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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淵點點頭，一邊撕牛肉一邊問：「是什麼遺物？」

「那這條手臂的來歷……」無漏小心翼翼地問。

道人點點頭，又一次陷入了沉默，顯然，他還需要一些時間來消化這條消息。

謝淵繼續說：「是一條成年男子的臂膀，大約三十歲不到，手臂上有一個古怪的圓形刺青，但嚴格來說，刺青並不是刺在皮膚上，反而像是刺在皮下的肉裏面。」

「不，還有這個。」謝淵說著，從懷裡取出一把用布條纏好的匕首。他麻利地解開布條，重手重腳地把匕首擱在了桌上，看上去好像對這件東西一點也不珍惜。

謝淵將牛肉放回桌上，顯然是沒了胃口，他剛毅的臉上浮現出一絲輕蔑：「十天前，一個浩氣盟的堂主死在了南屏山的總舵中，這個人名義上屬於天玄影管轄，其實我心裏很清楚，他是軒轅社的姦細。」

謝淵皺起眉頭：「圓形，有點像獸面，但是裏面的花紋，又和-圖-書像是一種文字。從來沒有見過這種圖案。」

「軒轅社？」和尚忍不住插嘴，「當今聖上親自掌管的軒轅社？」

「因為這條手臂，讓你來這裏的嗎？」

「既然他為了求生，連自己妻小都殺了，那他為什麼還要自殺？」王遺風皺著眉頭問。

無漏和尚急忙雙手合十道：「盟主，你剛才說的你那個讓人作嘔的東西……」

謝淵站起身，從一邊的包裹里拿出牛肉，但其他三個人都擺手謝絕，他便自顧自吃了起來。燭火還在搖曳不停，很長時間里，桌子前安靜得一根針掉下來也能聽見。

「是一條手臂，被葯浸泡多年，皮肉已經徹底結成蠟了。」

「理由呢？」

「岷江上發現的那個紅袋子里只有一雙大腿，一隻腳和一隻手臂，那時候沈推子已經快爛光了，手臂究竟是不是他的，誰說得清楚？」

王遺風又開口問：「那個刺青，是個和圖書什麼圖案。」

桌前的三人頓時陷入了一種讓人窒息的沉默，彷彿空氣吸走了所有的聲音，周問鶴轉頭看看無漏，只見他半張著嘴，眼睛瞪得如同寺廟裡的金剛，他又偷瞄了一下「表哥」，王遺風還是一副淡然處之的模樣，只是一雙眼睛死死盯著謝淵，像是要用視線射穿他的頭面，直接把目光扎進他的腦中。

王谷主會意地頷了頷首，然後說：「幾十年來，我們谷中一直潛伏著一個秘密宗教。這很可能是早先昆崙山上的先民遺留下來的，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開始在惡人們中間悄悄盛行。歷代谷主不是不知道，也不是沒有採取過措施，但是這股力量始終存在，多則十來人，少則三四個人。前些日子我捉住了一個成員，當然，是秘密的。在他死前，我得知他們曾經派遣兩名成員前往茅橋老店，這兩個人後來就成了命案中的冤死鬼。另外我還得知有當年武林中一個https://www.hetubook.com.com舉足輕重的前輩也和這個宗教有瓜葛，那兩個人死前，帶著那位前輩的遺物，我同那位前輩淵源頗深，所以我來這裏碰碰運氣。」

周問鶴聞言和無漏和尚對望了一樣，兩個人表情都有些難看。

「自殺，在自殺前，他先殺了他在南屏山的一家老小。」

「什麼孩子？」王遺風打斷他，「他的妻子懷了孩子？」

周問鶴湊過去打量了一眼之後，倒抽了一大口涼氣，他幾乎立刻從銹跡斑斑的刀柄上辨認出了那個熟悉的圖案：金童銀鯉。

「他是怎麼死的？」王遺風問？

王遺風微微頷首，面不改色地問：「那麼謝盟主呢？」

謝淵說到這裏頓了一下，抬起陰沉的眼睛掃了在座的人一圈，然後才緩緩說：「我打仗打了二十年，在鬼門關外轉了二十年，見慣了生死無常。一個人，為了自己能活下來，會不擇手段到什麼程度，我比誰都清楚。那個姦細死前www.hetubook.com.com的眼神，就是那種不擇手段的眼神。」謝淵的聲音沙啞而冷冽，他的說話的樣子，像是在咀嚼一塊堅韌的老筋。

周問鶴終於決定打破這種讓人窒息的沉默，他依次掃過桌面上其他三個人，然後問：「三位，貧道有一事不明，為什麼你們會同時造訪這裏？難道是你們同時心血來潮？不會這麼巧吧。」說完他的視線停在了王遺風身上，希望他表哥能夠帶個頭回答自己。

「那姦細臨死前說過，那是沈推子的手臂。」

浩氣盟主頓時大為動容，手也停了下來：「『扶蘇浪子』屈離？」

謝淵點點頭：「想必諸位都知道，在下曾經是天策府的校尉，但這並不代表浩氣盟甘為朝廷鷹犬。軒轅社成立的目的是為了尋找《山河社稷圖》，但是在這幾年裡，他們出面插手的事情越來越多。浩氣盟與他們道不同不相為謀，只是念在朝廷的份上，力求相安無事，他們派遣來的細作，我們也是睜一隻hetuｂook.cｏｍ•ｃom眼閉一隻眼。」

謝淵搖搖頭：「我不知道，當時我看他無比虔誠地捧起一樣讓人作嘔的東西，接著，忽然萬念俱灰。他最後做的一件事，是把那樣東西遞到我的面前，高喊說『千萬不能讓孩子生下來。』」

閏八月初四，青岩有滅門案……腸肺盈于室……屍臭蔽天……獨王四失其股，趙小郎失其足，沈推子失其右臂，皆月余后現於岷江上……

「對外宣稱是失心瘋。」謝淵搓了搓手，搖曳的燭火中，他的樣子充滿了肅殺氣，「但是當時我在場，他的樣子看上去很驚慌，卻一點都不像是失了神智。」

這把匕首是銀的，做工非常精緻，但是看上去已經有些年頭，而且因為疏於保養，匕首通體裹著一層黑漆漆的銀銹。

「沒有。我也不知道這句話的意思，然後他就死了。」說到這裏，謝淵微微伸了個懶腰。

半晌，周問鶴才怯生生地問：「可是，沈推子的手臂不是……」

王遺風淡淡一笑：「扶蘇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