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邙山
第七章 妙論見色心動
站在旁邊的弟子看見了,就回答說:「向佛之人,將美色作不潔觀,即可免動念。」
蘇綽言下之言,是願意將岐豐視為弟子。岐豐聞聽大喜,慌忙屈膝叩見。
散騎常侍房遠廬詩才敏捷,即席口佔一首讚歎道:
尚書右僕射周惠達起身行禮,然後問道:「聽聖僧所言佛性法性為一理,尚有疑慮,恭請賜教。」
蘇綽慢慢說:「此論一出,必有曠日持久之惡戰。君可以寫玄佛本體之論,我雖不才,試寫佛性之論,他日再比照如何?」
支淵並不回答,而是轉問諸人:「諸善知識,有何看法?」
元景安坐在岐豐的旁邊,他對岐豐耳語說:「若不是給母親祈福,太子也許不必出家。」不過他接著笑著說:「得天子儲貳,豈非十世修七福田而來?理應還報!」
鄭玄也笑著說:「雖然好,不過戎馬倥傯,一旦河南戰事開始,恐怕沒有時間了。」
六月二十日晨,長安的顯貴、官吏、命婦雲集而來。支淵身穿紫衣袍,升獅子壇而坐。
鄭玄揚眉道:「哦,令綽有何高見?」
吉鳥耽靈鷲,瑞獸俯法台。
www.hetubook•com•com岐豐在太子身後侍坐,輕問太子說:「河南戰事真的要起?」
支淵位望既高,皇室的講經祈福都由他所主持。此次不僅升座講經,更將為太子元欽親受菩薩戒。
岐豐默默點頭稱是。
西魏遷都長安后,皇宮的規模比洛陽舊都小多了。
有人回答說:「不看不聞不動念,自然固持了。」
話音剛落,相府行台郎中鄭玄搖動拂塵說:「法性無涯,即無所謂寬;佛性本空,即無所謂狹。是為正解也。」
太子輕聲耳語道:「東邊高敖曹、侯景十萬大軍逼近洛陽,城內已經能聽到鳴鼓之聲了。洛陽戒嚴,獨孤如願在城內挖塹防備,洛陽舊宮材料,本來被高歡虜走大半,如今更遭兵士侵奪,百不餘一了。丞相不日將回華州,聽說華州大集鐵匠打造鎧甲軍器,打鐵之聲十里不絕。」
鄭玄不服,說:「既然萬法皆空,玄佛也是一理,為何不能由玄觀照?」
岐豐聽到這裏,心裏想:「這些都說執著之見,佛性法性性空,應該放下執著,方可去其蒙障。」
蘇綽不緊不和_圖_書慢地說:「佛以垂跡顯本,化度眾生。然萬善之源,都因佛性。觀照佛性,則萬法皆空,法性實相,自然瞭然。是故佛性具足一切法,由佛悟法,則性空,不為一理,是何哉?言寬言狹者,皆未入其門也。」
寧問蓮華路,豈辜問教人。」
大家聞聽都點頭稱是,贊口不絕,議論說:「鄭少黃機敏睿智,果然不同尋常」。
不等支淵點頭,下面一個人用玉如意擊杯,笑著說:「所言甚妙,小兒輩有夙根!」岐豐放眼望去,說話的人,戴白色頭巾,披深衣,須長頰瘦,端然而坐,正是論佛性法性一理的相府行台左丞蘇綽。
周惠達說:「法背廣宇,普天之下莫非是法,則法性寬,而佛性則狹,如何得為一理?」
六月十五,慈渡齋煥然一新,諸莊嚴齊備。又造壇一座,高三尺,周圍一丈,雕飾西域獅子等猛獸形象。
支淵隨口說道:「有疑就問。」
讚唄唱完,即開講《妙法蓮華經》,主講觀世音菩薩普門品第二十五。每講一句,就用華文闡釋,如此這般。法意雖然精奧,但講解之人hetubook•com.com妙論闡釋,又夾之以世俗故事,不厭其煩,非使人明白而罷休。所講不多,但絲絲入理,總令人有恍然開釋之感,如沐春風,如飲甘霖。仰視獅子壇上,但見支淵如坐靈鷲山,如臨白雲顛,梵漢匯雜口吐蓮花,好像醍醐降於九天之上,聽者無不如痴如醉。
太子握著他的手說:「鋒刃之間,百死一生,你要善自全護,莫要因爭功而輕許性命!」
天子百官在壇下拜畢,然後太子由小僧導引上壇受戒。支淵手持剃刀,將太子頭巾解開,黑髮如瀑而下,覆蓋了他的面目。支淵口誦佛號,揮刀剃髮,霎時青絲紛紛揚揚地飄落。此時朝陽沐頂,和風吹得殿下的桑樹棗樹都迎風展葉,一時簌簌而響,宛如佛圖寶鐸在震動似的,在場觀者無不感嘆。
到了下午,士女大多散去。支淵由弟子簇擁,在廣恩寺坐,太子親自躬身相陪,文武閣僚大約有一百多人侍坐。
眾人聽后,都叫好說:「鄭少黃和蘇令綽各出妙文,必為都下一快事也!」
蘇綽字令綽,武功人。他博覽群書,佛經三玄無所不通。不僅朝廷、軍中和*圖*書的計帳、戶籍之法都由他創製,而且多有奇謀,宇文泰倚之為心腹謀士。大統三年潼關之戰,力排眾議,建議集中兵力打竇泰的,也正是蘇綽。難怪宇文泰稱之為王佐奇才。每遇大軍圍獵或出戰,他都一身儒服,端坐馬上任轡高拱,與剽悍騎士雜處而泰然如常。他又愛服五石散,採訪藍田,親自挖掘,將玉椎成碎屑而食。軍中尊其素雅風度,都稱之為「藍田美玉」。
眾人都朝支淵望去,只見他半畢雙目,徐徐點頭,看來對蘇綽所說的持贊同態度了。
這次大統天子請高僧講經的慈渡齋,本是廢后乙弗氏的寢宮,在這之前,則是爾朱天光在長安時的行台府。乙弗氏離宮后,天子即將宮殿舍為內道場。除了擴建以前的廣恩寺之外,還把乙弗皇后以前的起居殿改作了講經度僧的慈渡齋。后更請來廣恩寺上座高僧支淵,為幼子武都王行八關齋戒。
「盛日親宣經,善德垂手聽。
經筵連天至,冠蓋如雲集。
岐豐說:「看來我不久也將回華州了。」
一晃已到日中,支淵稍有倦意,於是讚唄收場,宮中內侍為支淵及弟子施齋和圖書飲食休息。
於是他立起身來,衝著高僧作揖道:「以岐豐看來,此都是執著之見,于佛性相去甚遠哩。其實美色當前,色即是色,自當心動。而我還是我,行大道中正,心動又有何妨?」
當晚,太子就向蘇綽引見岐豐。蘇綽說:「令師李昆莫,與我雖未謀面,但有書札交。你上隴自為昆莫弟子,如果在關中,我可以為昆莫之輔。」
剃度已畢,不待人群喧嘩,就聽見壇上一陣清咳,支淵大師開始用梵語清唱讚唄,人群頓時安靜下來。只聽得梵音陣陣,雖不甚明白,但大意應該是讚歎佛之莊嚴,頌揚既往聖賢之偉業,凡此等等。
話出舉座嘩然,支淵更是笑而不語。
唯獨相府行台左丞蘇綽搖頭道:「以玄入佛,雖然精妙,但不落實處。」
國子博士李同和笑著說:「作不潔甚容易,美色當前時,你就想,此等尤物,不過也是白骨繞身,革囊盛屎而已!」
支淵搖頭不語。
且說他們正在暗語之時,支淵突發一問,令眾人回答。他問道:「見美色而心動,為戒定慧修持之忌,諸善知識有何固持之法?」
有人問:「如何作不潔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