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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國的建立

作者:秋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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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亡國之人 第十四章 波濤

第一卷 亡國之人

第十四章 波濤

謝爾蓋詛咒著,大喊大叫,讓那個奴隸上去拿一盞新的罩燈下來。
船底的水依然在上漲,謝爾蓋已經灌了一肚子水,這裏黑洞洞的,一個端著罩燈的奴隸不小心把罩燈掉進了水中,底倉立刻變得黑漆漆一片。
「你是沒聽明白嗎?」章白羽看著韓雲說:「船破了,水一直往裡面灌。」
「沒了!」威茲喝光了最後一口酒,把酒瓶丟進了海里,然後解開了腰間的繩子,只用自己的雙手握住舵盤。現在威茲完全沒有任何防護,只要風浪大一些,威茲就有可能被拋進海裏面。
「你的舌頭會先爛。」韓雲還是對章白羽出言不遜耿耿於懷。「怎麼回事?你看起來古怪的很。」
「對了,還有一件事情。」威茲有點遲疑著說道。
章白羽一桶一桶地將水從艙底提到甲板,只有越來越少的人還在幫助他。羅斯老兵中也有不少頹然地坐在了船艙中的角落裡,不再起身接過章白羽的水桶。謝爾蓋大聲地斥責這些羅斯士兵,不過只有很少的人會回應他,大多數人只是茫然的看著謝爾蓋,一副一切都完了的樣子。
章白羽愣了一下,這個叫韓雲的女人好像根本不知道危險有多厲害一樣。這細娘以為這是馬車走到半路壞掉了輪子,修一修就能繼續走嗎?周圍的唐人大都焦躁不堪,他們仔細地研究這章白羽和韓雲的表情,試圖看個究竟。唐人一直沒有停下手裡的活計,他們一直以為外面的人正在努力的駕馭商船、有人正在挽救大家的性命,而唐人的責任就是在上岸之後給所有的人準備好充足的衣物,以面對即將到來的冬天。
包括韓雲在內,大部分的唐人都在裁剪著船上儲備的風帆。這些人認為很快就會登陸,他們準備把所有的布匹都裁剪到合適的尺寸。帆布被裁成幾尺寬數十尺長的條形,然後被女人用幾根船槳捲起來。有一小半的風帆已經變成了布卷,擺放在一邊。當章白羽走進了艙室的時候,唐人們紛紛抬頭看他。
韓雲皺了皺眉頭:「我聽得明明白白。那你還在這裏幹嘛?去想辦法啊!」
「我剛剛發現,章白羽是個撒謊精,」威茲一臉正和-圖-書直的說:「他說什麼你都不要信。」
「什麼?」
韓雲把一卷布丟到了一邊,利落地把一條布撕開。她走到了章白羽的身邊,幫他更換了手上的繃帶。被海水和血水浸泡過的繃帶,在撕開的時候疼得章白羽齜牙咧嘴。
章白羽:「什麼好了。」
威茲這個時候第一次感到了麻煩,他讓謝爾蓋等人爬上桅杆把風帆儘可能的收起來,不然的話風停之後,商船將成為海中央的跛腳鴨,動彈不得。一個羅斯士兵試圖爬上桅杆的時候,一股強勁地海浪險些讓狄奧多拉號側翻,那個水手帶著最後的驚叫聲被拋入了大海。最後一批奴隸撤回了船艙裏面,等待著風暴的過去。
章白羽和謝爾蓋前往廚房的時候,發現這裏的食物已經被洗劫一空,但卻沒有一個奴隸承認他們藏了食物。威茲在幾個羅斯士兵的幫助下收集到了兩桶泡壞的麵粉、一桶腌青魚、四箱酒、半框蘋果。這些東西只夠奴隸們吃一周,而且還是在極度節省的情況下。除非他們能夠儘快的上岸,並且在上岸之後立刻得到食物,不然在十天之後,所有的人都會陷入飢荒之中。狄奧多拉號的船員們在下船的時候,將許多的食物拋入了大海,這使得本來食物充足的商船變得食物匱乏了。
章白羽逐漸習慣了威茲和羅斯人的說話方式:「其中一個是你老媽。」
在入夜的時候,人們分到了一天的食物:用清水攪拌開的麵粉糊。
「我真遺憾!」威茲那張醜臉突然佔滿了謝爾蓋的視線:「你他媽居然活下來了。」
艙底湧入了大量的海水,謝爾蓋連滾帶爬的朝著上層跑去,但是海水從他的身後將他推倒和淹沒,然後謝爾蓋感到一陣天旋地轉,海水從鼻子和耳朵灌了進來。在船身不再晃動的時候,謝爾蓋吐了一口氣泡,他仔細看了看起泡的漂浮方向,然後就努力地朝著「上方」游去。謝爾蓋看見了幾具屍體幽浮在倉中,如同凍僵在空中的鳥。胸口的壓力以及難以忍受的窒息,讓謝爾蓋幾乎發瘋,他感覺血湧入了眼睛,他感覺有人在撕裂自己的胸口。
風暴在和圖書後半夜撕碎了主帆,這讓狄奧多拉號的前進方向變得不可住琢磨。
「我們什麼時候能靠岸?」章白羽在謝爾蓋的耳朵邊上吼叫到:「你說過那個島離大陸很近。」
「順風的時候半天。」謝爾蓋說:「但是鬼知道我們現在在哪裡?」
「你說你生下來就會划船,現在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哈哈,你這個菜鳥水手!」威茲笑著說:「你以為那缺口不會撕裂?我告訴你吧,那個缺口會越來越大的,這艘船根本撐不到明天中午!」
「船快沉了,」章白羽小聲地說:「快沉了。」
威茲用一根繩子把自己拴在了舵盤上,一邊詛咒上帝,一邊詛咒雷神。這是一種很奇怪的褻瀆,代表了一種奇怪的混合信仰。威茲的老家一百多年前就教堂林立了,但是要說這些古老的諸神已經被北海人徹底遺忘了,卻又言過其實。威茲小時候在面對神父的質問的時候,信誓旦旦的說自己已經徹底摒棄了父輩的信仰,但在平時,他卻總會記得哪些石頭會帶來厄運,哪些草藥能夠治病,他當然不敢公開自己還在沉溺於偶像,但他實在覺得,腹瀉時吃了草藥就要下地獄,這也太不合理了,那些草藥都是很管用的。
韓雲:「好了。」
「繃帶纏好了!」韓雲說:「現在你可以去舀水了。一桶一桶的把水潑出去,這船不能沉!我不許它沉!你去舀水,我們在這裏準備布匹,這樣上了岸我們不至於挨凍。」
這個時候,即使韓雲大哭大叫起來,章白羽都可以從容應對。但是韓雲只是看了章白羽一眼,迅速地纏好了繃帶,又用力拉緊了一些,讓章白羽疼得叫了一聲。
章白羽最後的希望也失去了,他伏下身子,朝著艙門跑去。
謝爾蓋感到自己的精神有些恍惚:「就這麼完了嗎?」
第二天的時候,風暴稍微小了一些,主帆的殘骸還掛在桅杆上,在風中獵獵作響。章白羽在腰間拴著繩子,將剩下的幾面帆收卷了起來。商船終於成了海面上的一塊木板,被浪頭拍來拍去,最後,就連謝爾蓋也失去了方向,不知道自己的船隻正在遠離陸地還是即將擱淺。狂暴的和-圖-書海浪將船艙內的所有的東西都顛到了半空之中,又在下一刻使他們重重地落地。章白羽的舅舅徹底的發了瘋,在船艙裏面咆哮亂竄,幾個唐人才勉強將他制服。
在謝爾蓋閉眼的最後一刻,他看見章白羽裹挾著大量的氣泡跳入了倉中——
「這雨下不完嗎?」另一個中年人說:「外面那些人在喊什麼,我們聽不懂。」
喊叫了好一會,都沒有人回答謝爾蓋,謝爾蓋斷定這個奴隸逃跑了。於是謝爾蓋只能自己跑到槳艙,去找了一個新的罩燈,當他返回艙底的時候,他看見那個幫他掌燈的奴隸臉朝下漂浮在水裡面。謝爾蓋把燈掛在一邊,前去拉那個年輕的奴隸。這個奴隸一直在和謝爾蓋換班潛入水下釘木板,因為太過勞累而跌入了水中,他沒有力氣呼救和自救,溺死了。
「什麼?」章白羽回頭。
唐人七嘴八舌的說著話,這些人奪取了狄奧多拉號,驚魂未定,但這個時候,他們卻隱隱約約覺得自己已經快要得救了。章白羽不知道怎麼告訴他們,這艘船其實已經快要沉沒了。
謝爾蓋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咳嗽著。
在諾曼人的宗教裏面,上帝如果意欲一艘船沉沒,那麼凡人唯有接受,但如果上帝最終決定赦免這艘船,那麼凡人也用不著做什麼。一切都是天主意欲的,人怎麼做,是沒有太多的影響的。所以當章白羽試圖挽救這艘船的時候,根本沒有什麼人幫助他。過了一段時間,另外幾個唐人走了出來,開始協助章白羽,他們撿起了羅斯人丟在地上的木桶,開始從艙底往返舀水。然後,有幾個羅斯人不知道是出於羞愧,還是被章白羽感召,也重新加入了舀水的行列。其他的奴隸也逐漸地恢復了一開始的求生意志,加入了拯救商船的隊伍。
「章白羽!」
「我們肯定被風吹向海中心了,」威茲滿不在乎地說:「風向沒有太大的變化,我們一直在被朝著一個方向推進。如果我們還沒有一頭撞在岸上,那就只能說明我們離岸越來越遠了。」
謝爾蓋說:「我也這麼想。」
「臨死還能掌舵,這比註定當三十年奴隸強太多了!」
和_圖_書隸們沉默地吃著冰冷的食物,努力地吃得慢些,以便讓自己的胃更好的把這些東西消化掉。
章白羽沒有回答威茲,而是轉身走入了艙門,甲板上只剩下了呼嘯的風聲、巨浪的涌動聲、還有威茲的狂笑。
每一次顛簸,艙門都會有水濺入艙內,章白羽聽進了隱約的哭聲。
「很高興認識你!替我轉告謝爾蓋,他是個白痴,我一直在偷喝他的酒,他從來不知道!哈哈哈!」
「要完了,」章白羽說:「我們堵不住缺口。最快到明天中午,這艘船就會沉到海里去。」
「她願意就行啊。好了,不跟你扯沒用的了。」威茲捏住一瓶酒胡亂地灌了幾口,烈酒灼燒著他的喉嚨,讓威茲暢快地吐了一口氣:「倉下面——嗝——怎麼樣了?」
在章白羽快要走進艙門的時候,威茲大叫著他的名字。
在平時,奴隸的食物就嚴重不足,在起義的時候,大多數奴隸消耗了全部的體力,這個時候,虛弱在每一個人身上降臨了。很多奴隸倒頭睡下,拒絕做任何事情。有幾個奴隸則瘋狂地破壞起了狄奧多拉號上的一切,如果不是章白羽阻止他們,他們還準備點火焚毀船長的軟床。
「那你還笑得出來?」
微風變成了強風,兩個小時之內風暴降臨了。
威茲沒有覺得受到了侮辱,只是有些摸不著頭腦。唐人的侮辱方式總是和別人的親屬有關,這讓威茲非常的不解。
奴隸們嘗試控制商船,但是不久之後,隨著第三個奴隸被狂暴的海浪捲走,大多數奴隸驚慌失措地跑入了船艙內部。船艙裏面漆黑一片,奴隸們蜷縮在一起祈禱,章白羽與不少羅斯人一直留在甲板上,他們是少有的敢於扯住風帆的人。威茲站在船尾,狂笑著轉動著舵盤,他見過更惡劣的天氣,情況比現在糟糕的多,他現在只有逃出生天的喜悅,絲毫沒有身處風暴的驚慌。
不知道在黑暗裡面過了多久,謝爾蓋咳嗽了起來,他感覺肚子裏面裝滿了水,他忍不住側翻過身體嘔吐起來。接著,謝爾蓋看見了銀灰色的沙灘,低矮的雲層,還有船身折斷、船首指向天空的狄奧多拉號。
「還有多久才能靠岸?」一hetubook.com.com個女人害怕地問他:「船太顛簸了。」
謝爾蓋立刻想到了惡魔和地獄,不過他這一次想錯了,這不過是一處暗礁。
「上帝啊!」謝爾蓋的視線開始模糊了。
章白羽悚然,他立刻站了起來,跑到了船艙外面。
看著落湯雞一樣的章白羽走過來的時候,威茲哈哈大笑:「章白羽!你像是剛剛被幾個老寡婦玩過了一樣!」
整整一天的時間裏面,低矮的雲層好像就壓在人們的頭頂三尺多的地方。底倉的水一寸寸的上漲,一開始的時候人們以為這是從艙門湧入船底的,驚慌失措的人們不斷的用木桶朝著船外潑水。可是底倉的水還在上漲,一個羅斯人最後終於找到了船側的一處裂縫。這個消息立刻在奴隸中間傳開了,除了持續不斷的舀水之外,奴隸們找來了諾曼人留下的工具試圖修補船隻。人們用木板、鐵片、釘子不斷的努力,但是這一切都好像是徒勞,很快,底倉的水就已經漫過了人的膝蓋。
「這東西沒用,」章白羽說。「根本就沒有上藥,手還是會爛掉。」
羅斯人看著本來頹廢下去的章白羽又恢復了活力,他一個一個的拉起坐在地上的奴隸們,讓他們跟著他去舀水。在底倉,章白羽羞愧地看著謝爾蓋還在不斷地潛入水中,試圖用木板修補裂縫。裂縫是堵不住的,但是卻能讓海水湧入船艙的時候慢一些。章白羽舀了一桶水,飛快地跑到了甲板上,將水潑掉。接著又是一個往返。一開始的時候,章白羽還會費一些口舌,勸說奴隸加入自己,但是幾個羅斯人只是冷眼旁觀,幾個狂信徒只顧著祈禱,等待著即將到來的死亡。一趟又一趟,章白羽感覺渾身的肌肉都失去了彈性,一點力氣也沒有了一般。上一次有這種感覺,還是章白羽學著射箭的時候,他貪快,連連放箭,晚上回了家的時候,胳膊幾乎虛得抬不起來。一趟又一趟,那些祈禱的奴隸也忍不住停了下來,看著章白羽徒勞地拯救著這艘船。
突然,一陣劇烈的震顫從腳下傳來。
即使從來沒有航行過的人,此時都知道這艘船快完了。
穿過了幾個默默喝酒的奴隸,章白羽走到了唐人聚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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