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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部各個城鎮都處於惶惑的混亂之中。

西部城鎮在幾天的時間裏面，陸陸續續接納了許多逃兵。

伊茲米塔以南，埃辛城以北，唐軍四處出動，如入無人之境。

烏蘇拉對都護府的懲戒，在許多尼塔諾曼人看來，是帝國威嚴的延續。許多尼塔諾曼人甚至說，烏蘇拉共和國最早的建立者，就是一群年輕的諾曼貴族，雖然他們與皇帝不和，在島嶼上開闢了新的國家，但從本質上來說，他們依舊代表著諾曼人，也代表著西部世界的文明和強大。

西南部的城鎮受到的損失更大，戰意更低，但由於維基利奧任命的官員非常得力，領主們大多處於脫離領地的軟禁狀態。

這樣做的唐男，長史蒯梓會一一回信。

有些諾曼老人比較淡然一些，他們經歷過那些光榮的時代，所以比較的穩重一些。他們建議，雖然大批唐人將會淪為奴隸，但是西部人應該有文明人的自覺，也該承擔起諾曼人的責任，對於奴隸，還是要堅持那些保護性的法律，比如打死了唐人奴隸，該賠償還是要賠償；比如對於莊園主們，還是要設置限制性的法律，通過勸說，讓莊園主們提高奴隸們的待遇；比如對於布爾薩貴族們，要儘可能的慷慨。雖然是西部人將他們從唐人的暴政之中解救出來的，但西部人應該讓他們得到優待——帝國從來只對敵人殘酷，對於朋友和附庸，應該是溫和又體貼的。

那個時候，尼塔總督有自己的玻璃燒製作坊，可以燒出整塊的大玻璃，只是技藝不夠精熟，要麼就是渾濁不透光，要麼就是裏面凝著氣泡，還有一些在冬天稍冷的時候就會崩裂，不過這並不影響尼塔人對玻璃的自豪。

在敗兵陸陸續續地逃回西部后，西南部城鎮得到了命令：籌集第三批部隊和糧食，儘快朝著埃辛城彙集。

這一次，安息貴族一旦被俘虜就被處決，安息士兵被送到了受降城採礦。

至於失敗的消息，也就是這兩天，被一些古河雇傭騎手傳回了埃辛城。不過這些古河傭兵大多被當成間諜逮捕了。

「都護大人，那些領主我認識的，絕非體面之人！請讓我為您去監視他們！參勤之務，是都護府王國的大事，我將成為您的鞭子、您的獵犬、您的獵鷹，為您嚴格推行參勤！」

臨湖圍城后，唐軍曾經對他們提出過「奉行參勤」，但是大多數安息領主都投奔了烏蘇拉人。

街頭上慷慨議論的市民突然覺得寒冷，紛紛躲回了屋裡。正在提前兜售唐人奴隸兌票的奴隸商人們再度破產，他們本來指望一次勝利，讓他們再次崛起的。可惜烏蘇拉人難以依靠，大好的優勢居然難以取勝，不是說都護府只有六千多士兵們，兩批烏蘇拉大軍全部超過唐軍總數，www.hetubook.com.com怎麼這樣也會輸的？有一些從羅斯急匆匆渡海到埃辛城，準備趁機發一筆小財的商人，現在又開始去聯絡商船，希望早點回到羅斯去。

其實但從生活上來說，市民們受到的影響並沒有貴族們大。

糧食商人和市民精英們已經與烏蘇拉人站在了一起，面對這種不利的局面，他們只能繼續和烏蘇拉人合作。

二三十個接受了參勤的大小領地，海峽邊坐落各處的城鎮——章白羽仔細地打量著這些地方。

當然，這些新兵士氣極度低落。一方面他們不了解唐軍會怎麼對待他們這些降兵，另一方面，他們已經聽說了唐人公爵的安排——他們要活下來，還需要為都護府流一次血，誰知道那安息傭兵是什麼樣的厲害角色呢？

「勝利啊！你的名字叫諾曼！」——三百年前，諾曼帝國開始四面擴張的時候，一位帝國詩人寫下了這樣的詩句。

城內有許多備官也是在夜裡得到了命令，黎明時他們就被整編起來，睡眼惺忪地穿戴好鎧甲，跨上馬追隨著都護朝著西部走去。

隨著帝國的注意力轉回腹地，邊疆防禦變得鬆懈，烏蘇拉對於邊疆地區的滲透變得越來越深入和徹底。

自由港的烏蘇拉守軍哀嚎：伊茲米塔已成都護府的附庸。

一小部分羅斯農夫選擇去受降城採礦，大多數羅斯徵召兵毫不猶豫地加入了羅斯歸義營。

這段時間許多領主投奔唐軍，並且接受苛刻的參勤，並不是因為他們真的願意投降，而是他們的士兵已經醞釀著叛亂了。

他們人人都記得，有了這種玻璃之後，烏蘇拉商人送來的玻璃器皿立刻就便宜了起來。每個人雖然說不出來因果關係，但卻能看出大致的聯繫——只要我們尼塔人自己能造的東西，烏蘇拉人就卡不住我們的脖子。

埃辛城內的守軍至今處於一種難以置信的眩暈之中。

章白羽趁著大雪短暫地返回了這裏。

有些唐男甚至主動請纓，要都護大人派他們去西部。

塞米公爵留下的最後的安息封臣們，這次沒有投降的機會了。

這種參勤之務很快傳回了都護府內地。

章白羽給了謝爾蓋一批鎧甲、武器。這些是唐軍整編之後，從營兵們身上裁汰下來的，比起郡兵還要差一些。不過對於羅斯人來說，卻已經比波雅爾給他們的無頭長矛、沒把刀劍要強一些了。

烏蘇拉人對於西北部的城鎮和領主還沒來得及整合，雪上加霜的是，重鎮伊茲米塔公開表示不願再加入西部聯盟。西北地區的領主便紛紛驅逐了烏蘇拉人派駐的官員和士兵，同時對古河人、都護府派出了使者恰降。

守軍們面面相覷。

邊地的唐男，則按照領地的不同，承擔糧食、草https://www.hetubook.com.com秣、木料等物資的參勤。

烏蘇拉共和國已經派出了兩位將軍，徵發了兩支大軍，那麼無論如何，勝利是肯定了的，問題就是勝利會對市民帶來多少好處？

都護府給了羅斯工奴兩條路：第一，去受降城挖礦，五年後獲得自由，在臨湖城外獲得一小塊土地，納稅、服役與諾曼人無異；第二，加入唐男謝爾蓋的羅斯營，羅斯歸義營已經有了三百人。羅斯歸義營很快就會被派到懷遠郡抵擋安息傭兵的入侵，一旦戰爭結束，所有的羅斯人都可以獲得自由，並且允許歸義。

排練合唱凱旋樂章的孩子被家長一個個抱回了家。

在碼頭上，許多諾曼商人、權貴正在悄悄安排家人前往羅斯地區。

唐兵在埃辛城外慶祝新年。

越靠近西北部的城鎮對此反應越快速。

逃回城內的潰兵很詫異：「我們打得這麼苦，你們居然什麼都不知道么？」

潰散回埃辛城的士兵搖了搖頭，告訴了埃辛城一個比冬天還要冰冷的消息：「格蘭特先生完了，維基利奧將軍也完了。」

諾曼帝國在陸地和海洋上取得了極多的勝利，不論是保守的大貴族還是銳意進取的市民精英，都已經習慣了帝國戰無不勝的消息。

現在，烏蘇拉人更是將他們說成是諾曼人的兄弟，如果諾曼人受到了入侵和欺凌，烏蘇拉人絕不會坐視不理。

精疲力竭的諾曼騎士、幾乎發瘋的羅斯傭兵、又哭又笑的古河騎手、一言不發的安息老兵。

都護府腹地的唐男，參勤之務大多是修築水渠、鋪築道路、開拓莊園、疏通水道；

這讓烏蘇拉軍隊的指揮權自然而然地落到了當地的商人領袖手中。這是符合共和國傳統的。可是常備軍出身的烏蘇拉士兵們不是傭兵，他們並不信任商人，也不會被商人蠱惑。這些士兵希望將軍團能夠前來領導他們，中下級的軍官則處於分裂之中：有一部分是格蘭特舊部，另一部分則剛剛被維基利奧提拔過。誰該接管烏蘇拉軍隊的指揮權，這問題在海峽邊的城鎮竟然久決不下。

伊茲米塔脅迫他們的古河王公簽署了《中立法令》，這是尼塔城市的慣例。聲明了中立的城鎮將不會參与任何戰爭，他們的港口、邊境不會對交戰任何一方開放。現在通過中立法令的伊茲米塔，實際上已經表明了他們的態度：因為唐軍艦隊根本不會抵達伊茲米塔，這法令就是針對烏蘇拉人的，同時也是對唐人的示好。

他們從古河人手中接管了許多從沼澤之中逃出的潰兵——這些潰兵被古河人剝得精光，鎧甲、武器、軍馬什麼也沒剩下——詢問之後發現是格蘭特將軍的部下。潰軍說不知道格蘭特在哪裡，有人說他死了，有人說他被河兒和-圖-書汗軟禁了，還有人說他進入了河兒汗的宮廷，正在遊說河兒汗進攻都護府。

「再敢議論者，同奉此參勤。」

臨湖城。

入侵尼塔地區的羅斯傭兵幾乎被殺戮一空。大多數羅斯波雅爾則被送到了臨湖城，準備接受都護府的公開處決。

在許多城鎮外，唐軍都執行了在伊茲米塔曾經執行的辦法：入侵過都護府的諾曼兵和羅斯兵，由城鎮派人贖回，如果無人肯贖，唐軍就會在城外將之屠戮殆盡。

烏蘇拉人終究算是自己人。

埃辛守軍判斷，古河人一定是受到唐人的指派，前來擾亂軍心的。

形形色|色的士兵進入了城鎮之後，幾乎立刻倒頭睡去，還有一些人則如同乞丐一樣，對守軍討要任何食物。

維基利奧下達的城市宵禁令還在執行，天色稍晚之後，埃辛城已經寂靜無聲，沒有誰能夠獲得消息。那些被允許開業的妓院或者酒館也頗為冷清，前來打探消息的貴族、市民們發現別人也知道的不多，只能在憂愁之中喝下一杯杯酒，並且感慨這是個壞時代。

比較悲觀一些的市民猜測，可能也就是物價會下降一些，戰勝之後，都護府囤積的那些財貨，也該讓諾曼居民們享受一下了。比較樂觀一些的市民，則斷定生活會變得極好，甚至會回到二十多年前的黃金時代中去：西部領地會通過貿易樞紐地位，獲得無數的財富，通過「勤懇的勞作」，即便是底層的市民，也能享受到大量的好處，比如便宜的糧食、廉價的布匹、對西部市民投歡送抱的布爾薩鄉下姑娘——這些本該是常態的生活，將會重返西部領地。

許多貴族對於烏蘇拉人尤其熱忱，因為烏蘇拉人不同於帝國強加賦稅，也不同於安息人蠻橫粗暴，烏蘇拉人只要求貿易，這與貴族們的利益並不衝突。烏蘇拉人不會吞併土地，也不會大加殺戮，他們都是一些守規矩、重信譽的商人，烏蘇拉人是貴族們的朋友。最關鍵的一點是，烏蘇拉人甚至沒有要求太多城市效忠共和國，他們從來只要求城市以盟友的身份加入貿易同盟，從來不會逼迫城市王公、領地貴族宣誓加入另外一個國家。這對於重視榮譽和合法性的貴族們來說，實在是無比寬厚的恩典。

每隔幾年，帝國的邊境就會傳來捷報，說帝國摧毀了一個國家，將土地納入了帝國的疆域，或者有一位異族國王皈依了天主，並且親自前往諾瓦城，對帝國皇帝宣誓效忠，還將子女送往諾瓦城，接受最為正統的諾曼教育。

西北部的城鎮得到消息的時間更早，只不過他們不太清楚維基利奧的行動。

每一位烏蘇拉官員從小的教育都告訴他們，只要維持一個城鎮的生產和貿易，那麼當地城鎮信仰哪一位神、尊奉哪一位君主，都https://m.hetubook.com.com是城市自己的事情，不必插手。

他們在焦慮之中等待著遠方的消息，許多貴族已經暗中締結了約定，準備在維基利奧將軍和格蘭特先生一道返回后，通過巧妙的策略，同時討好兩位將軍，並且維持在城內的特權。

羅斯的徵召兵則被納為工奴，這些人都是被波雅爾裹挾而來，但是都護府並不准備將他們屠殺殆盡。徵召兵沒有像雇傭兵那樣入侵都護府，他們大多在西部領地執行戍守、防禦、運糧的任務。

在羅斯歸義營中，這些羅斯山區來的居民，吃了幾個月以來第一次飽飯。

烏蘇拉士兵們憂心忡忡。

這些玻璃溫室，大多都是幾十年前尼塔最為富庶的時候置辦的。

烏蘇拉軍人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兩位將軍同時失去了聯繫。

這些歸義人和西部人沒有任何區別。領主們的手下竭盡全力也沒辦法揪出他們來。

過去許多天的時間裏面，他們只聽到了零零星星的消息，許多聲稱來自戰場的騎手告訴埃辛人，前線打得很苦，維基利奧將軍正在設法扭轉戰局。

埃辛城內。

唐男們的參勤各不相同。

擊潰烏蘇拉大軍只是第一步，在共和國反應過來之前，如何吞併更多的土地、收編更多的降兵、控制更多的領主，已經成了新的任務。

城鎮邊的唐男，主要參勤則是修築建築、修復城牆、修繕兵營；

這些歸義人會拉攏士兵，讓他們前去投奔唐軍，甚至安排他們臨陣倒戈。

吞併西部領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佔領的初期，甚至得不到任何好處。但佔領西部領地的好處在於，下次烏蘇拉人進攻的時候，戰爭就會在這裏打響，都護府腹地不會再承受兵禍。

亂糟糟演奏的樂隊被勒令停止；

唐軍控制了城市之間的土地之後，這些供應立刻斷絕了。不光是食物從餐桌上消失，那些打理溫室的僕從們也不見了蹤影。

西部領地，這些新唐男們，參勤之務卻頗為相似：「十丁抽一，派去都護府協助轉運；繼承人必須派往臨湖城為備官；領地全境廢烏蘇拉錢，奉行唐錢；半年之內學會唐話，否則奪爵。」

謝爾蓋喜滋滋地收並了這些士兵。唐人虞官仔細地甄別了一下這些徵召兵，從中找出了許多隱藏身份的羅斯傭兵。傭兵被公開處決，剩餘驚惶不定的羅斯兵則被送進了唐營。

那些早先歸順唐軍的叛徒，叫「歸義人」的敗類，還會潛入西部領主的部隊。

許多人煞有其事地說，唐軍士兵不知道溫室是什麼東西，他們看見了大塊的玻璃之後，就以為是水晶。為了爭奪這種昂貴的水晶，唐軍士兵彼此拔刀互砍，只有勇士才能將溫室的玻璃綁上馬背。尼塔人帶著驕傲揶揄者，然後又惴惴不安地詢問聽者：「是這樣吧？」

烏蘇拉人不m.hetuｂooｋ•ｃoｍ.com心疼西部領地，唐人當然也談不上。

協助守城的士兵已經在領主的率領下離開了，他們返回了各自的領地，絲毫不在乎之前發下的誓言——「與埃辛城共存亡」。

都護當夜與韓夫人團聚，第二天一早就匆匆離開了。

市民們全部變得精神緊張，只要看見街道上面有行走的市民，就會立刻找到烏蘇拉士兵舉報，說街上有唐人姦細，馬上就要帶著異教徒殺進城內來了。

隨著那支大軍的靠近，許多嚇得半死的士兵率先抵達了城市。

許多抱怨連連的唐男看完之後，再也不抱怨了，心情也好了不少，食慾也增加了，許多人還打開了珍藏的美酒，小酌幾桶。

烏蘇拉人的國土在海上，烏蘇拉的大軍是艦隊，烏蘇拉不需要忠誠，烏蘇拉只需要財富。

這支軍隊比起安息大軍都要殘暴和狡猾：唐軍每一次都會放過大批降兵，但對於領主貴族，唐軍卻只給一次機會。

烏蘇拉守軍對於這樣的言論並不排斥。

羅斯、安息、諾曼領主們極為憎惡都護府的唐軍。

市民們則期待著商路能夠重新打通。

只不過，擁有這種想法的尼塔諾曼人越來越少，他們再也沒有父輩的那種進取精神了。

領主們又開始觀望起來，他們通過各種渠道打聽著前方的消息。

埃辛城的街道在半天之內就變得蕭條了起來。

他們聽進了烏蘇拉人的勸說：烏蘇拉的玻璃器皿明亮通透、廉價如陶，尼塔人不需要生產那些雜色玻璃，應該因地制宜，種些糧食啦、鞣製皮料啦、製作船料啦，就能活得很好。

正在懸挂彩旗的市民被攆回了寓樓；

黑壓壓地軍隊出現在地平線的時候，城內歡慶的樂隊已經開始排練演奏、市民們被要求在臉上塗抹紅色的顏料，以便「容光煥發」地迎接凱旋、典獄長帶著不滿對市政官抱怨，如果這一次唐人俘虜的人數要是超過四百人，那埃辛城內的地牢就不夠用啦。

埃辛城的市民精英以上，每天都會從城外的溫室之中得到食物甚至鮮花，這種東西是常年供應的，月月開放的鮮花、兩月一出的新鮮菜、甚至那些用安息香料腌制的美味肉類，都是埃辛貴人們難以離開的東西。

尼塔諾曼人覺得，烏蘇拉人總有一天會和萊赫人一樣，成為帝國的一個邦國，烏蘇拉執政官會成為帝國的一個諸侯，甚至會得到優待，成為選帝侯。說不定某位強大的執政官，還有可能競逐諾曼帝國的皇位。

埃辛城的守軍覺得這些古河人和唐人穿一條褲子——所有的傳言都說，古河人早就和唐人結盟。

唐男一時噤聲，假裝什麼都沒有聽到過。

領主們很聰明，他們知道繼續抵抗唐軍，爵位和性命都會不保。

西部領地的居民都在期待著勝利，同時，也在期待著勝利讓他們的生活變得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