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真理之光
第四十三章
但是說著說著,他的聲音低了下去。
「他父親在農閑時候去做小時工搬貨,摔了下來,摔斷了腿,粉碎性骨折,沒錢住院,不敢告訴他,只怕影響他的學業。給他打電話的時候,還囑咐他跟著老師好好做學問,賺前途,也為祖國幾十萬人的吃穿做貢獻……但他知道父親住院的時候,他正在導師家裡,帶老師家養的博美犬去做寵物醫院做體檢。
「他的父母也一直以他為傲。他一直很努力地為導師工作,盡量隱忍……被打罵也忍著……沒有工資,被當做奴僕使喚也忍著……但是,總是壓著不給發,不給資源……畢業不了……
風沙凝固,彷彿被定住,迅速落地,一霎時,天上下了沙雨。
但是短短几步間,卻忽然地暗天昏。
那烏雲中沒有雷電,黑壓壓的雲層里,只繞著一絲絲的艷紅,在雲層里翻滾。
那時候,他的老師侯盛明尚未名滿天下,他也不過是初出茅廬的年輕學生。
可是……年輕人想起那位一向溫和隱忍的同學,再也說不下去了。便擦了擦眼淚,向這位一向自己極尊敬的老師鞠躬,沉默著走回了室內。
「他說,他知道,中國現在這麼富裕了,但還有很多人像他父母一樣的,要全家吃飽都要費很大力氣。他想畢業以後,要為能在故鄉的環境更高效生長的農作物育種出一份力,為他的父母,也為全中國的老百姓再盡一份力……
裹緊大衣,朱
和_圖_書駿德正準備邁步,卻聽他很是喜歡的這位學生低著頭說:「老師,我、我的一位朋友,」他猶豫了半天,終是抬起頭來,眼睛里閃著淚光:「他是我本科的朋友,三天前,從樓上跳下去了。」
「經過檢測,這片烏雲並非自然生成,有大量的文本世界的特殊能量存在!」
「最後一次機會……開會……」
半晌,他輕輕一嘆,便大步地迎著風沙,準備打的前往會場。
他是知道這個消息的,同一專業領域的學術圈,說大不大,何況這件事,沸沸揚揚上了社會新聞。
此時,見阻止殘餘市民撤離的文本世界邊界的「玻璃罩」消失了,特殊安全部隊正組織民眾有序撤離。
他們想起之前剛剛從中國被驅逐的,那以中國為據點的S級文本世界。雖知它早已離去,仍不由膽顫,正要勸說,卻見常教授的電話響了起來——顯示為郝主任。
「但是,這片烏雲當中的紅絲有爭議!」
煙抽得更凶,但很快就到了盡頭。
他的同門們都在感慨現在的年輕人,心理脆弱,禁不起磋磨。
他忽地想起了平楚市最開始出現的異狀,就是從天而降的奇異大火。
郝主任道:「怎麼說?」
朱駿德微微一怔,抬頭看去,卻見到一副奇景:
他詢問身邊的海南的官員幹部,除了一人外,其他人都答看不到。
電子的中國地圖,三維成像,在小巧的「手錶」上旋轉。https://m.hetubook.com.com
「……你的項目……否決……」
他身後,平楚市的天空,雲淡風輕,再無一絲烏雲,只是依舊焦土遍地,白骨堆砌,似是燃燒過後的煙灰。
多到這一次,上面借這些年輕人的死,推動改革,卻遭到了學術界的極力反對,甚至有不少德高望重的前輩直接頂道:這是要再來一次批鬥嗎?
郝主任想到這裏,半個身子都一顫,看著那遍布整個中國上方的烏雲,想到了兩百五十多萬人口的平楚市,只剩下的那十萬人,幾乎不敢去換算「燃料」燒盡后的存活比例。
海南上空,隱隱也能看到那大片的纏繞著紅絲的烏雲正渡海而來。
記憶中,曾有許多人歡呼雷動,熱淚盈眶,互相擁抱著,更有人熱情地握著他的手說:「以後大家都能吃得起了飯了!我們一起為新中國的科學添磚加瓦!」
三月的北京,灰色的天,樹還是禿著的,沙塵暴一陣又一陣地襲來,風狂沙冷,行人卷著圍巾與口罩,躲著打在身上的沙礫,來去匆匆。
學生卻復又低著頭說:「老師……他是個踏實又心懷熱忱的人,跟我們說過,他選這個專業,就是因為他父母都是邊遠地區的普通農民,供養他讀書非常辛苦。
朱駿德望著那一盆被風吹得落了許多花瓣的茶花微微出神,卻聽到他的一位學生站在門邊喊了一聲「老師」。
偏偏實驗室外的一株茶花開得m•hetubook•com.com艷艷,在昏天黑地的風塵中,顯得極是熱烈。
一團團的……宛如……宛如泣淚的血絲,又好像……好像夾著無數火種而來,正欲撒下滿天烈焰……
這個孩子,還是他一位關係不怎麼好的同門的學生的學生。
朱駿德定定看著學生走回室內,忽地想起來幾十年前的往事。
而現在,已經過去……那麼多年了!
他手裡的煙灰飄飛,他被煙味嗆得一陣咳嗽。
「老師……他崩潰了,他真的沒有辦法……」
「別的呢?」
他的老師侯老也是反對者其中一員,否則,也不會有這一次的同門牽頭的聯名會議。
吸了一會煙,朱駿德接到電話,他一手夾著煙,一手慢慢地點開免提。
他們怎能讓自己尊敬的,從來秉性正直的老師被業界一直封殺?
「『能量罩』碎了,但是融合度沒有破碎,平楚市的那兩百萬市民並未重新出現。」
「我已經知道了,儘力再嘗試聯繫。現場還有什麼異樣?」
郝主任手邊,顯示文本世界特殊能量的三維地圖上,也唯有作為中心的平楚市上空,那一小點,乾乾淨淨,彷彿烏雲完全避開了平楚市。
是否當初平楚市上空也曾有這樣的夾著火種的烏雲飄來,而大部分人卻視而不見?
正皺眉時,郝主任忽然表情一變:「https://m•hetubook•com.com糟了!」
電話那頭的工作人員道:「根據您的描述,我們進行了無數次的觀測,但是儀器里根本顯示不出烏雲中的『烈焰』,只能靠人肉眼觀測。觀測的結果大相迥異,整個研究所里,也只有三四個人報告說自己看到了。」
尚在海南的郝主任面色凝重地看著這副三維的中國地圖上方,一絲又一絲夾雜著艷紅的烏雲,以平楚市為中心,迅速撲向地圖中整個中國的上方。
學生們偶爾停下手裡的實驗,站在窗前,對著它瞄上一眼,以抒壓抑之情朱駿德從實驗室里匆匆走出來,蹲在茶花不遠的避風處,抽了一支煙。
但視頻中,郝主任卻驟然色變:他的想法被印證了。
常教授道:「我這邊和王上校他們失去聯繫了。」
郝主任聽到這裏,深深地皺眉。
但是,這些年來,這樣的事情太多了。
是否當初點燃平楚市,讓兩百萬居民化作行走的屍骸的,正是這烏雲盪下的火種?
實驗室所有的學生都知道朱駿德要去開什麼會,也知道目前朱駿德的現狀。這次會議大概是朱駿德取得同門諒解的唯一一次機會,也知道,這件事事涉諸多利益。朱駿德一人,無力回天。
他很少吸煙,但這種時候,除了尼古丁的刺|激,也沒有別的辦法讓他保證大腦的清醒了。
常教授見他問得急,側身一讓:「別的,很平靜。」
風沙嗚嗚地吹,免提里的音線也有些飄忽:
烈火熊熊,點燃了整https://www.hetubook•com•com個平楚市,但平楚市的絕大部分市民,直到在火焰中變成行屍走肉,卻都一無所覺。
常教授立刻點了同意視頻通話,卻聽對面的郝主任面色凝重:「老常,你那邊怎麼樣?」
好像易燃物,再也沒有了燃料支撐一般。
清瞿的學者愣了一愣。
他回過神,站起來,向他擺擺手:「繼續做實驗,有問題,等我回來講解上課。我去開會。」
暫時替郝主任主持現場的文學參謀團的負責人常教授,正被一些人正圍著,七嘴八舌道:「小常,這還不夠明顯嗎?細胞學說,進化論,能量守恆定律,為什麼偏偏是這三個,難道還不夠明顯嗎?」
這和他這邊的情況是一樣的。
遙遠的,是一大片烏雲。那烏雲遮天蔽日,正迅速地向北京的方向蔓延而來。
此時,那烏雲在三維的中國地圖上,早已蔓延向大江南北,連首都也不曾例外。
平楚市。
朱駿德沒有回一句話,只是蹲在那,一邊抽煙,一邊聽著電話那頭自顧自地通知完畢,就此斷掉了。
此時的距離,已經足夠郝主任看到那烏雲中的如有生命的火種。
「現在,北京已經能看到烏雲!它正過了河北,一路往天津、北京蔓延!」
手機里正常傳來特殊安全部的急促報告:
而此時,遠處海面上的烏雲里,第一絲艷紅的火種,輕飄飄地從雲端落了下來。
他以為是沙塵暴加重了,掏出口罩準備戴上,裹起圍巾,卻見下一刻,所有空中肆虐的風沙都止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