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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話說得重，一看見嬰寧的臉就又後悔自己出口傷人：「嬰寧，我是說……」

嬰寧感應到視線，抬頭看到王子服，她嫣然一笑，笑容燦燦比桃花，凝看他的雙眼含情脈脈：「表兄，你去哪玩呀？帶我一起嗎？」

《聶小倩》與《畫壁》銜接，《屍變》與《五通》的故事一起出現。

可是為什麼他對這一切的記憶都如此模糊？

褚星奇放下袖子：「阿術你果然見多識廣。是，此即所謂『鱉寶』也。」

張玉從壓縮空間里取出了一筆記本，放在褚星奇面前：「找這本筆記的主人所在。」

褚星奇由是顧目遠方，目光如炬，似在搜尋什麼。

嬰寧總是笑，微笑，大笑，憨笑，嬌笑，濃笑。

母親看見王子服這個不語的樣子，嘆了一口氣：「你和嬰寧之間如果有什麼爭吵，還是早點說開。如今婚期將近，婚帖已經廣發，賓客們大部分都出發了。她又是我老姐姐自小養大的，我實在不想鬧到臨陣變卦的地步，那外人必定要戳我家的脊梁骨，說我家不鑒諾約，欺辱孤女。何況嬰寧何辜？她如果被退婚，上無父母做主，下無兄弟依傍，又壞了名聲，一輩子恐怕就此艱難。實在可憐。」

過了片刻，他的目光準確地定在東方：「找到了。你要找的『筆記本』的主人就在山東莒縣。」

但這些畫面除了嬰寧的臉，大多十分模糊，恍如夢境。

褚星奇對陶術、張玉，竟至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我少時求道四方，曾到過甘肅，在黃河邊遇到一個賣魚鱉的，因為負債不能償還而坐在路邊痛哭，我就把身上的錢財都給了他，高價買了他漁網裡的所有魚鱉。網裡有一隻大鱉，額頭上有白點，竟人立而起，對著我作揖流和圖書淚。我覺得這隻大鱉十分有靈性，恐怕是修鍊有成的生靈，不忍心吃它，就把它放回了黃河。」

但這段時日以來，每次看到嬰寧，他總是很奇怪。

「沒什麼。我出去有事，不是去玩。你在家裡陪母親。」

褚星奇笑道：「你們現在相信了吧？小玉要找的這個人一定在山東莒縣，我不會看錯的。」

人們喜歡笑，母親也喜歡嬰寧，每次家裡人犯了什麼事，母親生氣了，只要叫上嬰寧，很快就滿室歡聲笑語，沒有人再能生氣起來了。

她不由想起當日陳羽被拖入文本世界的場景。

陶術聽他如此信誓旦旦，就想試試這個少年版「褚星奇」的能耐，看看他和褚星奇的差異。

陶術按住張玉：

三人就此離卻京城，趕往山東莒縣。

褚星奇說：「咦？阿術你說的跟師父說的一樣啊。我就是因此被師父趕下的山。他說我學道難以盡心，時常思念親長，心念紅塵，所以不肯教我太多，只學了點皮毛，就把我趕下來了。」

褚星奇笑道：「你們要是不信，儘管來試試。只要給我一件此人或此物相關的物什或者線索，保管找到。」

「要找誰？」

褚星奇看到張玉手上憑空出現了一沓雪白光滑的紙張，與時下泛黃的紙張有天壤之別。

「你在哪修的道？」

王子服坐上馬車，匆匆往秦家姨母墓地所在而去。

他不能因為自己這點莫名其妙的彆扭而害她終身。沉默片刻，他忽然說：「母親，我想再去拜訪一次秦家姨母的墓地，再去當初我找到嬰寧的地方看看。去了這一次，我回來就和她成婚。」

但母親說的對，嬰寧何辜？

兄長說：「你算什麼出家人？你一輩子都得是褚家人。你要是https://www.hetubook.com.com再說自己是『出家人』云云，連這點銀票都不收，我就回去稟告母親，她保管哭暈過去。」

「母親，兒是心病。心病需要心藥醫。我如果不去這一次，恐怕心病拖成大病。」

他咬破手指，滴了一滴血在筆記本上，又擼起袖子。

王子服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他凝望著窗外，神態仲怔，不知道在想什麼。

大眼睛低垂，像水銀里蘊藏一汪黑珍珠，煞是動人。

陶術也是共和國的軍人，作為特殊安全的資深者，也負有保護公民的責任。陳羽失散在聊齋中，《聊齋志異》的世界目前看來十分危險，還是儘快把他找到的好。而且此去山東，也可以先把山東的那片文本碎片取回。

「你從哪裡得來的？」

褚星奇卻沒有想這麼多，豪爽而應：「行，那我跟你們一起去！」

便故作不信之意：「斬殺五通我們可以幫忙，但我們要找的『書』，你未必找得到。這世上奇物千萬，說只要你想找的都能找到，未免誇口自稱。」

果然是《八大王》的故事。

王子服勉力穿戴整齊，臨出門時，卻見嬰寧正在院子里折一支桃花低嗅。

「表兄你已經病了三天，手上沒力氣，還是我來喂你吧。」女郎笑著說，便要去攙王子服。

記憶中，確實有他對嬰寧一見鍾情的畫面，也有他為此相思成疾，苦求母親表兄不成，自己去鄉村尋找嬰寧的諸般畫面。

臨別依依，全家都一副生離死別的樣子，兄弟騎馬遠送他們到了京郊，還一個勁地給褚星奇塞銀票，搞得他哭笑不得：「兄長，我是出家人，遊歷四方都自有辦法吃喝不愁。不過是去山東，你就省省吧。」

陳羽是共和國的https://wｗw.hｅｔubｏｏk.ｃom•ｃom公民，也是她的同學，卻因為她一時不察而被拽入了險惡的文本世界，張玉自覺對他負有責任，希望能找到他。

王子服被嬰寧問的說不出話。他怎麼知道為什麼？他總是覺得嬰寧不該總是這樣笑。

又殷殷囑咐褚星奇：「你在那吃好玩好，要是在莒縣乃至山東受了什麼委屈，儘管去找當地縣令。如果縣令杵意，你就來信告訴家裡，自有我和你兄長為你撐腰。」

一路送出城郭數十里，褚家的兄長才勒馬而止，猶立道遠望。

是他自己去把嬰寧帶回來的？是他自己求來的與嬰寧的婚約？

京城雖然也有一文本碎片，但大可以從山東回來再取。

聽母親如此說來，王子服知道她說的都在理，可無論如何都過不去心裏這一關。

陳羽被那狐妖拖進了《聊齋志異》，如今看來，這個劇情層里各個聊齋的故事都綜合雜糅在一起。

大包里扭動了一下，他裂開的皮膚瞬間合上，一絲傷痕也不見。

「次日，有個當官打扮，額上有白點的老人家來找我，自雲是八大王，就是我昨天放生的那隻大鱉，為謝我救命之恩，送了我這個小人。小人寄宿臂膀中，從那以後，我只覺雙眼明亮，可見泉下深藏之珠寶，凡有器物，再多奇怪，也可隨口說出其名其用。世上我想找的東西和人，即使遠隔千里，大部分也都能找到。也正是因為鱉寶，我順利找到了可以學到真道術的地方。」

「為什麼我不該笑呀？」嬰寧偏著頭，神態嬌憨。

一聽說是去莒縣，理國公沉吟片刻，勸夫人：「既然是去山東莒縣，那就放他去罷。」

小人跳到筆記本上，一口飲盡那滴血，嗅了嗅筆記本，又沿褚星奇的胳膊爬回大包里。

最ｍ•ｈｅtuｂook.cｏm•ｃｏｍ後還是因為褚星奇堅辭不受，只留了馬和一輛馬車，幾盒點心，方才作罷。

一看這小人，陶術立刻想到了《聊齋》里的一個故事：「這是……『鱉寶』？」

還沒出門就被褚家人堵住了。

雖然陳羽不說，但張玉心裏知道，這本筆記應該是陳羽悄悄放進她的書包。

誰知她話音剛落，王子服忽然發了火：「不知羞恥！我讓你出去，聽不懂嗎！」

王子服說：「多謝嬰寧表妹，你把葯放下吧，我自己喝。」

王子服不語。

但嬰寧一笑，王子服卻從那種仲怔中瞬間回神，他喃喃：「你不該笑的……」

王子服看得怔住，久久不動。

一位笑容可掬的女郎端著葯：「表兄，葯已經煎好了，我侍奉你來喝葯。」

但嬰寧仍是嘻嘻笑，似乎一點都不在意：「我這就出去啦。葯放在這裏了，等一會我會叫小廝過來哦。表兄養好身體，我們才好定婚期。」

陶術說：「我們兄妹二人打算去一趟莒縣，但不知星奇你能否同行？一個縣畢竟還是太大，如果要一一找過去，不知要耽擱多久。」

門嘎吱一聲開了。

母親無奈，只得命小廝來為王子服梳洗，準備馬車，送他出門。

第二天，三人收拾好行裝一起出行。

國公夫人連哭帶泣，問他是不是又要偷偷溜走。

褚星奇既不以這世上難尋的好紙而驚嘆，也不為筆記本憑空出現而訝異，只說：「包在我身上！」

張玉想了想，說：「我要是找人，你也能找得到？」

王子服看著她的背影，暗惱自己控制不住情緒，又出口傷害了嬰寧。

這沓白紙被訂在一起，其上寫滿了黑色的蠅頭小字，筆鋒很細，不類毛筆所寫。

光潔的胳膊上有一處墳起的大包。嗅到血腥味，很快，皮膚破開，從那和*圖*書大包竟爬出一個寸長的小人來。

褚星奇只得賭咒發誓，說自己短期內不再去學道了，此次只是隨同友人出遊山東莒縣。

「行行行。我收下，我收下。」褚星奇無奈收下銀票，兄長這才作罷。

張玉握住文本碎片感知了一下，發現在褚星奇指出的位置，也有一文本碎片。

過了一會，他的寡母過來了，看見王子服那副痴痴的樣子，又是心疼，又是氣不打一處來：「當初是你說對嬰寧一見鍾情，也是你自己去尋訪山村把嬰寧帶回來，我看在過世的老姐姐的份上，把她疼愛若親女，又為你二人定下婚約。結果婚期將近，你反而氣沉於心，對嬰寧百般抗拒。這麼好的一個孩子，又是你自己求來的，你還有什麼不滿意？」

褚星奇應下，褚家人又給他們準備了三輛華麗寬大的馬車，三匹駿馬，又叫了自家的數個僕人陪行，塞了不知道多少吃用在車上，陣勢誇張，足足搞成了是貴族全家春遊的架勢。

「說來也巧，也在山東。如果此去有緣，或可以帶你們到我師門去一覽——只要師父願意見我這逆徒。」

那陳羽被拖進去的故事，現在是不是也在這方天地的某一個角落？

「你病成這樣還能出門嗎？」

王勇、陳薇都無消息，聯繫不上，而四維頻道沉寂已久。

王子服躲開她的手：「男女有別，表妹還是出去吧，把我的小廝叫過來就行。」

山東莒縣，羅店。

她的容貌讓他喜歡，但是她一靠近，他又打心底里抗拒。

嬰寧笑道：「男女有別是對外的，夫妻之間又有什麼關係？姨母說我們要擇日完婚，那嬰寧先來服侍表兄，也沒有人會說閑話。」

王家。

說完果然出去了。

陶術笑道：「父母之恩，手足之情，羡煞旁人也！恐怕星奇難以出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