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魏和點頭，又想，不如把人馬都排開，一起下到河裡去，這樣過河快一點，免得時間長了對岸塢壁的東人被吵醒了。就叫大家把戎服捆紮在腰上面，褲褶和靴子都脫了，用幾塊熟牛皮都包上放在從馬背上。大家騎著馬，光著下半身一起下到冰水裡。

于謹見魏和，儘管連鬢的鬍子都垂下來遮住了下巴，但臉上仍可看到些暗暗的疤痕。他把魏和的手臂的袍袖撩起來，露出裏面密密麻麻的粗毛，黑黝黝硬如豬鬣。不禁呵呵笑道：「真是我北地的揜于猛獸。」

于謹把都督魏和叫過來，對他說：「聽說你祖上出自大漠酋長，歸依朝廷，被賜國姓。你當年勇力非凡，hｔtｐs://wｗw.hｅｔｕbｏｏｋ•ｃｏm•ｃｏｍ馬上馳射功夫了得。追万俟普，也曾帶數十騎一日一夜長驅三百余里，獲殿後賊將七人，馬十匹。只是後來隨著李驃騎在長安，閑處太久，未曾立功，階勛也很平常，這卻是為何？」

于謹接著對魏和說：「如今有一個差使，你若做好，便是刺史。但要做不好，恐怕丟了性命，你可願做？」

魏光小字阿若干，雖然比魏和小不少歲，但也經歷弘農、沙苑、河橋各戰。長孫佛明的話，他深以為然，就把魏和的遺物用牛皮包裹了，捆在馬鞍後面，領眾人飛馳而去。

魏和赧顏道：「當年平涼迎立宇文公ｈｔtｐs://ｗｗｗ•hｅｔuｂｏoｋ•ｃoｍ.ｃoｍ，我已是寇大都督帳下都督了。只是後來身上通體生瘡，穿不下甲衣，一年大部時間，都在養病，也就耽誤了時光。如今病是漸好了，年歲也上去了。」

于謹說：「就是殺賊的事，且要帶數百騎東渡洛水，深入賊境數百里，去把虎牢的高仲密接到洛陽來。你若能白手奪下虎牢，這虎牢關的北豫州刺史就是你的了！」

這個時候，人們才發覺他們的都督魏和沒有上來。驚亂之間，回頭看洛水，河水沉默，沒有絲毫的聲音和動靜。所有被凍死的人和馬，如今都已沉沒在黑暗冰冷的河水之中。那些跟隨都督多年的從騎，也都悲傷欲絕。hetubook.com.com有人說，真可憐啊，鐵老虎一樣的人，不死在弓矢斫刀之上，卻被一條河給吞沒了。

魏和同親信長孫佛明和自己的弟弟魏光商議，他說：「河對岸是東人的柏谷塢，此時都在睡夢中，拿下易如反掌。只是這條河，沒有舟楫，冰都開裂走不得馬，如何過去呢？」

魏和慨然應諾道：「蒙行台和開府大人看得起我，此行必拔虎牢，送那高仲密回來，否則絕不踏回洛水的西岸！」

長孫佛明說：「冰還沒有化，水必定不深，騎著馬下到水裡去，有冰就撥走戳開，幾下就過去了。」

當天夜裡，魏和帶著數百騎趕到洛水岸邊，斜對著東岸的柏谷塢幾里之遙。這洛水自南向北heｔuｂｏoｋ.cｏm•cｏｍ奔黃河而去，將至兩河河口，河面寬闊。時值初春天氣，河冰開解分裂，卻又沒完全融化。洛水就像一條慘白色的白練，寬寬窄窄地蜿蜒延伸，橫于眼前。天上一彎殘月，若隱若現於天際。東邊對岸的大地與群山，都掩於一片黑茫茫的寂靜之中。四野萬籟不語，唯聽見薄冰浮動，嚓然有聲。

過了一會，大多數的人都騎著馬奔到東岸的坡上，可以看見柏谷塢隱約的身影在黑色大幕中沉睡，大家都鬆了一口氣。

魏光騎在馬上，還抱著他阿干扔給他的衣服，一時之間心亂如麻。長孫佛明拽著魏光的馬轡頭，安慰他說：「請不要過於難過了，如今我們置身於賊境，隨時可能喪命與此。阿若干應和圖書代行都督之職，攻柏谷塢，聯絡虎牢高仲密，完成都督未竟之事才是。」

魏和問：「是那馬上殺賊的事嗎？如果是，俺雖死無憾！」

河水的確不深，有的地方沒及馬腹，有的地方能到人的大腿上。但水極冰涼，眾人忍著刺骨的冰冷，用力撥冰策馬，嘩嘩地水聲一片，直奔對岸而去。有的人順利，三兩下就奔上了對岸，連忙跳下馬，用力地搓腿，拍乾淨水，把褲褶和靴子都穿起來。而不順的人，卻困在河冰之間不能動彈。更有人騎到馬蹄都不能夠到底之處，馬凍得根本游不動，人被冰冷的河水浸沒，掙扎著就沉了下去。

在西魏大軍聚集的時候，輕騎前出的行台尚書李遠和開府儀同三司于謹已經到了洛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