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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進站在徐澤右側，看著遠方緩緩行來的女直騎兵，好幾次想開口詢問兄長，萬一對方誤判了自己的意思咋辦？但看到徐澤兩眼微閉，身旁身後又全是神情緊張的諸人，史進還是選擇了沉默。

聽到完顏阿骨打呼喚，三十齣頭的完顏撻懶趕緊收槍，嚴肅以對。

「啊！太尉！他們要衝鋒了？！」

「絕不！」

看著驚愕的眾人，徐澤繼續說：「我一直認為，自己是個做大事的人！死，不可怕，但稀里糊塗地死，不值得！遼人明顯有備而來，我們為什麼要中他們的計，為什麼不能忍一時之氣，留待有用之身？」

有幾人漲紅了臉，剛張嘴，就被徐澤揮手打斷。

「給遼國北樞密院起草一份訴狀，就說，咸州詳穩司統軍實婁為取邊功，不擇手段，肆意挑起我女直諸部內鬥，且公然于官衙外設置伏兵，意欲殺我，請大遼朝廷為我完顏部主持公道！」

「勃極烈，前面有情況。」年僅十五的前哨完顏謾都本趕來回報。

見完顏阿骨打手中馬刀高舉，身後騎兵馬速驟增，聞煥章面色蒼白地問。

「哈哈哈，痛快，今日才叫痛快！」

咸平城內地驚鴻一瞥，已經夠讓他震撼了，此時再看，仍心悸不一，大宋是有騎兵的，而且還不少，見過不少宋、夏甚至遼國騎兵的王汰，當然一眼就能看出是不是精銳，眼前這支，整體如一的動作，冷漠淡然的殺氣，蔑視一切的氣勢，就是精銳無疑。

王汰見僅剩下聞煥章、孫石和和-圖-書自己三人，狠狠一跺腳，罵道：「瘋子，都他娘的瘋子！」

完顏阿骨打定睛看了一會，已近黃昏，天色開始變暗，看不真切，問道：「那個和咸州詳穩司遼兵對峙的宋朝商隊？」

從梁山開始，徐澤就無數次想象初次見到女直人的情形，只是，無論如何，他都沒想到，像今時今日這般，如此狼狽不堪的情形！

「哥哥！他們在加速！！」史進終是沒忍住。

「王汰！」

近距離面對山崩海嘯，是什麼感覺——徐澤不知道。但沒有防禦工事的步兵面對精銳騎兵集團衝鋒，是怎樣的心態，徐澤此刻卻非常清楚。

「不必再探，我已經知道他們的意思了。」

王汰剛指揮剩餘的人停好車，栓住馬，幾個趕車的保丁猶豫片刻，也拿起武器，跑向徐澤立身處。

「我知道你們想說啥，實話告訴你們，咸平城內，我根本就沒想過和遼人拚命。」

完顏阿骨打勒馬轉身，面向身後的騎兵，喝令：「整隊！」

半月來，咸州詳穩司連續發出數道措辭嚴厲的文書，責令完顏阿骨打就擅自并吞回霸、順國兩部前來自訴，一直都沒有收到迴音，實婁本以為其人不敢來了，沒想到完顏阿骨打不僅有膽子來，還膽大包天的帶來了幾百騎兵！

「嗯，我知道！」徐澤仍然沒有睜眼，扶在鐵槍上的右手已經能清晰感受到地面的震顫。

「這裏離咸平城不足三里，遼兵瞬息可至，你莫不是瘋了！」

眼見女直和圖書騎兵衝鋒撞擊之勢將成，狂瀾將起之時，徐澤心裏卻突然冒出一個念頭「石秀這傢伙，該不會翻譯錯了吧」。

那個遼人統軍官，人雖可鄙，話卻在理——中國之民確實有兩百多年不曾踏足這片浸透先人鮮血和汗水的故土，我等一路遠行萬里，歷盡艱辛，來到這裏，難道，就是為了讓祖宗蒙羞，讓契丹人、女直人恥笑的嗎？」

而同舟社商隊則更加不堪，只能趁著突然降臨的混亂，迅速與遼兵脫離接觸，逃出城后，又一路向北狂奔。

「聿——」

王汰已經沒有心思去管徐澤的死活了，也許，沒有了這幫漁盜，會更好吧？瞄了眼身旁一臉緊張的孫石，「全是傻瘋子」這句話終是沒有說出口。

「啥時外人可以對同舟社的事指手畫腳了？」

儘管實婁大義凜然，厲聲質問，讓完顏阿骨打無言以對（實際是完顏阿骨打根本就沒搭理他的喝罵），始終不墜大遼帝國官員的威嚴，但趙三和阿鶻產兩個軟蛋見到完顏阿骨打后，竟然噤若寒蟬，一語不敢發。

一直到女直人跑馬出城，咸平城內的遼兵都沒有做出任何攻擊女直人的嘗試。

……

不知不覺中，王汰已經攥緊了拳頭，兩腿因興奮而克制不住的戰慄。

「社首，我們——」

周畀是徐澤委任的商隊社規糾察，一路來都盡忠職守，見李逵拿社規威脅他人，有心呵斥，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好戲即將上演之時，一支約莫五百人的彪悍騎兵蠻橫地衝hｔｔps://wｗw•ｈｅｔｕｂook•coｍ.ｃｏｍ進了咸平城，徑自奔馬來到咸州詳穩司官衙前，霸道地宣布他們才是今天這個舞台上的絕對主角。

徐澤翻身下馬，將韁繩交給孫石，小聲吩咐他看好馬，而後，握槍立在道路中央。

王汰心驚肉跳之餘，對徐澤的能力和動機產生了強烈地懷疑，他可是清楚記得，前不久，耶律大石的僕從曾經單獨和徐澤說過話。

「是的。」

當那個高大雄壯的女直人喊出「趙三、阿鶻產人在何處？完顏阿骨打前來應訴，讓他們出來」時，徐澤第一次感覺到歷史車輪隆隆駛過時，勢力弱小者只能眼睜睜的等待被碾壓的無力和悲哀。

「是啊，及世，此地不宜久留！」聞煥章也跟著勸。

徐澤當然沒有瘋，他故意留在這裏，就是賭原本位面闖下偌大名聲的完顏阿骨打貨真價實，能看得懂自己留在此地的真正含義。不過，這些話肯定是不能跟商隊眾人挑明。

「由你組織將車隊挪到彼處開闊地！」

他的表情仍舊淡然，但瞪到極大的眼睛，抓握長槍過於用力而泛白的右手骨節，都在出賣他，不過，身旁原本表現堅定的眾人已經開始騷動，早就沒人有暇關注社首的這些細節了。

出城門時，完顏撻懶順手一槍挑落守門遼兵的皮帽，嚇得那遼兵趕緊貼牆而立，戰慄不止。

徐澤突然勒住馬。

這場自辯也就失去了意義。

跟隨堂兄多年，完顏撻懶也練就了一些政治能力，自然不會傻傻地問勃極烈為何要寫和-圖-書這個黑白顛倒的訴狀。

「但是！都他娘的一個鳥兩個蛋，憑什麼女直人就敢千里迢迢跑到遼人的城裡撒野，我們卻只能撅起屁股只顧逃跑？

「我要守住這條官道，讓遼人和女直人看看，我大宋男兒，同樣膽豪！」

不遠處的王汰，站在大車上，伸長了脖子，緊張地看著遠處逐漸加速的騎兵。

「勃極烈！」

徐澤抬手，待眾人平靜下來。

「幾刻前，咸平城內，你們還受不了遼人的羞辱，鼓噪著要和遼狗拚命，這會兒，卻全想著跑快點，跑遠點！怎的？膽兒都丟在了咸平城，還是，就他娘的只會嘴上叫喚！」

熱血衝動過後，通常是驚魂和后怕。

咸平城內，險象環生，若不是最後關頭突生變故，女直之行就已經破產了。

就連阮小七、陳達、王英、李逵這些性格衝動的傢伙，也覺得徐澤這話在理，剛才還為自己膽怯而羞恥的人，似乎也不再覺得自己可恥了。

……

「停！」

一場即將爆發的衝突，被另一場更大的衝突瞬間沖得沒了影。

「好！」

史進、石秀、李逵、阮小七、牛皋、王英、周畀等人紛紛下馬，拿起自己的武器，站在了徐澤身旁，就連王倫和吳用，也各自找了一支長槍，跟了過來。

那一刻，霸氣無比，操縱商隊所有人生死於股掌的咸州詳穩司統軍官實婁，仍然站得挺直，毫無懼色，甚至厲聲斥責完顏阿骨打膽大包天，肆意妄為，喝令他速速下馬就擒。

完顏阿骨打馳馬在前，按出虎水的寒和_圖_書風和常年的征戰，使得這個年已四十五歲的女直首領略顯老態，騎在馬背上的高大身影已有些微微駝背，輪廓分明的臉上，兩個眼袋非常突出，但眼袋上的那雙眼睛卻是精光攝人。

眾人接連勒馬、控車，等待徐澤吩咐。

看著遠處清晰可見的咸平城頭，王汰心態大亂，全沒了往日的淡定從容。

完顏謾都本回答：「正好堵在官道上，一共五十一個人，都有武器，只是，只是站成鬆鬆的三排，沒有列陣，武器也全都插在雪地里，他們的大車和馬匹都趕到了遠處，我們靠近了，他們也不動，我用契丹話問他們，他們只是不答話。」

眾人再次燃起鬥志，紛紛舉起武器嘶喊。

見完顏阿骨打陷入沉思，完顏謾都本有些心虛，問：「勃極烈，要不我過去再探探？」

沒料到徐澤突然叫自己，王汰本能答道：「屬下，在！」

王汰驅馬向前，語氣不善地問：「徐澤，怎麼回事？」

徐澤沒理會氣急敗壞的王汰，對眾人道：「不跑了，我們就在這裏，等那幫女直人！」

「社首，要不——」

「撻懶。」

其人緩緩掃視眾人，除了王汰，幾個本來有些驚恐和怨氣的，此時卻不敢與他對視。

李逵圓瞪怪眼，盯著幾個有些動搖的護衛，吼道：「社首說話的時候，誰他娘的再插嘴，爺爺這板斧可不認人！」

「你想做啥？」

只是，街道上驚慌亂竄的居民，隱隱退縮的咸州詳穩司兵丁，與他的言語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是！勃極烈。」

「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