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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澤心不在焉地擊掌兩下，揶揄道：「這就是敢言敢當的宗澤宗汝霖？既然已經把話講出來了，又何必只講半截話？」

宗澤有些懵，問：「怎麼，我言語可有不妥？」

「當年，你年三十三歲，早過而立，理應端穩持重，卻在殿試時妄言「朋黨之禍自此始」，彼時還可當做年輕氣盛，敢於直言。

你一個副貳官，盡好監州之責就行，朝廷大政也是該你操心的么？添什麼亂！」

徐澤之言雖然悖逆，卻是《太公六韜》「文韜」中的原話，朝廷都未曾禁止的軍事經典，從徐澤嘴中念出，並無不妥。

今日這酒有問題，不同於一般的果酒，後勁很足。

徐澤起身，前行幾步，背對著宗澤，望著遠處連綿的農田和忙碌的農人。

徐澤決定主動出擊。

宗澤不勝酒力，急著喝下兩杯后，已然有些上頭，本不敢再喝，但為了把事情辦成，也顧不得太多了，端起酒杯，道：

良久，宗澤才起身和圖書，朝徐澤深鞠一躬，道：「下官狂悖淺知，自詡敢言敢當，今日方知真的不配與將軍同名！」

突然抱起，猛灌一口，隨即將酒壺摔得粉碎，抹去鬍子上的酒漬，漲紅著臉，喘著粗氣喊：

「你不敢講，我來講！」

宗澤霍然驚起，劇烈運動，導致勉強壓制的酒勁上涌，頭暈腦脹，差點栽倒，趕緊抱住頭，再想徐澤的話，卻又冷靜下來。

徐澤看在眼裡，笑道：「哈哈，好！汝霖（宗澤表字）兄，看在你我同名且喝酒豪爽的份上，本將便讓你占點便宜，互以表字相稱，如何？」

若是人人都明哲保身，不願講實話辦實事，都不敢抵抗朝廷亂命，這天下黎民百姓的死活還有誰會管，這大宋的江山還有誰來保？」

但明知不對就不做，如何對得起朝廷的俸祿和自己的良心？

宗澤脫口而出，道：「自然是朝中奸臣當道，天子身邊有小人作祟！」

督導朝廷詔令落實和-圖-書，度田攤稅到位，自有一州主官王知州負責；

宗澤不知何意，茫然接過。

隨即直起身，眼神重又堅定，語氣決絕地質問徐澤道：「下官斗膽問一句——將軍手握精兵，卻有此憂天下之念，是想要清君側么？」

宗澤沒明白徐澤的意思，愣住片刻，一口餅沒吞下，差點噎著，孫石趕緊遞過水。

徐澤拿起酒壺，遞到宗澤手裡。

宗澤臉色瞬間變為醬紫，看著手中的酒壺，糾結了半響。

徐澤語氣平淡地道：「這事其實根本用不著汝霖兄操心。」

之所以這樣做，自然是徐澤有意灌醉宗澤，以方便說話。

宗澤已經酒勁上頭，腦子有些麻木，也想趁著還清醒，趕緊說完正事，大著舌頭道：「便，便聽及世之言。」

眼見宗澤已經差不多了，徐澤決定趁熱打鐵，道：「汝霖兄，你來之罘灣尋我，是為了解決朝廷推廣公田所之令吧？」

其後輾轉五縣一州，又巡視過御河修建，https://m.hetubook.com.com歷經半生，久理庶務，若還是只有這般膚淺見識，怎好意思來尋本將議事——如此愚頑之人，不配于徐某同名稱兄！

至於這天下原本可能會在絕望中死去，也可能會死中求活博出一條出路的小民，卻因為有你這樣講實話辦實事、一心保這大宋江山的忠直臣子在，才能看到希望，而不會鋌而走險。

「啪！啪！」

「大宋富有四海，卻接連改鹽茶法、鑄大錢、度公田，所為者，不就是為了滿足某人「擅天下之利」的放縱么？

徐澤兩手一攤，道：「並無深意，就字面意思。

宗澤苦笑道：「我不激你，及世又何必激我？」

「宗澤！」

呃，頭腦還這麼清醒，要不要再灌一杯？

宗澤也一口喝乾，放下酒杯的時候，手明顯有些不聽使喚。

徐澤極不客氣地直呼其名。

然後，他們就會在渺茫虛假的希望中苟延殘喘，一直不死不活地為『擅天下之利者』做牛做馬！」和*圖*書

喝下這壺酒，本將這就派人送你回去安歇，明日一覺醒來，趕緊回蓬萊官衙，就當沒來過之罘灣，繼續做你的敢言直臣！」

「徐將軍不用再激下官，下官自然知道這天下禍亂的根源，也知道便是我拼了這條老命頂了今日這份荒唐的詔令，今後還會有更多的亂命！

宗澤正在狂啃麵餅，以期壓制住狂暴的酒勁，騰不出嘴，只能「嗯嗯」示意。

「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也。同天下之利者則得天下，擅天下之利者則失天下。」

下官就是一個在州縣打滾半輩子的小官，沒資格管天家和朝堂上的大事，甚至，對這登州各縣的小事，也沒將軍一句話有用。

合著就你是正派，其餘人就全是反派了？

「徐將軍，下官魯莽，竟以鬼蜮伎倆算計將軍，將軍若有氣，儘管朝下官撒便是，但請為一州百姓生計，幫幫下官！」

至於詔令能否真正落到實處，度田有沒有效果，攤稅收不收得上去，自有各級和_圖_書胥吏和配合官府收稅的共建會該操心。

喝了這麼多酒，話還是這麼難聽！

但徐澤接下的話卻宗澤他目瞪口呆。

只要這「擅天下之利者」還在，花石綱就不可能停，宮殿皇莊道觀就還要不斷地修，朝廷稅賦不足以供其揮霍，就不斷有忠貞的臣子挖空心思，為他想出新的辦法來搜刮民財。

咽下餅，宗澤急忙問道：「咳咳！及世此言有何深意？」

「好！」

徐澤帶來的酒和大宋一般的果酒釀法不一樣，乃是用高度酒泡製，入口綿軟，後勁卻很足。

宗澤頹然坐下，老淚縱橫，明知道徐澤說的是歪歪理，卻沒心情去駁斥，只因為他很清楚徐澤最後一句話真沒說錯。

徐澤盯著宗澤，笑而不語。

由是，徐澤也懶得和宗澤計較這些細節，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萬事有因才有果，要想解決問題，就必須先了解其因果，你覺得朝廷為何要推廣公田所之政？」

只是，若正事還沒談完宗澤就倒下了，就失去了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