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兄弟鬩牆
第四十五章 隔世
一位林中學者建議焚毀埃辛城,將居民分散到各城看管。一來可以徹底瓦解諾曼帝國在尼塔的影響,二來可以杜絕饑民生變的禍患,三來可以充實各地唐城的人力。
可是在他成為騎士后的第一場宴會上,卻有個臭孩子放屁不停,真是讓人惱火。
「離開。」
還有一些別的田塊,裏面種的是什麼東西,騎士就猜不出來的。
在騎士抵達唱歌人的地方時,幾個女人發出了尖叫,接著,就有一群手持弓箭的男人衝出來,綁架了騎士。
他從行囊之中取出了馬罩袍給馬套上,又掏出了一件諾曼騎士的罩衣,從頭頂蓋下,先伸出左胳膊,再伸出右胳膊,最後把頭鑽出來。
他很容易就讓森林聚落的人相信他是個旅行商人的雇傭騎手,家裡很窮,來自貧窮的科爾卡山脈——在那裡男人娶山羊為妻,女人不到成年就逃離家鄉,跑到布爾薩平原上去隨便找個人嫁掉。
一個諾曼看燈人將帽子舉了一下,對他的唐人接班人致意:「我幹了二十九年。」
有一個布爾薩小孩放屁極響,坐在桌子下面討吃的。不管誰給那布爾薩小子一口吃的,他就放個響屁作為報答,周圍的貴人們都哈哈大笑。騎士感覺他被玷污了,那天本來是他的大日子,他剛剛成為了騎士,一隻腳踏入了貴族之門,他還年輕,未來前程遠大。
埃辛城內最後一個烏蘇拉士兵離開了港口。
一名盛氣凌人的諾曼騎士,逼近了臨湖城城牆。
許多個夜晚里,騎士爬上了樹,寂寞地看著尼塔。
反正沒有堅持多久,五十個人就不見了。
過去一個村莊的農田,都只是環繞在村莊周圍,路過村子的時候,村民們粗鄙笑語總是能聲傳很遠。
可是現在,騎士卻看見村莊附近的長條形田畝幾乎被荒廢了。
騎士覺得,那一天的天空若是有顏色,那也該是粉色的。
這個形象立刻勾起了無數唐兵本能的反感:敵人!
讓騎士感到好奇的是,賊巢儼然一副正常村莊的樣子。
但是騎士卻從周圍寬闊的倉料房和打草場看出來了,這是一片專門種植馬糧的村落。
那樣的榮耀,那樣的浮華,那樣的迷醉。
安息人的馬在騎士的頭頂賓士,灰塵嗆得他幾次想出來投降算了。也許是神靈庇佑,騎士沒被發現,他晝伏夜出,沿著河道慢慢地挪動,每天撿拾魚蝦貝殼果腹,丟掉了一身的鎧甲,終於像是個流浪漢一樣地沿著塔拉河走到了托利亞山區。在山中,他勒索了兩個逃難的教士。教士說他們的教堂正在被人圍攻,請求援助。騎士可不打算去淌渾水,騎著教士的毛和_圖_書驢跑回了尼塔。
許許多多的諾曼城鎮,都在爭奪一個榮譽頭銜,那就是「最後的尼塔人」。
好好的馬恩吉,為什麼要改名叫做臨湖城呢?
天主庇佑,騎士只想大喊一聲:「主所意欲的人,有福了」。
馬恩吉城下。
埃辛港對在外駐泊的烏蘇拉大船發出了信號。
人們告訴他,這塊土地的領主換了好多次:安息人後面是羅斯人,羅斯人後面是科爾卡軍人,接著是一個諾依曼家族的皇帝,隨後是塞米公爵,如今則是唐人。
臨湖城周圍很久沒有打過仗了。
男爵一定是覺得他不如那兩個羅斯來的老兵。
森林的領主很喜歡他,當場命令他下跪,用劍拍了拍他的肩膀,冊封他為騎士。
這些年來,騎士卻吃盡了苦頭。
第二天,騎士就離開了山區,結束了旅行。
不過宴會上也有一些讓人不快的事情。
騎士詢問身邊的一個農夫:「我現在的領主是誰?」
安息人佔據埃辛城的時間很短,在洛泰爾離開尼塔后不久,埃辛城又逐漸落入了烏蘇拉人手裡。
騎士拿定了注意,就跨上了馬,朝著馬恩吉的方向賓士而去。
駐守此地的士兵,也逐漸換成了郡兵甚至是唐男領地的戍衛。
騎士只能硬著頭皮應付這些人。過了六七天後,村落之中的人詢問他這個苦兄弟,願不願意留在森林裏面,與大家一起過快活的日子。
哼,看著那兩個人的樣子,也不比自己大多少么!
騎士立刻徵發了村莊之中三十多個年輕人,沿途收編了十幾個流浪漢,率領著五十人的大軍越過了托利亞,雄心勃勃地出現在了布爾薩平原上。
騎士在越過一個又一個村落的時候,發現這些村莊安靜得出奇。
他帶著騎士的榮耀返回了馬恩吉。
騎士渾渾噩噩到了三十多歲,一直沒有機會——大家都覺得他總有一天會背叛封君——才從遠親那裡繼承到了一個村莊。
英雄,一定要等待時機,一戰成名。
騎士本人躲在一條河道裏面,河道上面是一座三角形的要塞。
四濺的血肉很快就被永不停息著翻騰的海浪吞沒。
上一次埃辛城的陷落,也是守軍主動投降獻城,這讓其他地區的城鎮反倒有了談資,它們開始嘲笑埃辛城是懦夫城。
海峽上寂靜無聲,烏蘇拉船在默契之中編列了隊形,逐漸地撤出。
唐人領航員攀在燈塔上俯視了一下,隨後就將一柄火把丟在了篝火盆中。
這個諾曼騎士避難的時候,安息人還在肆掠布爾薩行省,現在,當他再次返回領地的時候,發現安息人已經離開了。
不少的人都抹了抹眼和-圖-書睛,以為出現了幻覺:一個諾曼帝國騎士模樣的人,大搖大擺地出現在了城門口。
騎士看見村莊之中有豬在泥漿裏面打滾,聽見了狗叫聲,還有一些孩子拿著木劍四處比試,喊著一些領主去死之類大逆不道的話語。
農夫們忙著去翻地,沒空理睬這個騎士。
各地的諾曼人則有不同的看法,甚至會為了這個頭銜自我感動到流淚。
諾曼軍人!
尼塔已經發生了徹底的變化,但尼塔人卻多少還生活在美好的舊時光中。
他本該是整個宴會的中心的,卻又被兩個外來的年輕人搶了風頭。
十多艘小艇離開了碼頭,緩緩地靠向了停泊在洛峽中的大船之上。
時機終於來了,安息人入侵。
騎士滿口答應,但卻說他在城內有一點事情要處理:他的母親重病在身,如果不能為她帶去藥膏,她恐怕活不到明年。
失去了土地的農夫各個都是難纏精。他們會悄悄地在夜幕里潛入領主的森林,在無人巡邏的時候打獵,再在晚上將獵物帶出。
今天。
背著爵士接受別家領主的冊封,固然有些不體面,但又不是他第一個這樣做的。
獨行的騎士,偶爾還能幫助一兩位村中姑娘回家,只需要對她們口稱一句「女士」,就能討得她們的歡心,下次路過村子的時候,就能收穫到意想不到的好處。
援兵是不會來了。
騎士有好幾次要為男爵朗誦祝福詩,都被男爵揮手攆走,像是攆一隻蒼蠅。
也挺倒霉的。
騎士被他們矇著眼睛,一路帶到的森林的深處,隨後便鬆開了他的眼睛。
騎士很生氣。主要是因為那諾瓦來的小白臉非常英俊,不知道要禍害多少姑娘。
沒想到,男爵對於那兩個年輕人卻頗為上心,一直詢問他們羅斯地區的戰事。
接著,那位領主帶他返回了領地,又給他引薦了幾位貴人:巡迴法官、稅務官、教長和一位來自格拉摩根的政務官。
隨後,這個諾曼人從燈塔上一躍而下,撞在了礁石上。
接著事情就好玩了。領主的巡林人會發覺這些盜獵者的蹤影,隨後是護林官的小隊前去搜查,最後是領主調集軍隊,一路橫穿森林,燒毀所見的聚落,將這些逃稅、盜獵、走私的惡棍帶回城鎮審判。
數百唐軍士兵眼睛一起發亮了。
騎士永遠不可能娶到伯爵的女兒,但男爵卻經常撿漏——比如某個伯爵的女兒被搞大了肚子,為了避免蒙羞,伯爵就會考慮讓一位男爵迎娶他的女兒。
在夜幕之中,時常有隱約火光,戰爭似乎還在繼續。
騎士至今記得當年的那場宴會。
村莊很快陷入了火海之中。和圖書
那時騎士已經見習了兩年,不光學會了精湛的馬術、劍術,也學會了欺騙和偽善。
埃辛城有三萬居民,經歷戰亂之後,人數竟然有增無減。
騎士和另外幾個騎手守在村口,一有森林匪類衝出來,他就會給他們一個痛快。
女僕看起來格外美貌,男僕們個個彬彬有禮,男爵本人也比他追隨的爵士更加優雅高貴——男爵撲著發粉,戴著假髮,穿著絲綢外套。
根據唐軍來看,最後的尼塔人,應該是伊茲米塔自由市的諾曼人,那裡的諾曼人自始至終沒有獻出過城市,並且在名義上一直是帝國的屬地。
埃辛城投降之後,各地尚在堅守的城鎮,終於丟掉了最後一絲幻想。
騎士在路上找機會就殺掉了兩個看守者,接著,他找到了當地的領主,募集了六十個男人,立刻反撲森林中央。
那個時候騎士還很年輕,二三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時他沿著尼塔河逆流而上,走了很久,有一天突然聽見了歌聲。
那村莊窮得賊都不來,騎士每天在村莊裏面無所事事,攢了六七年的錢,終於買來了十六套輕皮鎧甲、三十面盾牌、六十柄大小武器。
每天,城門尉的記錄都是一樣的:「無事」、「如上」、「如上」、「布爾薩人酗酒鬥毆」、「無事」、「如上」、「如上」。
騎士現在的行頭,恐怕和唐人的遊俠兒差不多,所以他逼近城牆的時候,並沒有引起警覺。
別人詢問他的領地,騎士說了一個地名,馬恩吉城外一個偏遠的男爵領下的一個村莊。
騎士返回了領地后,立刻就率領著領民遷入了附近的山中。
馬恩吉出現在了眼前。
「我他媽怎麼知道。」
一些唐人模樣的弄人正在低頭侍弄田畝,地面抽出的青苗騎士倒是認得,那是沒長成的苜蓿。
騎士有些驚訝地看著這些大胆的領民,在騎士允許之前就擅自離開。一定要找到他們的領主好好地說一說這件事情,即便是唐人成為了領主,這些禮儀和規矩也是不能變化的。
騎士非常費解。
這周圍的居民肯定都被唐軍強征了,一個村莊周圍的土地竟然只有馬料地,村民們吃什麼?
對上帝發誓,男爵家所有的餐盤都是瓷器,並且在餐盤兩邊,還有一柄小餐刀和一枝叉子!
該是時候出去了,戰爭應該結束了。
那個爵士總是說他沒有成為騎士的耐心和德性,一直不給他騎士之位。好吧,不冊封就不冊封!可是等他在托利亞山區遇到了明眼人,成為了騎士后,那爵士竟然暴跳如雷。
然後他們遇到了安息不死軍。
蠢娘們,布爾薩哪有沙漠!
最近半和-圖-書年以來,馬恩吉附近的火光已經消失了,當初躲避來此的四百多領民,也只剩下了兩百多人。
在森林之中,人們用羊奶、李子還有桑葚招待他,還有一個春心萌動的丑姑娘纏著他,讓他講一講護衛商隊穿越沙漠的故事。
這些林中的盜獵者們會給自己取各種各樣的名稱,什麼林中狂獵啦、人民之箭啦、綠斗篷啦之類的。
有這樣一個避居在修道院的諾曼騎士,他最近才拆除了山路上的石頭屏障。眼前所見所聞,讓他渾然覺得時間過去了數百年一樣。
騎士被赤潮淹沒。
騎士帶著劫後餘生的希望,破開了壁壘,隱藏了身份,朝著馬恩吉飛馳而去。
騎士有些時候會想,如果這個時候突然闖入一個外人,會不會當自己是那些森林賊人呢?
騎士靠近城門的時候,跳下了馬。
騎士做著這樣的美夢:他會成為唐人男爵,然後積極地幫助封君擦屁股,有朝一日,就能和某個大貴族之家締結盟約,從此躋身真正的上流之列。
最好是在這些領民一出生的時候,就給他們的臉上留下記號。聽說諾曼信仰的教義剛從安息南部誕生的時候,還曾流行過一種奇怪的風俗,那就是對小孩行割禮,這個辦法挺好。
如果尼塔地區有一座城市是值得帝國大動干戈的,那就是埃辛城。如今埃辛城也被唐軍奪取,那就說明帝國在短時間內,是不會再騰出手援助了。
經過半天的清理后,四十多森林居民成了俘虜,他們的額頭上被用匕首刻上了一個斜十字。從此他們再也不能進入任何城鎮了,一進去他們就會被當成盜賊逮捕,並且送回領主所在的莊園。對於領民就應該這樣,指望他們安心地呆在村莊裏面是不行的,他們總會找到機會搞點亂子。
現在騎士已經一無所有,如果領民也沒有了,以後就真的論為平民了。
很快,飢餓的村民就會聚集在一起,為周圍的村莊伸張「正義」。
騎士本人就曾經見過這些避居在森林之中的聚落。
埃辛城內,唐軍士兵敲響了大鼓,唐兵歡聲如雷。
唐軍士兵們百無聊賴,還發明了一種葉子牌,值夜的時候打得很歡。
唐人的領航員繞著石梯,走上了高高的燈塔。
他學到了附近一個騎士領的做法:在一處山道狹窄的地方設置屏障,在白天的時候禁止生火,又挖好了炭窯,過了好幾年的隱居生活。
騎士雖然不喜歡唐人成為封君,但如果能成為唐人的男爵,那麼就是在貴族之位上的進階了。
一百多唐軍士兵紅著眼睛,沖向了他。
那些安息兵太厲害了。
尼塔平原總也不太平。
該死https://m.hetubook.com.com的領民,竟然敢侵犯領主的財產,躲在森林之中避開稅務,這樣的賤民,絞死多少都不為多。
接著,騎士在長矛上綁上了一面長長的三角旗,上面繪製著諾曼皇室鷹,最後從馬臀上取下了紋章盾牌。
離開山口的時候,五十多豪傑是何等的慷慨,旗幟是何等的鮮明,笑聲是何等的洪亮,心胸是何等的寬闊。
騎士清了清嗓子:「吾乃——聖母啊!等一等——」
有十二艘烏蘇拉大船朝著的伊茲米塔行駛而去,它們會撤走伊茲米塔自由市的烏蘇拉僑民。
騎士在心中暗暗詛咒,最好叫那諾瓦城的小白臉掐死那個放屁孩子,這樣他就會被打一頓鞭子攆走,一下子就能少兩個禍害。
唐軍還沒有治理這樣都市的經驗。
這位學者被罰了三個月的酬奉,派去灰堡抄書了。
這兩個年輕人一個是諾曼人,說他來自諾瓦,是個貴族之子,另外一個則是個納斯爾人。
「唐人?」騎士愕然:「唐人怎麼從春申跑來的。」
男爵對於羅斯的戰事非常感興趣,一直感嘆他老了,兒子又在諾瓦城不願意回來,不然他也要去羅斯地區一展身手。
農夫們七嘴八舌地討論了一下:「我們猜,您的封君有可能的臨湖城的城守。我們不知道臨湖城有沒有城守,如果有的話,你可能是他的封臣,頭銜叫什麼唐男。如果臨湖城沒有城守,那你的直接封君就是唐人的大公爵。」
他從一個小小的見習騎士,突然之間,就作為一名正式的騎士,被引薦到了男爵領的上流社會。
城牆上駐守的唐軍士兵們有些昏昏欲睡。
騎士有些不還好意地想到,這些自大的唐人很快就要遇到麻煩了。
納斯爾是個什麼鄉下地方?誰在乎?
這個騎士的對世界的認識出現了崩塌,他有好長一段時間都記不住這些領主的名稱。
唐男,被諾曼居民翻譯成了唐人男爵,這個稱呼很討喜。
這種事情本來就很常見。
這是諾曼人慣用的煽情頭銜,用來嘉獎那些抵抗到了最後的城堡或者要塞。
他追隨的爵士一直在針對他。
那位爵士卻不依不饒,在所有的公開場合羞辱他。
森林中的人給了他藥膏,派了兩個機靈的小夥子跟著他。
在唐軍圍城期間,雖然疏散了大批的饑民,但城內的人數依舊超過了兩萬五千人。
我可是率領了八十多強壯的戰士,搗毀了領地上的一顆毒瘤!你們兩個是什麼東西!一個諾瓦來的小白臉再加一個納斯爾來的混混。
唐人封君既然能夠佔領尼塔,必然是相當熟悉諾曼人的習俗和禮節了,不然的話,尼塔這麼多領主早就聯起手來廢除暴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