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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鶴書

作者:永恆的夏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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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戧難篇 尾聲

第四卷 戧難篇

尾聲

不知為什麼,道人忽然覺得自己能夠領悟這條鯨魚的感情,那是一種悲傷,無法抑止,沒有窮盡的悲傷,彷彿頭頂這片天幕上所有的星辰誕生之前,這悲傷就已經在蒼茫的虛無中緩緩流淌了。千億個千億年之中,無數的太陽誕生過,無數的生命存在過,然而即使是最灼熱的太陽,它的灼燒也沉浸在這股哀傷的洪流中,它拂過每一個大腦,剝離那些盲目的驕傲,自欺欺人的幸福,讓那些物種看到真實的自己,不過是一堆被悲傷一觸即潰的塵埃。
周問鶴在車上做了一個夢,夢裡他漂浮在華山的上空,俯瞰著空無一人的太極廣場。三清殿,老君觀,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麼的破落與凋敝,彷彿時間已經靜止了,一切都凝固在了一片灰色中。周問鶴忽然意識到純陽教已經不存在了,華山那些熟悉的人再也不會回來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寂寞感排山倒海地將他淹沒。他想下去,他想降落到那個熟悉的地方,哪怕那裡沒有人,至少還和*圖*書有熟悉的房子可以撫摸一下,可以找回一些過去的觸感。但是他下不去,道人身不由己,他只能孤零零地懸挂在半空,那灰濛濛的對岸就好像是他永遠回不去的歲月,觸不及,逃不掉。
「我們不去碎花鋪。」那個趕車的人說。
鬼和尚,劉給給。
早晨明媚的陽光柔和地灑在周問鶴身上,在他眼角打出幾率繽紛的虹色,但是此時的道人卻如墜冰窟,好像心臟被浸在了某個又黑又冷的深潭中。原本趕車的那個邋遢的中年人不見了,現在的車夫衣服不但乾淨,簡直是一塵不染。太陽照在他那光頭上,反射出的光線鋒利得可以割開瞳孔。在這樣一個早晨,陽光沒有給他帶來絲毫的溫暖,反而好像穿透了他,普照了一切,卻把這個人留在了一片他自己創造的幽冥中。
「茅橋老店。」和尚說,語氣像是在說一個經常會去下的館子一樣。
忽然,一聲低沉而婉轉的聲音響了起來,周問鶴從來沒有聽過這樣的和_圖_書聲音,像是一隻夜鶯從無底的深淵中傳出的歌聲,朦朧得像是來自於另一個世界。道人循聲望去,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一隻無法用語言形容的龐然大物橫亘在華山之巔的上空。像是一條嘴特別大的鯰魚,但是沒有鬍鬚。身體也不是長條。周問鶴曾經在一本書中看到過,這是鯨,是鯤的同類。只是,他沒想到這東西竟然這麼大,只要嘴一張,就可以將遇真宮囫圇吞下,它要是落在地上,估計可以覆蓋從山門到遇真宮的整條山道。
當意識臉上的潮濕時,道人早已淌滿了淚痕,他忽然覺得那條鯨魚就是他自己,搖晃著巨大的身體,笨拙而無目的地徘徊著,在永無止盡的悲傷寂寞中拚命抵擋,然而它滿眼所見的只有無盡的虛空,張口吞下的只有透骨的寒冷。
◇◇附錄:
隱元會年鑒:天寶八載【節選】
劉給給打了一下馬,對道人說:「你躺回去,你的傷需要多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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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人下意識地一摸懷中,果然劍譜還在,但是那張人皮不見了,他嘆了口氣,放下帘子,但是下一刻又把它掀開了:「我們去哪兒?」
「槍皇」黎丹詞條:原本為今上假子王忠嗣之家臣,忠嗣死後因哥舒翰引薦入天策府。從騎曹任起,最後做到錄事參軍。其間朱劍秋一直懷疑其包藏禍心,后找到機會將其遷往折衝府,官拜果毅都尉,三個月後,其神策底細被揭開,一日之間以一桿長槍連殺御前侍衛馬寧,左翎衛中郎將田檀,神武軍總教頭孫維道,重創天策府教習楊寧,藏劍山莊三莊主葉煒以及少林寺澄字輩的兩位高僧,最後在前往朱雀門的路上力竭而亡。「槍皇」之名自此不脛而走。m.hetubook•com•com
「鐵皮和尚」劉僧定詞條:少林寺道字輩弟子,然而其法號為何至今不得而知。他從不和師兄弟接觸,甚至很多少林弟子在拜入山門后多年之後,對這個人的存在依舊半信半疑。傳聞他是菩提院澄理,達摩院澄正和戒律院澄信三位高僧的親傳,但是他真正的師父很可能是行蹤飄忽的澄隱和一直隱居在少林舊址廢墟中的渡法。十六年前劉給給燒毀木佛,合少林全寺之力亦不能擒下他。之後有一天,澄如禪師忽然抱回來一個皮膚黝黑的嬰兒,幾個澄字輩的高僧找到少林寺最隱蔽的角落密談了一天一夜。最後決定將少林所有已知的絕學悉數傳與這個崑崙兒,同時為其取名劉僧定。他的人生只有一個目的,就是捉拿叛僧劉給給。天寶七載,劉僧定最後一次出現是在玄正大師禪房的門口,之後便再也沒人見過他。又:https://www.hetubook.com.com在他失蹤前的一個夜晚,幾位澄字輩高僧曾悄悄把他帶入少林藏經閣,沒有人知道那一晚,在那些記載著佛家機辯和晦澀智慧的故紙堆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我們只知道從那之後,他的人和武功都變得鬼神莫測。
當周問鶴在搖晃的車廂中醒來的時候,陽光已經從門帘的縫隙里射了進來。雨不知什麼時候停了,偶爾有幾聲鳥鳴從馬蹄聲的間隙傳過來。一夜的休息的回報比他預期的還要好,雖然左手肋下以及嘴角還在痛,但是已經可以忍受了。道人的心情一下子雀躍了起來,他小心翼翼地坐起身,手腳並用挪到門口,撩開車簾,用愉快的聲音問:「距離碎花鋪還有多遠啊,兄弟?」
那駭人的怪物搖動著足以遮天蔽日的尾巴,在遇真宮頭頂盤旋,發出時而震耳欲聾,時而幽怨凄婉的叫聲,每一聲之後,都在周問鶴耳畔留下了久久揮之不去的嗡嗡迴音。而當他面對道人的時候,他忍不住去看那張深不見底的巨口,彷彿那裡可以直通大洋最深處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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