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即鹿無虞
第十九章 鷹奴
「趙都督,你這是何事?」須彌連忙策馬上前問話。趙貴語帶哭腔地說:「元帥,元帥被侯莫陳悅殺了!」這個時候,杜朔周和韓甘露趕上來,都跳下馬抱著須彌的馬痛哭。須彌失聲說道:「侯莫陳悅如此大胆,竟然敢殺害元帥。」杜朔周說:「侯莫陳公說他奉了朝廷密旨,拿問元帥之罪。罪止一人,其餘不究。趙都督苦苦哭泣哀求,侯莫陳公才將元帥無頭屍還給我們,允許我們放下弓矢鎧甲出營。一路上人心渙散,大部軍士都各自騎馬散去,如今就只剩十幾個人了。」韓甘露擦乾眼淚,大怒著說:「什麼侯莫陳公,元帥血淋淋的人頭,被他拿去邀功了!要不是你等膽小怯懦,我早已砍下他的頭為元帥報仇了!」
須彌抱著綁在馬背上,用麻布包裹的屍體,看見和-圖-書凝集起來烏黑狀的血漬,心如刀割,不禁淚水涌了出來。趙貴握著須彌的手,也留著淚說:「須彌,我知你是重情義的好男子。今日之事,我們該怎麼辦?是去是留?」須彌心中甚亂,一時計無所出,就說:「暫且回大營,與眾都督將佐商議不遲。」於是召集手下騎士,持弓矢長矟斷後,自己同趙貴等人護著屍體,打馬兼程趕回山中的大營。
過了好一會,他們看見侯莫陳悅捂著肚子從裏面出來,急急欲入廁的樣子,神色慌張得跑到後面去。
這個時候,帳內只有賀拔岳一個人了。
須彌帶著手下的騎士正沿河曲巡邏,突然看見十余騎從侯莫陳悅大營方向跑了過來。到了近前,看見領頭的正是趙貴,正要上前招呼,不料趙貴不等馬停穩,就滾鞍下和圖書馬,踉踉蹌蹌地奔到他的跟前。趙貴頭上本帶著的灰色突騎皮帽子,如今不見了蹤影,連髮髻也散開了,披散在頭上,彷彿同人爭搶了似的。
第二天一早,賀拔岳帶帳內督將韓甘露、杜朔周、趙貴等人並親兵輕騎三百人,自營內出發,出山向河曲去見侯莫陳悅。他又命須彌率領百余騎沿河曲警戒,巡捕曹泥的偵騎。侯莫陳悅聞訊后,親自到營外迎接。當天晚上,兩人就在侯莫陳悅的營內歡飲並蒱博為樂,這樣又過了一天一夜。第三天近未時的時候,兩人在帳內對飲密語,隨即支走了親隨左右。賀拔岳的督將韓甘露、杜朔周、趙貴和軍士十餘人,都在帳外守候。天空陰霾,漸漸下起了零星的霰雪,眾人立於雪中,倍覺寒冷。
他坐在床上,心裏正想著和-圖-書曹泥的事。突然,看見一個身材高大全身披甲的人,從後面不知道什麼地方持刀而入。這個人他認識,乃是侯莫陳悅的女婿元洪景。他看見元洪景這副打扮,氣勢洶洶逼來,暗叫不好,大驚而起。手越過几案,碰翻了上面的酒杯,把弓袋和雕羽箭囊抓在手裡。但是已經來不及開弓了,見洪景揮刀砍來,慌亂之中,就用弓去格擋。洪景亂刀斫下,賀拔岳的一隻手被砍了下來。他受創痛絕,自知不能免,連連高喊:「來人!鷹奴害我!」。洪景上前,踏住他的面頰,用刀連斫了數下,將他的頭活活地斫了下來,血淋淋地提出帳來。
當天晚上,前導騎兵來報,說前去四十里,侯莫陳大都督已經到達了黃河岸邊,正在搭建營帳。賀拔岳聽后大喜:「鷹奴到了河曲,我又射下hetubook.com•com了雙鵰,看來此次討伐曹泥,必有天佑呢!」鷹奴是侯莫陳悅的小字。
從騎鮮于百年說:「不如先回高平去,近可上隴,退可回長安。」另一位親信騎士潘景也說:「如今群龍無首,天下洶洶,留在此處反被人所害。不如回長安,先據長安作為根本。」須彌問趙貴,杜朔周,都連連稱是。趙貴說:「如今元帥遭害,我只願將元帥遺體運回平涼、長安安葬。一切事項,都煩須彌作主就是了。」問韓甘露,只是用袍袖捂著臉哭泣。須彌就命人戒嚴,清點行台帳內物品,連夜裝載上馬。又找了輛車,套上馬匹,把賀拔岳的遺體放在上面,覆上牛氈。前前後後召集了步騎不到千餘人,他們不等天明,趁著天尚黑,往平涼深山而去。
當夜一行人回到山中大營,卻見營外值宿軍
和-圖-書吏蹤跡全無,不覺詫異。入營一看,各種軍器物品散落一地,被人隨意踐踏,到處都是軍士爭奪戰馬等物,甚至拔弓矢斫刀相向。須彌大驚,抓住一個牽著馬要逃走的軍士,軍士慌慌張張地說:「聽說元帥大人遇害,各軍各營都要上隴回平涼去,又怕侯莫陳悅率軍來攻,如今大部分都連夜往山上散去了!」須彌大怒,甩手將那人推倒在地,拔出斫刀仰頭嘆息道:「元帥自關中起兵、高平牧馬,累年花費多少錢糧來養兵,想不到竟然養出如此烏合之眾!敢教何人能為元帥報仇!」親信騎士叱列修羅建議說:「不如召集敢死義勇,今夜偷襲侯莫陳悅,或許還能得手。」須彌搖頭說:「人心都散了,敢為元帥報仇者,恐怕不過我等區區數十人。沖侯莫陳悅之大營,無異於羊入虎口,自尋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