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王國的建立
第二十六章 國士
白家聽聞王仲過境,便託付了族中的青壯,等到白家遭難,幾乎是婦孺登牆死斗,卻是跑都跑不了。
劉家人憋了半天。
這裏的一切,都比想象得更加宏大和壯美。
「放肆!是執戟長!」
對方卻很激動:「執戟長!我為你開路!」
如今,王仲聽說西至尼塔海峽,東至安息高原,版圖盡入都護府。
「都護府究竟變成什麼樣子了?」
他離開的這段時間,都護府已經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相比而言,在唐地卻有些閉目塞聽了。
白家人即便嘴上不饒人,卻也內心有些惶惑。雖說收到了家書,聽聞了都護府的種種好,卻也終究不是眼見為實的。
越來越多的國家、民族,越來越多的制度、技藝,都會被都護府吸引而來。
望南堡外的薄霧之中,幾艘唐船靜靜地停泊著。
半天之後,褶皺起伏的陸地已經逐漸看得分明。
劉家人見到林中人自稱「南海都護府時」,都不相信的。
王仲點頭:「並無一句虛言。」
許多大族如今冠冕堂皇、朱樓高起,王仲卻已經看見了那些人墟煙骷髏、幾代不得翻身的凄慘。
郡守一眼即明。
王仲剛剛下車,卻見到幾個劉家人哭喊著跑到了郡守的面前,噗通地跪地抱住郡守的大腿:「都護大王啊!劉家追隨大王遭難了!大王要為劉家做主啊!」
郡守:「——」
「蠢,比大公好看的唐人可以組成一支軍隊,有什麼了不起?」
劉家人卻不同,他們並不指望都護府多麼強大,只是希望都護府能有一處土城可以落腳、能有許多兵士護佑平安,如此而已。
不久后,王仲在喝水的時候,發現裏面慘了酒或者醋,以便壓制壞水的酸臭。
王仲站在船艄,看著槳手船舷外成排的木漿滑動。
稍稍安定之後,王仲終於踏上了南下的唐船。
他帶著滿匣的文書圖冊,乘著快馬,朝著臨湖城打馬而去。
姜氏作亂之際,白家首先蒙難,逃入林中的家人不過十數人,境況極慘。
這中年人夜裡也睡不著,總覺得有些親戚的名字沒有想到。有時候又會自己打臉,痛恨自己苟且獨活。
如今白、劉二族被遷往都護府,他們的子弟多半通曉詩書,又有家學,比起唐地其他的大族,已經優勝了不止一代人。
這一下,在白家與姜氏結為死仇之後,劉家也斷絕了一切舊望,投奔了都護府。
他的身後,數十騎手呼嘯著追隨。
王仲咧嘴一笑。
羅斯人船員和唐人水兵之間已經有了默契。
不料如今遭遇困厄,劉家竟然只能依靠王仲了。
「你們劉家就是心眼多!」有個白家細娘罵道:「我家逸世兄,是響噹噹的大將軍!糟了姜氏禍害,那也是大英雄!我家羽世兄,王將軍說了他開闢都護府,他就是開闢了都護府的!我們白家上百條命的血債,都要等著羽世兄去討!你們呢?你們跑到林中去,也只是觀望!若不是家主遭難,你們現在還想回姜氏身邊!你們就是牆頭草,四面風吹四面倒!呸!」
他們備受暈船的折磨,又吃不慣船上的伙食,如今年水也喝不到乾淨的,不由得哀嘆「人如風hetubook•com•com中絮」。
他們多半以王仲軍旅的模樣揣測著都護府。
不久后,王仲便退了出來,吩咐眾人不得去驚擾。
對鍾離郎,王仲沒有太多的評價,他稍稍地聽出了親從官的一些不滿,便沒有繼續詢問下去。
「王將軍勿憂,」一位親從官告訴王仲:「國公天命所歸,凡事皆有籌算。」
「人樣子執戟長回來了!」
親從官敬重地拱手:「王將軍隻身涉險,去時不過匹馬單劍,歸來卻舉大郡來附,實在令人欽佩!國公他,」親從官猶豫了一下,卻發現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了,畢竟周圍沒有外人:「國公已定計,不日即北伐!王將軍北歸林中之日可期!」
王仲這才明白,這劉家人以為他們都是被帶去加入海賊的:否則堂堂都護府,為什麼要設在海上?都護府不該雄兵千萬,橫掃林莽才對么?
郡守的身邊走來幾個侍從官,拉開了劉家人。
隨行的士兵還有六十多人,其中包括繪製道路圖冊的備官、籍冊林中民口的官員、編練士卒的郎官,還有幾個不明身份的安息男女也隨船前來。
「也是。」
「入夥?」王仲愕然。
「王將軍,」劉家人囁嚅瑟縮地說:「此番輾轉南下,將我等家小盡數安置到南邊去,可是要我等入夥么?」
王仲知道,國公不光要知道唐地的種種形勢勾連,更重要的,則是要知道北伐道路。
唐海之北的地方,終究是要推行的唐制的,都護府和未來的唐國,也只會在外族人占多數的土地上封侯。
「林中郡軍庶二務繁雜,」王仲搖頭:「一切都是勉力維持。如今南下,自然有憂慮的。」
「王執戟!好久不見了!」
「屁,」一個唐兵回答他:「這些是都護府的工匠營,算什麼大軍?」
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伏。
林中兵追了許久,才把這些人收攬一處,送到南部交由王將軍裁處。
王仲的部下多半是林中人,居所不過是一處林中人的木寨,王仲屬下的軍官也沒有什麼官樣子,連一件像樣的官袍都沒有——如此種種,可想而知南海都護府是個什麼樣子?
王仲本人卻心安理得地調遣著白家兵收編林中人,最後在白家遭難的時候,竟然未能救援。
這種說法,就遠遠地超出王仲的理解範圍之外了。
王仲終於明白了,他想念都護府的,並不是豐饒的財貨享樂,而是都護府那種一日一新的蓬勃氣象。
這些故國使者,還帶來了周人火,可以擊遠、也能焚城,有如傳說一般。
「這就是都護的大軍么?」有個劉家人詢問道。
這樣的進展,反倒讓王仲擔心起都護府難以治理大片遼闊的疆域來了。
蘋果、梨子、安息茄、布爾薩果飛了一滿車。
郡守等到眾人散去了,終於尋到了和王仲獨處的時候。
目睹了白家慘狀后,劉家當即棄家而走,只留下家主和數位老僕應對大族。
遠方唐旗招展。
那些大族在都護府大軍面前,下場已經註定。
「啊!人樣子!」
船緩緩地靠岸后,船板啪地打在棧道上。
說罷,劉家人抱頭痛哭,鼻涕眼淚橫流。和圖書
劉家人被罵了一頓,正待還口,卻一來覺得對方是個女子,不好罵回去,二來對方和那章大王是親戚,也不敢罵。
劉家人的鄰艙,則住著白家人。
當初王仲南下時,劉家人既是出於對姜氏的怨憤、也是見到王仲人才俊秀,才交了兩個子侄跟著王仲走。
劉家還好,白家幾乎是整個傾覆。王仲並非出生大族,但對大族十多代經營的辛苦和不易還是有所耳聞。他沒有身處其中,自然也不敢說有切膚之痛。
回了都護府可以見到妻兒,不知家中阿郎多高了,不知阿妻是否經營土茶折損了許多錢財,王仲突然想到,自從遷到瑞德城后,妻子已經不摻和土茶生意了,全部交給了幾個遠親。王仲一想到家中,還能想起土茶的香氣,悠遠的故園之思已經不在唐地,而是在都護府了。
白家人中,一個細娘突然嚎啕大哭。
劉家的新家主還有白家人,則被帶上了另外幾輛大車。
劉家人或明或暗,依舊有些憂慮,覺得那海外的都護府,想必是比不得唐地的將軍府的。
聽到劉家人這般作態,一旁的白家人反倒呵斥起來。
進入古河城后,郡守率領著官員迎接著王仲。
都護府大刀闊斧地在布爾薩腹地推行唐制,但在外圍,則謹小慎微,避免橫挑強鄰。
不光唐兵,就連許多唐人工匠、林中遊俠、唐女、歸義女子,此時也都翹首以盼,準備迎接他。
都護府總在不斷地革新之中。
船帆張開,順風吹來。
船艙中。
長漿被伸出槳口,槳手們叫著號子,駕駛長船朝著南方行進而去。
這個比喻說得巧妙,就連白家人也想不出問題來。
「這個唐人是個貴族么?」有個羅斯人猜測:「我看見船長見到他,都很尊敬的樣子。」
那小娘欲言又止,卻又假裝不認識王仲一般,傲氣地扭頭視而不見,彷彿這樣可以讓王仲格外注意她一些。
雖說高興,王仲卻不能表露太多,畢竟船上有兩批人都是帶著血仇的。
船桅高處,還有一種古怪的儀器,據說可以望遠。
白家和劉家的人卻開始驚慌起來。
「想必是個波雅爾。」
這裏,許多劉家人面容枯槁,頭戴白孝。
「左將軍何時去臨湖?」郡守直截了當地詢問。
「王將軍似乎有所憂慮?」親從官詢問道。
白家人則一臉嫌棄,不想搭理劉家人。
王仲瞧見古河郡的海岸上,紮下了連天的帳篷,幾乎如同一座城鎮拔地而起。
現在,都護府不經意之間流露出了同樣的力量。
萊赫人和唐兵之間嬉笑怒罵,完全是自家人的樣子。
國士歸來了。
白家長輩盡沒,剩下一個逃出來的中年人在王仲的艙房裡面寫著靈牌。
其他的幾個劉家人也不痛快,說「家中最有出息的族兄為大將軍死了,如今舉家投奔大都護,即便我劉家是牆頭草,那也是章家的風往哪裡吹,劉家的草往哪裡倒。」
見到王仲回來,這個中年人對王仲點了點頭,本來很壯實的一個人,如今卻蜷縮如同骸骨。
王仲並不感到遺憾。
三個郎隊的唐軍營兵全幅武裝地踏上了林中郡的海岸。
在營地的盡頭www.hetubook.com.com,驅趕著牧群而來的古河歸義人,正在和唐人的軍需官交接牲畜,換取報酬。
萊赫人說起烏蘇拉人的時候,總會嘲諷一番,說烏蘇拉共和國現在是一個大號的石匠兄弟會,全部都是暴徒。
劉家人目瞪口呆,扶在船舷上看著遠處,不知道說什麼好。
王仲瞥見了那個白家小娘。
王仲可以想象,都護府大軍北上的時候,與大族之間的廝殺會非常慘烈。
船上有幾個羅斯人在用焦黑的油塗抹纜繩,不時嘀咕著什麼。
王仲說:「心中憂苦,多加餐飯。」
唐軍並沒有直接跨過尼塔海峽——如今稱洛峽——對於洛峽以西的土地,也委給鍾離郎便宜行事。
這些在都護府很平常的事情,在唐地卻沒有多少影子。
有時候說著說著,白家人卻會把這個小細娘喊走,捏著耳朵訓斥她。
「誒,王郎啊,」郡守暫時放下了上下級的官職稱呼,轉而用起了當初的稱呼:「去臨湖吧。你家妻小都等著呢。」
王仲和郡尉同乘一輛大車。
王仲也是很聰明的人,他從章白羽的親筆信中看見了對自己的安排:他將繼續留在都護府任職,但並沒有獲得侯位。
在劉家人的眼中,這南海都護府恐怕多半是出海的林中海盜,佔據一兩處荒島扯旗做了大王,還攀上了大將軍的關係。
周圍的唐兵聽完都眯起了眼睛,白家人也被這喊聲弄得迷惑起來:這便是親家二郎么?
連綿不絕而秩序井然的營地、石築的地面、滿目異域的風情、不同族別但同樣穿戴唐甲的士兵、昭明艷麗的唐旗、往來賓士的騎手。
驅車南下,進入古河城的路上,不時有女子擠到路邊,往王仲的車中拋擲果物。
後續的車隊之中,白家和劉家的人已經目瞪口呆。
過了好久,對方才幽幽地問了一句:「前些日,家中幾個不成器的兒男送回了家書——裏面所說的都護府,樣樣很好——可都是真的么?」
白家細娘罵完,眼圈紅了,又是一陣哀哭。
巋然的感慨讓王仲有些惶惑。
羅斯人已經成批地進入的都護府的水師,這艘船上的唐人可以很熟練地說羅斯話、指揮羅斯人。
終於有個老頭哼哼了幾聲,擠了一句:「小女子嘴上無德!」
這些事情,能和白、劉二族說起么?不能。
王仲和親從官商議了一番后,終於脫了身,前往了內艙。
王仲到後來,也只是跟白家人說說話,對劉家人卻不再費口舌。
白家幾乎舉族覆滅,若不多加撫慰,王仲也心中難安。
「哦,」中年人反應了過來:「是親家二郎。」
「快到都護府了。」王仲說:「國公必不忘此仇。」
古河郡尉和郎官們推開了人群,將王仲等人迎上了碼頭。
白家和劉家人很快被送走到了一邊。
可是那些人會束手就擒么?必然不會。廝殺和血仇,會延續下去。
「屬下便不留了。」郡守說:「左將軍若要隨行送去圖冊文書,可隨意徵用屬下兵馬。」
「他長得英俊。」第一個羅斯人說:「比大公好看多了,這可不得了。」
沙灘上有馬隊來回賓士試探馬性;成百上千的匠人來回穿梭和圖書在營地之中,各司其職;爐膛升起了焦黑的煙塵,許多工匠正在日夜不停地打造、修繕兵器。
原來羅斯人在猜測王仲的身份。
「今日便啟程。」
在船上的時候,劉家、白家都是大族之身,並無多大差別。
王仲發現,有個白家娘總是有事沒事過來找他說話,詢問都護府是什麼樣子?還有多久能到?今天看樣子又是無風?將軍可曾婚配?都護府有多少座城?將軍哪裡生人?
王仲聽說,都護府已經在埃辛城拍賣了一批唐貨,吸引來了許多沒有聽說的國家。可是在唐地,王仲依舊要用軍棍約束部下,讓他們不要隨便叫喊「林中蠻」「河谷狗」。
「便是章白羽都護。」
外人好用的兵器,唐人就會仿製;外人出現的技藝,唐人就會摸索;外人是友便親近,外人是敵便擊敗之。
都護府是什麼樣子,劉家去了自然沒有話說。
在都護府的時候,即便只是一年的時間,唐人對整個世界的了解都會擴大幾倍。
許多唐兵都是後來加入的,並未在戰場上看見過執戟長的英姿,但這些人都聽說過「人樣子」的故事。
南方。
唐兵們皆在歡呼。
大部分劉家人被就近安置在附近的親眷營中。
鄰船上,有人認出了王仲,招手打著招呼,呼喚「執戟長」。
王仲甘之如飴,船上的水兵和槳手們也沒有太多的怨言。
王仲也回以招手,但卻橫豎想不起來對方是誰,只能尷尬笑著,努力顯出和對方很熟的模樣。
在船上,王仲被他北上之後發生的事情弄得頭暈目眩。
王仲懂得羅斯話,卻沒有告訴他們。
等到王仲這艘船靠岸的時候,岸上已經聚集了許多唐兵。
王仲安置在林中郡的士兵遇到了劉家人。
郡尉最後只能舉著一隻盾牌抵擋,王仲則抱歉連連。
匠人營地的後面,則是唐人的軍營。
這麼久了,又見唐軍旗杖。
這些事情,王仲早已準備妥當了。
故國的一切,即將一覽無餘地展露在都護府眾多將軍和士兵面前。
因為無風,槳手們划槳的時間增加了。
王仲離開都護府太久,即便親從官說起了許多事情,可是置身這艘船上,王仲還是能感覺到言語之外更多的細節。
「如此有勞。」王仲說。
國公還是如當初所說的那樣,封侯只在唐地之外。
不久后,王仲的執戟郎端來了飯餐,中年人卻也不吃。
連續數天的航行,船上的氣氛越來越壓抑。
據說吞併古河也是一鼓作氣之時,王仲聽親從官說得輕易,卻也能相見其中的艱辛和複雜。
「國公是誰?」
都護府派來北上的使者,已經帶來了都護的命令:未來歸附的大族,本族都將盡數遷往南部五郡,唐地將會恢復唐制,必不會再重演姜氏之禍。
郡尉仔細地看了看王仲,不由得感嘆:「所幸王將軍回來得晚,早上一年,我那憨妻未必肯嫁給我。」
馬蹄轟鳴之聲漸行漸遠。
對於可以回答的問題,王仲倒沒有什麼隱瞞。
「執戟長去過清河了么?」「河陽這些年境況如何?還鬧災么?」「春申何等模樣?」「呃,我想問問歸雲郡。」「媽的,王執戟哪有閑暇去那麼和圖書遠?你問了也白問。」「也對,王執戟去了哪裡,也去不了雲郡。」「可惜了!」
「如果是波雅爾,那就寒酸了。」另一個人吸了一口氣:「波雅爾戴著鐵帽子,鎧甲罩著綢袍,皮靴總是發亮的。這個人只穿了布料衣服。」
在東方,都護府小心翼翼地讓定侯接手了大片土地,從而將國境和安息人隔絕開來。
王仲知道那裡如今不再是古河領,而是唐國的古河郡。
剛剛下船不久,兩家的地位,卻已是雲泥之別了。
說完,對方那艘小艇立刻搶奪水路,越到了前方,搶先一步抵達了港口。
他明白留在都護府內,此時不封侯反倒是一件好事。
在羅斯人之中,還有幾個萊赫領航員和高級水手。
這些清河人見到林中兵的時候,立刻口中大喊「夷兒殺我」,四處奔走逃跑。
它們即將南下。
王仲看見那些高高豎起的旗杆,看著上面逶迤綿長的條形旗,不由得熱淚盈眶。
「這不是國公!」侍從官說:「快起來!都護府內,非祭非禮不得下跪!」
這一次,前來望南堡登船的,還有一個身穿便服的人,王仲。
「我等男子,自當供將軍、大王驅馳,」劉家人談著條件:「只不過劉家婦孺,還望將軍體恤,切莫侮辱糟踐。」
對方也沒回答。
細問之下,王仲便明白了親從官所說的意思。
王仲返回等車的時候,發現劉家人正在拉著白家人的手,談著聯姻的事情。
當初離開都護府的時候,王仲知道萊赫和都護府關係不錯,但卻沒有料到如今已是盟友。
劉家新主滿臉的淚水說收就收,訕訕地站了起來:「哦,你不是都護啊,怎麼恁大的排場。」
船上儲存的水也有些不夠用了。
劉家人凄惶地在林中躲避之時,聽聞了家主被誅的消息。
一直見到王仲時,劉家人才確信這些林中兵是都護府的。
兩家隱約對峙著。
王仲不久之前將部武節符移交給了都護府派來的林中郡都尉,並且舉薦了一位林中人擔任林中郡守。
風中灰塵尚未飄散。
這個景象,讓王仲想起了幾年前追隨校尉時,乘坐安息船抵達大陸的樣子。
他剛剛離開的時候,都護府不過草創,在布爾薩半島上也是四面遭困。
兩艘船從海岸靠近,驗明了來船的身份后,便敲響了銅鐘以示歡迎。
王仲聽聞北伐,也露出了振奮表情,對親從官拱手互勉。
王仲剛剛走下船去,就見到許許多多的人湧上來。
王仲還記得,當初都護專門設置兩座城鎮「備邊」,警惕古河人南下。
其實要說實話,劉家人對南海都護府比較失望。
王仲甚至有一種負罪之思,當初若是不帶走白家青壯,如今白家也不至於沒有還手之力。
南下的白家人,因為已經接到了之前南下家人的書信,對都護府的穩妥早已沒有憂慮。
視線的盡頭,已經出現了平滑如絲綢的陸地。
王仲甚至還知道,在他北上的日子里,來自東土遙遠故國的使者已經拜訪了都護府,還奉上了國書和敕令,授西土予章氏。
那個時候,許多士兵站在王仲的身邊,都帶著艷羡的表情,完全無法想象安息人有怎樣的國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