多百十人來，都不用張嶺來人，就憑俺庄便能輕易料理這些賊子。

康善才見兩名弓手確實面生，衣服也不甚合體，只是二人均未帶水火棍，反而攜刀，不過也正常，時下不寧，弓手出城時也經常攜帶利刃。

章元冷哼一聲，陰惻惻地說：

章元面色如常，不經意地問：

「這有甚好擔心的，三木之下，何求不得？康員外人老心善，對這種姦猾之徒，朝死里打便是，還擔心個甚！」

在一個位置上一干幾任的不少，但一未任滿就轉遷也多，因轉遷過快，官員往往對本司事務不甚熟悉；而吏員雖然地位卑下，然則本鄉本土，情況熟悉，加之考核嚴格，常年浸淫實務，業務嫻熟。

幾人一直忙活到後半夜，皆滿載而歸。

今日的行動計劃其實並不複雜，關鍵點便是縣衙吏員章元。

當徐澤提出利用楊大力等人做掉康善才，瓜分其家產，再扶植更容易掌控的代理人時，本就沒有選擇餘地的章元一下便動了心。

康善才一陣目眩，勉強立穩，問清緣由。

宣布康家暫時封禁，待明日縣城城門開啟，立即報縣衙來人查驗，又請康仁和另外三名族老進屋內，做個見證。

「我等進村時，見村人都行色匆匆，聽說梁山賊寇欲要襲村，可有此事？」

「好，盯緊點，這事太蹊蹺，莊子里也不太平。當年，但聞賊人來襲，哪家敢不快點過來？如hｔtｐs://ｗww•hetｕｂｏok•cｏｍ•coｍ今，怕是有些人巴不得賊人來吧？梁山這幫漁盜鬧鬧也好，咱們也該好好清理一下莊子了。」

「好漢！好漢，有話好說，俺們這就出來。」

攔路「山賊」自然就是徐澤等人，見對方如此識相，徐澤收回手中鐵胎弓。

接近戌時，剛剛解散村壯的康善才回到正堂，連喘粗氣。

「哈哈，康員外總是這般客氣，章某卻之不恭了。」

待幾人趕到康貴家，早已人去屋空。

待氣喘勻后，康善才問管家：「穆夯子可說了實話？」

儘管康仁反覆用心擦拭過，馬車仍散發著淡淡的魚腥，有心的康仁為此還點了一盤昂貴的檀香驅除異味。

徐澤並不傷感此人的簡單死法，只是暗暗告誡自己，這是個真實的世界，每個人都有不為他人所知的一面，沒有所謂的「劇情」，不會有人甘願受人擺布，自己也未必是真主角，每一步都必須謹慎謹慎再謹慎！

楊大力，或者穆夯子，至死，也沒人知道哪個才是他的真實身份，抑或兩個都不是。

活著多好，大宋今日哪裡還有如此盡忠職守的小吏？

章元以前確實沒看出，這個康仁如此會來事，自從其開始販魚后，章家便沒缺過鮮魚，時不時的，還有些蘆葦做的新奇小物件。

因情況和原計劃有出入，又不知後院具體情況，梁義只得繼續埋伏在後門外，等聽到徐澤的聲音，方才進來。

今晚由甲乙兩保交替巡戒村莊，丙保通知張嶺做好戒備，丁保四更天隨王昆前往縣衙報案，其餘人等各自回家謹守門戶，嚴防漏網賊人趁機再作亂。

二人正商議著，就聽到有人來報「縣衙章都頭帶人來了」。

章元正想著事，突然，馬兒一陣嘶鳴，馬車急停，三人在車內顛作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