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率土之濱
第三十七章 王后
今天,韓家城門郎正好不當值,便帶著家中大郎前去拜訪宗伯,想問問白家郎近況。
「你今日沒有來過。」韓雲聲音平靜地吩咐著。
「那是北邊起了瘟,要避瘟去?」
白家人為此極為憎惡石越,連帶著也的有些埋怨阿普都尉。畢竟石越在海戰上職級最高,如果不是他點頭:「軍前失期」的呈報不會發到下方郡的大營,阿普都尉是軍前統帥,如果他挽回一些,這份呈報也不會轉發到河陽軍前。
「還真不是胡扯,陛下用兵,非三倍不接鋒芒……」
父子兩人閑扯著,很快就來到了宗伯府的外街,周圍開始出現了大量身著唐國官服、軍服的官員,談得正歡的兩人突然都收了聲,默默地來到了宗伯府的門口,敲了敲門。
「你抽死了我,你費錢給我請的先生、聘的兒女親家、置辦的房宅,那可就都打了水漂了,大,你可想清楚了再打!」
韓鎮說老爹去了宗伯府,險些將老爹去打聽白校尉也說出來,一名備官聽完就騎馬走了,另一名備官則帶著韓鎮回了眷廂。
「這果子我不要你錢,你跟阿姐說說,」女人說道:「白家校尉出什麼事情了?」
另一個備官點了點頭:「王后要見家裡人。」
韓鎮三口兩口嚼碎了果子,有些為難地說:「怎麼了,誰的嘴不閉風,怎麼你也知道?」
小姑娘露出了不屑的表情,眼神一瞬間大了十歲,她瞥了韓鎮一人,跳下板凳去街邊戳螞蟻去了。
「之前有人說,陛下會把老太公的祖宅賜給咱們家,這件事情當真么?」
這城門官之前被白家人坑得不輕,可唯獨對白校尉印象很好,他輪休的時候,經常會去宗伯那裡打聽消息。
「丞相府有些怕事,」韓雲笑著說:「想讓我出面做臟事,卻又不想讓我牽連他們,想得倒好。」
「等會還你!」兩個備官冷哼一聲:「你爹哪去了?叫他也過來。」
韓家人悄聲地討論著,不知道過了多久,馬車終於一輛一輛地停了下來。
「我不知道的事情,能夠如何打算?」韓雲在女侍的幫助下褪去寬大厚重的外衫,略略考慮了一下:「派人去春申,把韓家人都接來臨湖,說我想家裡人了。」
眾人紛紛猜測,應該是白校尉爭功心切,與石越起了衝突,恐怕衝突不小,釀成了唐軍士兵的死傷,否則事情不會鬧到現在這麼大。
「族姐要來春申了?」
「阿大,」一個唐人少年扭頭跟旁邊的成年人說:「白家人狡猾得很,現如今,他們自家人都不敢去的過問這件事情,你跟著去摻和什麼呢?」
「這兩人都是胸襟開闊的人,文禮也是知書達理的好後生。怕是得罪不來哦?」城門官不太相信。
白文禮在臨湖有一幢石屋、春申有一處宅邸,兩個地方各自安置了許多家人。
韓家郎非常得意,拍了拍胸口:「當然是宮前領命,招募遊俠!賜給他們美衣、駿馬、精甲,三千成軍、五千成旅,西掠草海,破諾曼國,砍了諾曼皇帝的腦殼,懸在春申城門上!痛快不痛快?」
備官不顧一眾韓家人驚愕萬分,立刻揮起手來。
「狗子閉嘴!」韓城門回頭呲著牙齒,恨不得回頭抽兩鞭子:「再說抽死你!」
唯一麻煩的是在街上總是遇到尋街和-圖-書的唐兵,韓家郎每次都笑嘻嘻地迎上去問些軍前事情,卻總被唐兵帶到軍哨問話,抽了褲腰帶捆在樹上不讓走,說什麼「惡少年佩劍,配送六鎮為奴」。
「誒,沒有。」宗伯老實承認:「而且啊……誒,先進門喝茶,坐下說話。」宗伯悄悄地看了外面一眼,手指對著房內戳了戳,示意進去說。
此外,白校尉出事之後,被白家坑過的韓城門不避嫌,定期來串門問好,也讓韓白兩家關係好了許多。
官員一愣,隨即叩禮而去。
「糟了,」韓鎮心中一驚:「我爹犯什麼事了!」他立刻想著怎麼給他爹通風報信。
宗伯看著明顯老了幾歲,精神也不如之前爽利,見到城門官來,便露出了一些慚愧又欣慰的表情。
「我不耽誤你,我不說話,就看你吃!吃完好找你拿錢。」
丞相府每日會張貼最近的戰報,並且將死者遺物或信件送達家中,這些悲憤的親眷們首先想到的,就是去韓王后那裡哭訴。韓王后經常在丞相府的撫恤之餘,動用宮中財物賞賜烈屬,按唐律,山川之利歸宮中,如今唐宮設置兩倉專供宮中用度,北倉設在春申,南倉設在臨湖。西土人多半認為唐王是世間少有的巨富,可是韓雲卻明白,盛名之下,南倉卻早已空空如也了,許多財貨都要依靠國庫調撥。一月之內,韓雲賜給的「恩恤」達一千兩百次。
一直等不回族兄,韓鎮就托劍匠給這柄劍胚打造了劍鞘、護手,每日挎劍在腰,四處遊盪,只等著成年當天就開刃從軍。
「明明是咱們韓家的宅子,」少年瞥了瞥嘴:「王后怎麼也是我族姐,怎麼就不能收回來!」
韓鎮第一次被拘走,當真嚇得屁滾尿流,後面再被拘,就熟練了許多,只要哭喊兩句「我家在城北眷廂,我爹是城門官!叔,您放了我得了,放了我得了!」,一頓表演,流些眼淚,就能換來一聲:「滾!」
今天一早,一位丞相府的官員便抵達了王宮求見,被安排在偏殿等候。韓王后沒有提前召見,而是等到晚上眷屬們各自離開后,才召見了這位使者。
「韓家之前坑害王后還不夠啊?」男子面色發紅,怒火難遏:「我一個白身,也沒個軍功,做了城門官,就叫人家說是什麼外戚。古往今來,還沒有這樣窮的外戚。我也是眼皮淺,人家說什麼信什麼,雖然陛下不問不罰,但是我心裏明白,我是沒有什麼指望了,一輩子可能就是城門郎了。萬幸王后坐得正,唐軍將官們都歡喜她,所以我們韓家只要不作妖就是富貴不愁。你不要想些亂七八糟的,以後入學選個備官,那才是前程,宅子什麼的沒有就算了。」
春申城內,唯一還在為白文禮奔走的,只剩下了韓家的城門官。
白家子弟面面相覷,私下串聯了幾次后,都猜測這位族兄恐怕是真的做了什麼唐王無法忍受的事情,便紛紛明哲保身,不再過問此事。
過了片刻,兩個唐兵開了們,他們認得是韓城門,便拱手道了一聲:「城門稍後」,韓城門也拱手「有勞」。
出雲女官眉頭微皺:「王后如何打算?」
女人聽完心頭一寬,點了點頭:「好,」她站了起喃喃自語地走了,念叨著:「白家就hetubook.com.com他一個好人,怎麼這麼沒福呢。」
有些住在城外的韓家人還說,家裡去了許多唐兵,正在搬動傢具、牲畜,說是準備搬家。
韓鎮心中有些後悔不該吃這果子,但還是左右看了看,發現沒有人,便壓低了聲音:「也不是犯渾,就是軍前失期,你不懂吧?就是仗沒打好的意思!我猜的話,估計罰俸就完了。白家人自亂陣腳,當不得真。」
小女孩歡歡喜喜地捧著木頭盤子走到韓鎮面前,踮腳把盤子放到桌上,又從桌下爬到對面的板凳上坐著,歪著頭看著他吃。
進了巷子,韓鎮一身猥氣消散殆盡,挺胸抬頭,按著劍往前走,突然發現面前有一個果子攤,聞著香氣,就走不動了。他學著大人的樣子,緩緩地邁步而前,施施然坐下,用沉著的聲音說道:「好酒且上來,肉也切些。」
「等等,」韓鎮聞言大驚:「我還有幾個想好的夥伴沒有告別,不是,我家大狗還沒牽來……」
一刻鐘的時里,韓雲什麼話都沒說,接著,韓雲起身,左右命令官員離開。
「去你家沒有找到你們父子,別的韓家人都到齊了。」一個備官說:「準備一下,去覲見王后。」
韓雲皺了皺眉,讓左右接過來了那冊札子。
「唐話說得挺好!」韓鎮笑眯眯地的誇讚道。
「正是,」韓城門對這個白家老頭印象不太好,不過最近他卻做了一些人事,城門官也就不怨他了:「文禮有消息么?」
幾人進去一坐定,宗伯吩咐後生在房外看護,便拱了拱手:「我聽見有人說啊,這次文禮是得罪了石越和阿普都尉了。」
「阿普都尉我見過的,的確是一表人才光明磊落,那石越么,誒,就差點,」宗伯搖頭嘆息:「城門不知,文禮被拿下時,石越是主將。你說說,這『軍前失期』的事情,還能不是石越弄的?終究是個歸義人,有機會就要害咱們唐家子弟,誒!」
那小姑娘聽說不收錢了,有些意興闌珊,便牢牢地盯著那一盤蜂蜜果子看。韓鎮吃人的嘴短,只好餵了她一顆,小姑娘大嚼特嚼,眼睛卻還看,韓鎮就露出了不容商量的表情,搖搖頭說給不得了、我也沒了。
「怎麼回事?」等待官員行禮完畢之後,韓雲詢問殿下正坐的官員:「軍務,朝上可以說;民政,丞相府可以說;恩恤,軍眷宴上可以說。為什麼現在單獨求見?」
城門官突然發怒,那少年瑟縮了一下,乖巧地滑下了馬鞍,牽著馬韁繩走到一邊,等待著訓斥。
客人就客人,小什麼小?韓鎮有點不快活,不過果子還是要吃的:「那便將就來些。」
城門官家中有一輛富商送的馬車,王后因為此事被接連彈劾后,他便將這輛馬車牽到了丞相府,老實上交。這之後,城門官格外注意各路交往,將別人送來的禮物全部退回,又把低價買來的馬匹、綢緞補價還給了別人,最近一直非常低調。
「你給我下來!」
臨湖城內的家人則被封鎖了消息,並不知曉發生了什麼,只是發現周圍的鄰居陸陸續續搬走了,住進來了一些生面孔,都是青年男女,口音聽不出是哪裡的唐眷。
過了半晌,少年突然「耶」了一聲,對老爹說:「不對啊,大!你說讓我們夾www•hetubook.com.com著尾巴做人,我們現在去宗伯府問白校尉的事情,那不是夾著尾巴了,那是把尾巴翻到天上去了啊。」
「是的,怎麼了?」
少年瞥了瞥嘴,沒多說什麼,跟著老爹繼續朝著宗伯府走去。
宗伯本來當韓家是自己人,不知怎麼就觸了韓家的霉頭,一時之間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最後悻悻地說:「韓城門教得好兒子!」
春申郡。
韓鎮此時才稍稍放心,有些好奇地下馬拱手問了好。
韓雲每日與唐軍眷屬聚會,一來是安撫軍心,二來則是將北伐的進展通告全城。
春申宅邸最早聽到了消息,說是「白校尉失勢」,一時阿附之徒紛紛潛逃,四散而去,本來送禮的人踏破門檻,想要攀附親戚,現在城內眾人再度登門,都說禮物都不要了,只求賜回「禮帖」,不要到時候顯得和白家有所牽連。
「拜見王后。」一位出雲女官悄悄靠近王后:「相府來客的身份有些古怪,他是諫議郎,沒有正式官身,相府派他來,也沒有正式文書。這是有什麼事情么?」
「痛快個卵袋!」韓城門驚了一下,搖了搖頭:「陛下厭奢侈,你這麼胡搞,還美衣、駿馬、精甲,我看,陛下都不得給你一身鐵甲。」
石越和阿普,都算得上唐國歸義人的魁首,白家人據此猜測,這兩人聯起手來,甚至還有王后支持,就是想給歸義人爭頭功,想讓歸義人壓過唐人。
不多久,韓城門回了家,也是被一群婆子淹沒,不一會也目光獃滯香噴噴地走了出來。
「誒!沒開刃啊,沒開啊!」韓鎮死死捂住寶貝:「唐律我可熟,沒開刃你們不能收,我這劍胚,在家裡剜豬油的!」
白家人雖然不敢正面對抗王后,但卻也不會這樣認屈,他們便紛紛動用各種關係,想要勸說陛下一二。這些人不久后都得到了相當嚴厲的警告,讓他們不要再詢問文禮的事情。
韓城門聽得心中一驚,覺得兒子說話太過難聽,呵斥了兩句,讓他先滾出宗伯府去。
他牽著馬,繞開巷子,走到了通衢大街。沿著鎮國衢走了兩甲,折向東面,又順著永定衢走了四甲,隨後就折向北邊,準備返回城北眷廂,接著,他聽見有人喊他名字,回頭就被甲長和兩個青年備官叫住了。
「搬家?」有個韓家小子悄悄地詢問韓鎮:「鎮哥兒,你在城內消息靈通,怎地要搬家?怕是賊人來了?」
韓鎮腰上挎著未開封的劍,那是一名前去河陽的韓家備官臨行送給他的劍胚,貌似近來河陽軍情緊急,也不知那備官族兄怎麼樣了?聽說陛下也北上河陽了,那肯定就沒什麼大問題了,唐王萬勝么。
有備官來掀開了車簾,請韓家人逐一下車。
「哪來的賊人?」雖然一直被唐兵拘,可對唐兵非常崇拜:「有唐兵在,賊人來一個殺一個!要搬也是諾曼皇帝搬家,怎麼都輪不到咱們。」
「遵旨。」
一群沒見過的細娘、婆子看見韓鎮回來,便一擁而上,又是量衣裳、又是扒衣服,一會就給他洗得香噴噴的,還換上了一套成衣、皮靴,戴了一頂時興的菁冠。
「別的人也就算了,白校尉不是旁人,不幫忙奔走,太沒有良心了。」有些顯老的唐人男子回答道,他臉上也有些憂色。
「陛下
和*圖*書不賜,我們不問。王后不允,我們不收。」現在白家人都在頭疼,他們都不太清楚,一向被視為未來族長的文禮為何會犯下很愚蠢的錯誤——「軍前失期」。
「時日變了,阿大!丞相府的備官都說了,唐人儉要能劍得,闊要能闊得!能用金銀堆死別人,何必用兒郎性命去拼?」
最近,南下的信船帶來了不少消息,據說姜氏已經躥離唐地、河陽戰役接近尾聲,唐土光復在即,此外就是白家的一位校尉被罷免、一批備官被緊急徵調北上。韓王后感覺白校尉的罷免有點古怪,用人之際罷免才俊,不像是章白羽會做的事情,並且這個消息傳來后,丞相府對她的態度便發生了巨大的轉變。過去宮中動用內庫錢,都會被丞相府為難,如今丞相府卻主動從國庫給王后提供恩恤錢。面對這種怪事,韓王后並沒有派人詢問究竟,她等待著丞相府首先來找她。
城門官的兒子名叫韓鎮,本就不想多待了,正好大大咧咧一滾了之。
韓鎮族姐是王后,是一件非常榮耀的事情,時常和夥伴誇口說小時候被阿姐抱過,可實際上他毫無印象:「這是要做什麼?」
「胡扯。」
韓鎮小心翼翼走出宗伯府,面對兩個營兵的注視,立刻慫了半截,佝僂著肩、諂笑著問了好,他看見營兵老是拿眼睛瞧他的劍,便立刻腳底生風,躥到小巷去了。
韓城門的皺了皺頭,覺得這話不好聽,他還沒有開口,就聽見兒子冷哼一聲叉腰站起來,指著宗伯的鼻子說道:「我說你這老屁股最近怎麼突然變了一個人,改了吐屎的毛病!原來不是你幡然醒悟,想是得了高人指點?王后可也是半個歸義人,你怪石越就怪石越,扯歸義人做什麼?是不是還要攀到后黨、扯到外戚?你這話,輕了算叫嘴不關風,重了算叫詆毀王后,你擔待的起么?」
韓鎮抬眼一看,發現小女孩竟然是個碧眼兒,立刻抿了一下嘴,揮揮手趕她走:「你看什麼?耽誤我吃飯。」
韓雲看著官員的背影,輕輕揚手,將手中的札記丟進了火盆中,轉身進宮去了。
吃完了果子,韓鎮脫了上杉,裹起劍偽裝成拐棍,又回到宗伯府等了半晌,在營兵面前自說自話地討好了半天,卻像是說給石頭聽。他等了一個時辰老爹還是不出來,便託人給老爹留了話,自己打馬回家了。
周圍攤位都沒有人,那女人看了韓鎮一眼,也雙手在圍裙上搓了搓,走上來:「小客人是韓家人吧?」
「你便是城門家大郎么?」一名備官上下打量著他。
城門官身上穿著很考究的罩袍,這種安息人帶來的衣裳在唐地很流行,平時並不太熱,下雨的時候直接把腦後的兜帽掀起來就能避雨。春申城內現在雨檐修得很密集,基本上跑上幾步路,就能在從一個屋檐穿梭到另一個屋檐,除非是甲區之間走動,否則即便下雨,身上也不會沾濕。可現在,城門官就好像頂著大雨走了一天,整個人都有些懼怕佝僂的模樣。
「王后。」官員再次行禮,奉上一份文書:「不為軍務、不為民政、不為恩恤,此來,只為社稷。」
「登船!」「登船!」
等回了家,韓鎮就會活靈活現地模仿那個唐兵,對著院子里的一條狗呵斥一番:「惡狗呲牙,https://www.hetubook.com.com配送屠戶為餐」,一席話語駁得狗啞口無言、迷惑歪頭,他便欣欣然按劍,得勝而歸。
韓鎮半天沒有反應過來,一陣恍惚。
「韓城門,有心了!這次又是來問文禮的么?」
父子兩人面面相覷,看著其他一些遠親旁枝的韓家親戚都被這樣捯飭了一遍,隨後被匆匆地領上了馬車。
攤掌柜是個女人,抬頭瞥了他一眼:「酒沒得,肉也沒得。蜂蜜果子有些,小客人用么?」
臨湖。
「誰又說你幹了么,」甲長搖搖頭:「兩位備官找你有正事。」說罷,便退到一邊。
「你這布包裹里是把劍吧?你把你劍給我下了。」
韓城門好幾次看見兒子跟一條狗說話,以為兒子害了什麼惡,常想託人來家驅邪。可惜唐王惡巫卜,春申城內三教九流如果不能歸入「農、醫、工、巧」四類,就要被清出城去拓荒,城內竟然找不到能夠驅邪的大師,所以兒子也只能暫時傻著。
「哦,這倒是可能!」
這個城門官也聽說了一些風言風語,說是歸義大將們都是得到韓王后授意,要打壓白家。
「嗯?」韓鎮嘴裏塞著半隻果子,有些戒備地看著這女人,點點頭:「嗯。」
宗伯最近把清退走的街坊搬了回來,又把修繕祠堂、牌坊、神位的錢拿去,在城外修了許多大屋送給濟民院、林中寨、北郡流民村落,名聲稍好了一些。
「準備登船。」
韓城門舉著鞭子想了半天,悻悻地收了鞭子,他看了兒子一眼:「也就是嘴皮子利索,你說,你以後能幹啥呢?」
不久后,宗伯府的大門打開,白家宗伯走了出來。
不料,這句話卻惹得小女孩不開心:「你這人好沒道理,」小女孩吸了吸鼻子:「我就是唐人,還不興唐話說得好啦?」
許多白家子弟雖然不敢奔走,卻也各自絕了坑韓家的心,還在心裏默默地記下韓家人的仗義,都說未來定要償還恩情。
眾多韓家人都在彼此打聽,不知是出了什麼事情。
「軍前失期」是什麼?基本上是「尊令而行,行而無果」的問題,也就是說,因為能力不足沒有嚴格完成軍令,只要沒造成關鍵性的災難,甚至都比不上「軍前桀驁」來得嚴重,再說了,那可是在海上,更加情有可原。比如說,旗艦指揮艦隊合圍,一艘船上槳手戰死太多,速度太慢,沒能及時成列,就算得上是「軍前失期」。這種事,基本上罰俸就可以了,何故讓白校尉免官返回下方郡呢?
「王后還在南邊一千多里,」一個備官說:「王后詔令,韓家舉族遷入臨湖。王后在臨湖城,為諸位設宴洗塵。」
韓鎮愣了愣,乾脆埋頭吃蜂蜜果子。
「這周圍街坊,都是白校尉請命才能回來的,我們當然記著他。」女人神情坦然:「說是校尉軍前犯了渾?真有這樣的事情?」
「王后呢?」韓鎮跳下車去,發現已經到了春申港,四周卻根本沒有王后旗帳:「不是說要來覲見王后么?」
韓鎮心覺不妙,立刻連連擺手:「我今天可什麼都沒幹啊!」
那個女人就掀開了木盆,取來盤子,用竹籤戳起幾顆糯米糰子,利索地擺進盤裡。一個胖乎乎的小女孩在頭頂舉起一罐子蜂蜜,女人把糯米糰子一顆顆滾過蜂蜜,再潑一下漿果碎,做好了果子,便叫小女孩捧了過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