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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引起了他身後的諾曼人的奚落，那些人對這個傢伙鄙夷起來，他們都記得，當初這個漁夫跑到瑞德城請求市民身份的時候，是何等的謙卑，如今，諾曼人大難臨頭了，這傢伙又想把諾曼人的身份洗刷掉了。

「給他們水。」章白羽對身邊的人指了指兩個騎兵。

接著，郎官打開了一隻火盒，從火盒裡面取出了一枚陰燒的火棒，郎官吹了吹火棒，讓火棒頂端燃起火苗。

蔚藍的海面上，一道黑影不時地浮上海面，單看著露出海面的脊背，唐人就感到陣陣恐慌，這海獸竟然如此龐大，感覺比起烏蘇拉人的商船都小不了太多。

在唐人的身後，有一群修補屋頂的諾曼人。他們在屋頂敲打出碎石，在缺口裡填入新磚頭，有些縫隙則使用唐人瓦片進行修補。

「鯨魚這種東西，典籍之中也有，」鍾離牧說：「但是咱們唐人的典籍遺漏太多，我也說不清楚是什麼樣，可鯨魚應該不是生活在海邊。」

陳粟和王仲剛剛說完，石越就大發雷霆，說他們兩個太放肆。

海洋永不停息地翻卷著，但是此時海面已經空無一物了，所有的船隻都已經靠港。

沒想到快要進入瑞德城的時候，騎兵居然帶回了這樣的消息。

「媽的！」商人抬了一下帽子，對這枝蠟燭表示敬意：「這種東西，你們有多少？」

郎官掏出了一隻蠟燭，讓商人拿在手上。

一個騎兵接過了拋來的水囊，咕嘟咕嘟喝了幾口，然後把水囊交給了另一個騎兵。

章白羽這一次從托利亞出來，主要是為了巡視唐人的新領土，瑞德城。

「是的。」蒯梓的表情頗為憂慮：「我詢問過諾曼人，他們說這頭巨獸幾年前就來過了。」

「是龍嗎？」

章白羽進入瑞德城后，嗅到了淡淡的糞便味道。他一開始還以為這是蒯梓治理城市不力，沒有將城內的污物排走的原因，後來，當章白羽看見所有的民居旁邊都有植物的尖芽冒頭的時候，他就不再疑惑了。唐人就是唐人，章白羽心中感到好笑，永遠都會找到食物的來源。

一個月後，當滿載著糧食烏蘇拉商船抵達港口的時候，商人發現居民們都兩眼發直，似乎經歷了什麼不得了的變故一樣。

章白羽的巡視很快接近了尾聲，這天早上，他還在睡夢中，就聽見了潮水一樣的喧嘩聲。

諾曼人中間，有一個人擦了擦鼻子，站了起來，走向了章白羽等人的身後。

接下來的半天，舒爾茨在鐵匠鋪、軍營、碼頭四處遊走，他的身邊跟著一個頗為不耐煩的唐人士兵。最後舒爾茨終於湊足了人手，找到了十二個高明的水手和五個士兵。

兩個唐人士兵一左一右地抓住了諾曼人的肩膀，要把和*圖*書他拖到一邊去。

在遊覽領地的途中，許多騎帳官就表示，他們返回騎帳之後，就立刻搬動居民遷往尼塔行省。

不光是章白羽，陳粟和鍾離牧等人都感到非常好奇，龍這種東西，對於唐人來說的意義重大。

幾個執戟郎匆匆前來，陪著章白羽走出了內堡，他們騎上了馬，朝著喧嘩聲最響亮的地方跑去。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裏面，章白羽在城內詢問了一下人口數量，檢查了一下城牆的修築進度，然後就帶著騎兵離開了瑞德城，前往周圍的移民聚居點，看一看那裡的居民情況。

一群人匆匆地登上了盤旋上升的石道，來到了內堡的頂端。

陳粟則舔了舔嘴唇，扭頭去詢問蒯梓，這大傢伙的肉，不知道補不補。王仲聽罷也湊過來尋問蒯梓。

幾聲急促地號角聲傳來后，唐軍開始加快腳步，朝著瑞德城奔去。

諾曼人剛剛說完，扭住他的一個唐人士兵就對著他的臉打了一拳，讓他閉嘴。

「鯨魚。」諾曼人的血從鼻子和嘴裏流淌出來：「這是鯨魚。」

「大人。」

隨後，郎官點燃了蠟燭。

「媽的，這是個北海名。」石越叫道：「威茲手下有一打舒爾茨。這傢伙一定在隱瞞身份，想要欺騙您，阿奇爾大人。」

石塔之上，唐人都在極目遠眺。

「你們居然欺騙烏蘇拉共和國？」商人皺著眉頭詢問道。

「好，」章白羽點了點頭：「我們儘快入城。」

聽到了這個諾曼人的要求之後，石越露出了不懷好意的笑容：「當初可是讓你們自由選擇來去的，你是自願留下來的，我們怎麼恢復你的自由。」

陳粟冷哼了一聲：「這傢伙就是想騙一艘船出海罷了。」

兩個唐人騎兵飛奔到了章白羽身邊，翻身下馬，口齒含混地喊叫著。

「蒯虞候已經下令各家關閉門戶，燃警煙召喚漁民歸港，城中正在鳴鐘召喚居民歸城。」

他的夥伴紛紛低聲警告他，讓他不要做蠢事連累大家。

「這樣挺好，」鍾離牧笑著說：「至少他跑不掉了。」

唐人居民一進入瑞德城，立刻就做了一件讓布爾薩人也出乎意料的事情：唐人把瑞德城內的空地種滿了蔬菜。在托利亞山區的時候，布爾薩人已經被唐人一再地拓寬過眼界：他們知道了沙地上、水溝邊、斜坡上、牆壁上甚至碎石上，都是可以種植蔬菜的。可是這一次，他們又知道了：城市裡面也是可以種的！

「你自由了，」章白羽說：「萊赫人。」

章白羽的身邊有五十多騎，還有許多軍官跟隨在身邊：陳粟正在馬背上和幾個郎官閑談；石越正在指責穆拉迪不通唐禮，與野蠻人無異；鍾離牧並騎走在章白羽的身邊，隨時回答章ｈｔｔps://ｗww.ｈetｕbooｋ•com•cｏｍ白羽詢問的問題。

「我不在乎你是不是北海人，也不在乎你是不是要替你母親還債。」章白羽說：「把魚帶回來。我希望瑞德城多一個萊赫漁夫，不希望這裏多一個諾曼弔死鬼，你明白嗎？」

鍾離牧則同樣的興奮，他年紀最小，又勇敢無畏，見到這種怪獸自然難以壓抑興奮的感覺；

在舊城之外，許多土夯堆和燒磚爐已經落成。赤|裸著上身的諾曼人正在唐人監工的皮鞭下，將劈好的木料堆一捧捧地堆積在燒磚爐旁邊。有些諾曼人則蹲在燒炭壕溝邊上，密切關注著火勢，隨時準備收集木炭。唐人和歸義人主要處理磚胚，他們挖出了三處泥溝，將泉水引入溝渠裏面，這幾條水渠是唐人築城時的主要水源。看見章白羽抵達之後，唐人和歸義人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對首領歡呼致意，諾曼苦力們則吸了吸鼻子，一臉茫然地看著自己陌生的領主。

章白羽於是問那個諾曼人：「海邊裏面怎麼會有鯨魚？」

唐人和歸義人都盯著土地，憧憬著大地上金黃的豐收；憧憬著在家園迎娶一位體面的女人；憧憬著自己的後代在這裏誕生、長大、生兒育女，憧憬著他們不必經歷父輩的顛沛流離。

石越則一本正經地祝賀章白羽，說這是唐人的祥瑞，不然沒辦法解釋：為什麼章白羽一出山區，海中就出現巨龍；

看管他們的唐人士兵，這個時候也在遠眺著。

「我攢了半輩子錢，好不容易在這裏置辦了家業，但是諾曼人倒霉了，我就完蛋了。」諾曼人說：「讓我把這頭鯨魚獻給您，請恢復我的自由。」

章白羽給身邊的人說了一下這個諾曼人的言辭。

「萊赫人，」章白羽詢問他：「你叫什麼名字？」

「你能殺死那麼大的海獸？」章白羽有點好奇。

至於鯨魚的肉，唐人架起了無數口大鍋，將它們熬制起來，沒想到，這種肉熬成的脂液清亮如水。熬出的油裝滿了瑞德城所有的器皿：奶罐、水壺、盆子、桶。最後，一位唐人蠟燭匠人徵用了六十名居民，將這些鯨油製成了數萬枝蠟燭。蠟燭發光極佳，暗室之中點燃，光滿屋舍，光線透過縫隙直射屋外。

「讓他說。」章白羽示意士兵。

章白羽詢問這個諾曼人：「為什麼你要幫我殺掉這頭海獸，你想要什麼？」

他們家中都有懷孕的老婆，看見海物第一時間就是想到的這個。

那些水手能夠把槳劃得像是蒼蠅翅膀一樣快，那些士兵都是沒有老婆的人，臂力很強，可以把標槍投的很遠。唯一出乎人意料之外的就是鍾離牧，他自告奮勇，要求參加捕鯨小隊，章白羽雖然極力反對，但是鍾離牧卻執意如和圖書此，最後章白羽只得叮囑他注意安全。鍾離牧還處在對冒險相當熱衷的年紀，這裏又沒有學士煩擾他，起了性子就勸不回來了。

鍾離牧一身血污，被幾個唐人士兵抬走了。

安息人都盯著埃辛城，垂涎著城內積累了無數年的財富；垂涎著那些美貌的諾曼女人；垂涎著攻破半島首府的戰功和殊榮。

聽說海中發現巨龍的消息，唐軍士兵都感覺非常驚奇，有一些則感到了恐懼。巨龍雖然是吉祥的神物，但是普通人是沒有膽子去親眼看看的。

在鯨魚的屍體上，人們發現了一種粘稠如同脂肪的黑團，這東西散發著惡臭，乾燥后卻散發出了奇異的香氣。居民紛紛藏匿這種東西，有些居民甚至從魚腹中剖解著黑團，可是從鯨魚體內挖出的黑團，即便乾燥了，還是散發著臭氣。鯨魚嘴中的齒子被剪下來，收集到了倉庫之中。鯨魚皮被剝下來，交由匠人製作珍貴的鎧甲。

「給我六條小艇，四十副鐵叉，二十盤繩子。再讓我挑選十二個水手，六個士兵。三天之內，我把它帶給您。」萊赫人說道。

章白羽將巨龍出沒的謠言解釋給了士兵們聽，接著，士兵們又將這件事情告訴了城內的居民。

章白羽讓士兵陪著這個萊赫人準備物資，並且和萊赫人約定，三天之後，如果沒有把大魚帶回來，就把他弔死。

瑞德城已經被唐軍著手改造了。

「龍！」一個騎兵驚恐地說：「海上發現巨龍！巨龍時而沉入深海，時而浮遊海上，吐氣如桶霜霧，高達十數丈。」

如今穆拉迪的騎帳已經劃分了土地，安置了兩個村莊三個聚落。每天都有大量的布爾薩和唐人移民遷徙而來。唐人居住在村莊的中央，掌握著村中的武器、鐵器、農具、種子、牲畜的貿易，聰明的騎帳官總會把這種差事交給唐人，唐人在和別的唐人討價還價的時候，經常會叫板到底，而布爾薩人面對唐人的時候，總會進退失據。即便是歸義人，也沒有徹底把自己當成唐人，可以無所顧慮地向章白羽要這要那。村莊中有唐人居住，就意味著安全，讓唐人得到一些利益，是值得的。

唐人士兵死死地按住了這個諾曼人，對這個舉動可疑的諾曼人非常惱火。

「別，別！」諾曼人用生疏地唐語呼喊著，不想讓周圍的人把他帶走：「大人！」

「是很少，」諾曼人說：「但不是沒有。您可以詢問每一個諾曼人，他們都會告訴你，海邊偶爾會有這種大魚。」

「要多少，」郎官疲憊地一笑：「有多少。」

「明白，大人！」舒爾茨對章白羽說。

一時之間，瑞德城內充滿了腥膻的惡臭，章白羽出入的時候，都不得不在兩耳之間繫上手帕，遮住口鼻。和-圖-書城內的居民也大多如此，瑞德城內的手帕一時炙手可熱，一個半瞎眼的裁縫因為售賣手帕發了大財。

穆拉迪對於這些短視的同胞，心中充滿了嘲諷。

「你還有什麼話要說？」章白羽好奇道。

章白羽的身邊，一個執戟郎從馬鞍上掏出了一隻水囊，拉開了塞子，丟給了騎兵。

「鯨魚？」章白羽不太清楚這個諾曼詞是什麼意思，他詢問了這個諾曼人半天，終於弄清楚了，這是海中的大魚。

章白羽走到了舒爾茨的身邊，蹲下來拍了拍他的臉，讓他醒過來。

「好吧，」既然是鯨魚，章白羽也就不太在意了，接下來就是要把這個消息傳遍瑞德城，以便讓瑞德城不再驚慌。章白羽隨口吩咐道：「帶他下去，賞他一杯酒。」

萊赫人笑了起來，笑著笑著，他用雙手捂住了眼睛，哭了。

章白羽詢問身邊的人說：「你們覺得呢？」

騎兵們馳入了瑞德城的內堡，圍牆內，蒯梓帶著城內不多的吏員和郎官迎接章白羽。

不久之後，瑞德城出現在了眾人的視線之中。

「我們不用金幣換糧食。」郎官說。

別的唐人都沒有表態。

瑞德城的城牆已經搭好了木頭架子，一旦外圍的城牆稍具規模，唐人就會拆除一部分內牆，使得城區變得更加通暢。瑞德城過去的排水溝將城內的糞便全部傾瀉在海灘上，這讓瑞德城外的海灘變得惡臭無比。唐人則將排水溝直通大海，同時挖掘出了糞池，還安排了專門的人收集糞便運出城外。諾曼人很好奇地看著唐人竟然把城市的糞便一車一車地運走，他們以為唐人會把這些糞便隨意地拋灑在野外，沒想到，這些騾子拉得糞車全部被送到了周圍的唐人村落里，將這些糞便拋入耕地之中。諾曼人嘖嘖稱奇，而與唐人接觸時間較長的布爾薩人，對此已經見怪不怪了。

「讓我在瑞德城活下去吧，」諾曼人說：「我是個萊赫人，不是諾曼人！」

這樣的做法，的確很有效果。許多騎帳官被一望無際的碧綠平原驚呆了，諾曼人經營了上百年的土地，已經肥沃到了讓人難以想象的程度。騎帳官們跳下馬來，抓起一撮泥土，又看一看周圍健全的灌溉系統，再跳上馬背，看一看唐人控制的土地，發現此處全部可以開闢為耕地，不由得暗自羞愧：聽說校尉準備遷徙騎帳，歸義騎帳官們的第一反應，就是校尉要讓他們去窮鄉僻壤去，以便把托利亞「肥沃」的土地交給唐人移民。

周圍的唐人都很好奇，並沒有表示反對。

此行的另外一個目的，則是讓騎帳官前來領略一下尼塔行省的富饒。騎帳官們對於自己的土地有一種近乎偏執的眷戀，有些騎帳官一旦確定了騎帳，就不願意遷徙m.hetubook.com.com了，他們滿足於在自己的土地上經營。這些騎帳官非常擔心遷徙之後，自己的權勢會受到損害，不太願意率領自己的騎帳走出山區。對於這樣的頑固者，章白羽只能讓他們親眼看一看尼塔平原，這種景象的衝擊，比唐人費盡口舌都有效果。

「我的母親是北海奴隸，被我的父親買了。我的母親生我難產而死，讓我父親賠了一大筆錢。所以我父親給我取了個北海名，這樣他每次揍我的時候，都會有個理由：北海人讓我欠錢了！」

「糧食運到了。」商人對城內的郎官說：「你們的金幣準備好了嗎？」

諾曼人說：「可是我的房屋被征走了，我的家人被安息人搶走了，我還能去哪裡？」

「龍？」章白羽沒有說客套話，而是直接詢問蒯梓。

「舒爾茨。」

章白羽笑了，對身邊的人說了這個諾曼人的提議。

穆拉迪從小生活在山區，從來沒有見過海洋，更沒有見過海中的龐然大物，這個時候已經目瞪口呆；

「城中如何了？」章白羽問道。

還有三個郎隊的士兵穿戴著整齊的諾曼式鎧甲，跟隨著騎兵們緩緩前進。

商人從郎官身上聞到了一股魚腥味，不由得暗自埋怨這些武夫粗俗邋遢，肯定是連月不洗澡的原因。

那天夜裡，舒爾茨對這些人交代了許多問題，第二天黎明前，這些人就乘著小艇出海了。

萊赫人痛快地答應了這個請求。

「怎麼回事？」章白羽詢問。

還沒有抵達那裡，人們就聞到了血腥味。

「您到內堡頂上去看吧，」蒯梓說：「現在還能看見。」

「章校尉！」

這個諾曼人一直走到了章白羽身後二十多尺的地方，才被唐人士兵發覺。

「我是萊赫長大的諾曼人，」諾曼人叫道：「萊赫有專門的捕鯨術，我也參加過捕鯨。讓我為您獵殺這頭海獸。」

穿過人群，人們看見精疲力竭的十多個人趴在海灘上，難以動彈。海面上漂浮著四艘小船，在遠處，那頭巨大的海獸已經死去，擱淺在近海，正被海水一點一點地推向海邊。一旦接觸了海底的沙灘，那頭巨獸就動也不動了，如同一座黑石之山，屹立海中，巋然不動。巨獸的傷口正在流血，沙灘已經被紅色的海浪染紅。

「大人，」諾曼人說道：「我知道那是什麼！」

接下來，城內的居民花了半個月的時間，將那頭巨大的鯨魚拖到了沙灘上，分割宰肉。

唐人士兵立刻抽出了佩劍，厲聲警告這個諾曼人靠後，章白羽的身邊的一群人也回過頭來，手按在劍柄上，警惕著這個諾曼人。

「答非所問。」石越吹了一下自己的鬍子。

一時之間，商人彷彿變成了烏蘇拉唱詩班裡一個天真無邪的小詩童，舉著一隻蠟燭，站在光明的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