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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鶴書

作者:永恆的夏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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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卷 朝生暮死 第十八章 夜幕

第十二卷 朝生暮死

第十八章 夜幕

我一直聽到第五聲,才反應過來這鬼叫其實是有含義的,其中一半內容是嗚咽哭嚎,另一半則是幾乎無法辨認的人言:「燒!燒啊!怎麼停了?燒——啊——」
我意識到這是傻子在為秸稈火焰的熄滅憤憤不平,今晚他一定也住回了村子里,或許,他就是留宿在二枝家。我忽然很想看看二枝男人同魏鯉大眼瞪小眼的樣子,自打二枝從老樓裡帶出那口大箱子后,她男人就斷絕了跟村裡的一切來往,一心守著箱子。根據偶爾被允許進入二枝家的村民介紹,他們那巴掌大的農舍中只看得見簡陋的桌椅床榻,所以有人懷疑,二枝男人是不是把那口寶貝箱子埋在了自己的卧榻下面。
傍晚時天空凝漲成了一種骯髒的死青色,然而不管空氣如何潮濕,凍雨依然沒能落下來。幾點慘淡的餘暉灑在穹蒼一角,活像沾在青瓷碗沿上,沒有擦拭乾凈的淺黃污漬。
天擦黑不久后,我終於在宋大夫家裡找到了他,於是我們兩個踩著最後一點陽光趕回村子,這下總算是沒有人落單了。我把宋大夫安排在平日里關係不錯的一個農戶家中,距離村長的屋子頗有些距離,大夫問我為什麼不直接送他去m.hetubook.com.com丁結骨家,我推託說那裡今晚擠滿了人,他再過去諸多不便。而大夫聽到浩氣盟的人接下來會在丁宅主持全局,也很是大度地接受了我的說法。
「羆離這裏還有多遠?」
見古隱蛟說得明白,眾人才稍微放寬些心。譚梨又回孔秀才那裡去了,剩下的人只能在村長家中,隔著夜幕相對而坐。魏鯉終於不再大呼小叫,也許已經被二枝安排睡下了吧,仔細想想也真覺得好笑,今晚整個村子里,唯一能睡著的恐怕也只有他了。
「什麼?」庾冷泉輕聲問,也許是錯覺吧,我竟然從這兩個字里聽出了茫然無措的味道。
庾冰放棄了最外圍的三個拒馬,因為它們肯定無法趕在天黑前完工,於是我們的陣地尚未開戰就向後退了四五座田舍的距離,只留孔星侯一個人潛伏在墳包附近監視。
古隱蛟在村口設下了好幾處陷阱,他誇口說他家祖上是老林子里的獵戶,對於陷阱頗有心得。只是防線收縮后,陷阱就留在了我們的視線之外,這沒法不讓我們對矮壯男人的信心打上一個折扣。
古隱蛟喋喋不休地說著我不明白的話,剎那間,我忽然發現了www.hetubook.com.com這矮壯男人聲音哪裡不對,他在發抖,我想象不出這麼一條漢子發抖時會是怎麼一種表情,但是我很慶幸我不用親眼看見。
「毛菩薩有沒有可能不從村口進來?」丁結骨問。
「我從沒見過這樣的天氣。」丁結骨嘟囔說,「外頭的風又陰又潮,但雨就是下不來。你說這鬼天氣是毛菩薩顯靈我都會相信。」
「我跟他在北魏墓前找到那兩個土夫子時,就想起了毛菩薩。我對先生說,以那頭山羆的行徑來看,已然狡猾到不像是畜生。我當然是不會相信深山菩薩肉身普渡這種怪談,所以我懷疑,這頭熊羆很可能被高人調理過。你們想必也聽說過,江湖上常有左道之人以奇法馴養鳥獸,教出的動物若是天資異常聰慧,甚至可以比肩武林高手。先生繼而問我,那這附近有沒有什麼高人可以作為懷疑對象。我告訴他沒有,但是營州地界一直相傳老林里住著挖人心肝的山神,也許是某個武林魔頭避世於此,假借迷信頻頻害人,才讓愚昧的營州土著有了此種傳言。然而,先生卻對我的猜測不以為然,他說山神云云不過是庸人編出來排遣閑悶的鬼話,即使屠村和圖書傳聞本身亦不可盡信,古來熊羆大多隻有二三十年的陽壽,活到40就已經老態龍鍾,從未聽說過50歲還能傷人的。所以他認為,50年前就算真的有一頭熊羆血洗過剪子村,也跟眼下殺死土夫子的不會是同一頭。」
村長停下口,幾個人維繫著尷尬的沉默,屋子裡落針可聞,只有零星的悉索聲從窗口傳進來。我望著庾冰的剪影,不知道他是否也在望著我。我們之間都相互隱瞞了許多事,老樓上的那個標記,譚梨無意中展示的那方錦帕,我不知道,庾冰是否知道我已經留意到了這些,就像我不知道,他是否知道了我的底細。
「我說不清……我不知道我從氣味里讀出的是什麼,狡詐?兇殘?強壯?都不是,我找不到詞可以形容它。我只能說它跟所有的羆都不一樣,它……它體內彷彿沒有一絲是羆,但是,它體內又彷彿完完全全是羆……」
我到達村長家時,外面幾乎一團漆黑了,村長要人吹熄了村裡最後幾盞燈火,他說最好不要給熊羆留下明顯的目標。
古隱蛟走到窗前,輕輕推開一道小縫,他微傾身子,把臉湊近縫隙,片刻后,他又轉過身面對我們:「空氣里有羆的氣味。」他和_圖_書沉聲說,語調有些說不清的怪異,「是羆的氣味沒錯,但是我從沒碰到過這樣的羆。」
屋外響起了拍門聲,是譚梨從村口帶來了孔星侯的消息。「孔大叔說一切如常。」女孩喘著氣報告,說完她又偷偷朝我眨了眨眼,似乎是要提醒我別把瓷瓶的事說出來。
「現在約莫是什麼時候?」我小聲問。庾冰跟丁結骨幾乎同時脫口而出:「三更一刻。」
「有什麼特別嗎?」
我產生了一種錯覺,彷彿我面前的並不是已經跟我相處了兩天的朋友,而是一團黑色的迷霧,沒有五官,沒有輪廓,一切都飄忽不定。在這漆黑的世界里,我忽然產生了一股愚蠢的衝動,想要把心中的疑惑向他問個明白,想要跟他在黑暗中坦誠相對,但是我當然不會這麼做,話說回來,我也早就忘記坦誠相對是什麼意思了。
大約一炷香時間后,古隱蛟忽然開口:「不對勁。」
「村長,』白衣先生』對毛菩薩有何高見嗎?」庾冷泉忽然問。
「除非萬不得已,否則熊羆只會走最簡單的路線。」古隱蛟回答,「何況,村子周圍其它地方,我也一樣布置了陷阱,還留下了活雞當餌,如今天寒地凍,你們那菩薩一定沒法抵抗活物和-圖-書的誘惑。今晚我們只需要等在這裏,一旦聽到慘叫聲,就說明熊羆落網了。」
從農戶家出來,夜幕已經完全籠上天穹,只有附近農舍里的幾團燈火替我照亮腳下的泥濘阡陌。夜色中偶爾傳來遠處的聲聲鬼叫,在今晚聽來平添了幾分陰濕感。
「它進來了,它,就在村子里……」
「怎麼了?」庾冰問。矮壯男人並未回答。我看不見兩人的表情,光聽語氣,他們似乎並不急躁,但恰恰是這種異常的平和,落在耳中反而更讓我害怕,因為,他們的對話中聽不出任何的感情。我知道,只有摒除了一切雜念的人才會用這種口氣說話。
黑暗中,他們倆的剪影對望了一眼,雖然看不出表情,但是我想兩人一定是在會心一笑。
「我接下來就是要說這個——」古隱蛟回頭看了看虛掩的窗戶,太安靜了,以至於矮個子咽下口涎的聲音我都聽得清清楚楚。這時此刻我才意識到,窗外已經連風聲都沒了,彷彿天地間的一切都因為什麼而噤若寒蟬。空氣越發陰潮,像是有生命一樣一絲絲攀上我的皮膚,激起陣陣浮栗。我當然嗅不到熊羆的氣味,但是不知何故,我全身的汗毛都隨著古隱蛟的動作豎了起來,「它已經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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