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霞浦高中推理紀事·漣

作者:名和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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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天地有情 第六章 己身之影不知花

第六卷 天地有情

第六章 己身之影不知花

我接著轉到他關於夜祭町的遊記頁面。上面是這樣記載的:……夜祭町,是群山裡一個不起眼的小村,要不是向一個拖稻穀回村的人問路,我都不知道這裏還有這樣一座村莊。我乘著他的車沿著山路到了村裡,山路很差,我估計靠徒步行走,恐怕得要將近一天,才能從花輪走到那裡。說實話,這個村子的生活條件很落後,村民們大抵還住在維新前城下町的長屋風格的建築里。
這篇讓我不時莞爾的遊記到此結束了。這哪裡是什麼奇怪的事情,分明只是宮司他們為了自己能夠多吃點飯而耍的花招而已吧。於是,我在遊記下的留言板上寫道:
說到這裏,我便又想抒發一番自己對宗教的看法。我家是陰陽學世家,陰陽學和宗教本是一體同心,彼此之間都滲透著對方的思想的。然而,傳統的陰陽師職業,已經在明治維新後作為落後的迷信被破除了,以至於我們家所傳下的,只有和科學相容的那部分,也就是天文曆法、地理風水這些。平日里談狐說鬼倒是無妨,可要像野村先生的電影里那樣驅使鬼神,那自是萬萬行不通了。
我心下生疑,不過當時也沒有想太多,或許是我倉促間沒有分清,又或者神社內部開小灶,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只不過,我在晚上,在庭院間散步時,無意間繞到了神社的后亭,這裡有流水的水槽,旁邊的籠屜里放著皂角粉,神社的餐具便該在這裏清洗吧。我在這裏站了站,直到負責沖洗餐盤的人端著大量盤子來到這裏。我藉著打聽風土的由頭和他聊了很多,期間,我凝神注視著他清洗的每一個盤子:方才為我端來的菜式里,有剁碎的豆腐配合辣椒製成的調料。這個小碟我沒有吃完,還剩了一些在碟子里。我是親眼看見工作人員將我放回屋外的餐盤收走,方才走出偏殿散步的。可直到他洗完所有的碟https://m.hetubook.com.com子告辭,我卻從未發現任何一個帶有這種調料的碟子。
出現「夜祭神社」名字的頁面,大多數從概覽上便能看出機器隨機抓取關鍵詞的痕迹。但位列第一的卻是一篇登載於個人網誌上的遊記,我粗略瀏覽了一番,卻無意間找到了一些我很是感興趣的內容。
「絕不是遷就,這是我這個民俗愛好者的請求!請答應我吧!」
「啊,說沒有爭鬥倒是不假,不過客人,您還是按照您一如既往的用餐方式就好,沒必要特地遷就我們的……」
接下來,就有一件令人感覺非常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事情分為兩節:首先是那一天的晚上,我向招待我的神社工作人員詢問晚餐在哪裡食用,他向我解釋道:「我們會為客人單獨送上晚餐的,請稍候。」這原本沒什麼奇怪的,後來,也有一位工作人員將飯食放在了偏殿中我的房間門口。但我注意到,他的手上有明顯的味噌汁痕迹,而我面前的餐盤裡,沒有一道菜用了這種作料。
「啊……秘密倒不是秘密啦,只不過是在有些人眼裡,讓人難以接受罷了。我們這個獨特的風俗啊,就是……那個……就餐的時候,我們不像一般人那樣,是將米飯分裝到各人的餐盤裡分頭進食,而是將熟米飯裝在一個大桶里,有需要的人自行去取用。」
然而,當我走上崎嶇不平的山路,離夜祭町已遠的時候,我突然意識到情況有些不對:在我之前的一個人,是端著滿滿一碗飯離開的,但他們之前的第一碗飯不是只添了一半嗎?第一碗滿第二碗少,這很正常,但這反過來的情況是怎麼回事?沿途道路曲折,我一個人恐怕是再難以回到夜祭町問清楚了,但這個問題,有沒有有緣人能幫我解答呢?
折居同學在完成了出行安排后,帶著某種難言的思緒,和她的和圖書父親一起踏上了去往花輪夜祭町的歸途。這種難言的思緒,很大程度上便是來源於出行前夕和我的一席對談:她本來對夜祭町的神跡深信不疑,卻因為我對這些「神跡」做出了破除「神性」的合理解釋,而使得她的信仰基礎開始有了動搖。
追述這些觀點,自然是我在夜祭町的神社上也感覺到了許多非自然的成分。作為明治維新后得以保留的非科學成分,同樣涉及鬼神之說的神道教文化之所以留存,自然也是因為它的信仰基礎遠比陰陽道堅牢,新政府難以在「破」的同時「立」起一個相當的精神支柱,所以不得不用科學普及來對它「和平演變」。政府的策略是成功的,現代社會的人們,已然在科學觀念的支配下逐漸淡忘信仰,現代社會的神社也在更多意義上成為宗教符號和承辦地域性節慶活動的民間組織。不過,夜祭町的神社似乎卻抱持有對此的抗拒意識,從折居同學轉述的一系列事件來看,他們似乎在有意地控制和收集當地人的信仰,並且還是從五十年前一直延續至今。儘管從我幾次分析的手段來看,他們的做法對當地人並沒有帶來什麼壞處,可以我「凡事往壞處想」的性子,卻總覺得,這些善意做法的背後總隱藏著一個非善意的目的。
這是什麼情況?難道神社裡的人和我吃的東西完全不一樣嗎?我心裏很疑惑。在晚上,我又找到了神社的宮司,拐彎抹角地向他提及了我心裏的這個疑問。
然而遺憾的是,待到我面前的一個人端著滿滿一碗飯離開后,留給我的只是一個空空如也的木桶。宮司一臉歉然地向我說:「對不起,這次沒能準備足夠的米飯,實在是非常抱歉。」
夜祭神社,作為與外界相對隔絕的一座小社,它的存在並不為外界所廣知。我利用搜索引擎查了查夜祭神社的信息。涉及這個關鍵詞https://m.hetubook.com.com的信息總數倒如我預想,並不很多,但粗略瀏覽涉及的頁面,卻有一條從這數十條結果中引起了我的注意。
陰陽學被明治維新剝離了一大塊,儘管它健康了許多,卻也不再是真正從賀茂、安倍等名家筆下傳下的陰陽術。便如我們現在所習學的歷史,也都是歷經史家秉筆,又經過了文部省審定過的歷史。歷經斧鑿,事物便失去了天然,即便它更加符合審美標準,它也不再具有令我最為重視的要素。唐土有一位狂士金聖嘆,他的文學評論功底很深,我從中也有所感悟。然而,此人為了讓作品迎合自己的評論,竟爾大肆刪改原著,這一可恥行徑足以令我將對其的評價排入最末流的底層。
於是,儘管和主題無關,我還是在折居同學乘上火車后問了她這樣一個問題:夜祭町的神社,到底是怎樣的一個組織呢?而夜祭町的人們,對它又是怎樣的看法呢?
進入這個個人網誌,首先跳轉到主頁瀏覽其公布的個人信息,我得知,他是一個旅行家,足跡遍布八洲四島,他宛如唐土的徐霞客一般,在網誌上留下了記錄各地巡行的文字,從標題和日期歸檔可以看出,他的旅行生涯已至少持續了十余年。由於網誌剛開通時,投稿量極其之多,甚至可以認為,他在這個網誌網站提供服務之前便已多有心得。不過,從首頁的公告上可以看出,由於熱門景點和地區的遊記已經有無數人下筆,他自認為無法再另出機杼,於是,他便像某個驚悚遊戲系列的那位以相機為武器的女主角一般,朝著各種偏僻的村落進發。
我身上雖然帶著旅費,可這裏的條件實在有限,連一家旅社或家庭旅館都找不到。沒奈何,在村人的建議下,我來到了夜祭町的神社面前,這是這裏唯一看上去氣派的建築了,估計也是這裏的地標吧。我說明了來意,神社的宮司先生倒www•hetubook.com•com是很熱情,一口答應了讓我在偏殿里借宿,並且也只是象徵性地收了我一些飯錢。
似乎是捱不過我的逼迫,宮司先生無可奈何地答應了我。於是,第二天早上,我被請到主殿,在那裡,所有的神社人員都聚集著,每人面前的托盤裡只有各自的菜式和一個空碗,而宮司的手邊放著一個裝米飯的大木桶。
「我還說是什麼,這種風俗並不奇怪啊。在山外面的大城市,一些食堂里就是這樣處理米飯的呢。不過,在小團體里,這樣的方式也的確挺稀奇的,說起來,我有個請求,我想在明天體驗一次這種大家坐在一起,在同一個飯桶里添飯的生活呢。從畫面來想象,這裏應該是一個很和睦的地方吧。」
「夜祭町的神社啊,記得就叫夜祭神社,香火一直很旺。那裡是村裡的上游階級,不過對村裡人很友善,唯一一點讓村裡人感到不自在的,就是在傳承方面,這家神社始終拒絕本村人的請求,一直都是由神社中人員的人脈,延請外地人到這裏來工作。至於村裡的大家嘛,雖然不用本地人讓人有些費解,但他們待人友善,積極幫村裡人的忙,所以一來二去,大家對這點小偏執便也不再介意了。」
「客人,您先請。」宮司招呼我先去添飯。在周圍人一齊的注視下,我也無從謙讓,只好第一個起身,在自己的碗里添了滿滿一碗。接下來,我便欣賞著這個獨特的民俗:所有人按照順序,依次從木桶里舀出飯,盛在自己的碗里,井然有序,毫無大城市裡食堂的擁擠和爭搶。他們每個人都添得不多,似乎是因為這裡是神社,因而保持著謹慎和莊重。這是何等淳樸善良的民風啊。我心裏暗自讚歎著,這一次能來到夜祭町,真的是意外的收穫。
「哪裡哪裡,這裏的飯菜對我這個旅人來說可是及時雨啊。不過,您的擔心顯然是多慮了。不瞞您說,我恰好是個民俗學和圖書者,對各地的特殊風俗最有興趣了。您剛才說的獨特的風俗是什麼呢?我有言在先,絕不會因你們的風俗而露出負面的情緒,也可以向您保證,如果您需要保密,我絕對不會向沒來過這裏的人說出一個字。」
在他的文章中,他對旅遊開發也抱持著不甚支持的態度。例如有名的白山高屋,這種將一個保持原始風貌的地區挖掘得徹頭徹尾的行為,他一樣未予認同。於是,他便著力尋找未被人們發掘,依然保留傳統鄉俗的村落。而夜祭町,便是他偶然發掘到的一個出色的素材源。
其實,這隻不過是個策略而已。米飯的總量有限,他們每人第一碗只有一半,而你是滿滿的一碗,所以他們的第一碗吃得比你快。吃完碗中飯,才有第二碗,所以,他們為了保證自己的一碗半飯量,自然就設計糊弄了你啊。
飯後,兩名工作人員將碟子搬出清洗,我則坐在正殿同宮司談心。按照行程,上午就是我該出發的時候了,我真想在這裏多待上一會,尋找更多善良的風土人情。
「哦哦哦……是這樣啊,客人。」宮司摸著本無多少鬍子的下巴道。「實在很抱歉,客人。我們神社有個獨特的風俗,一時間擔心你無法接受,所以在答應你留宿之後,我們是派人到旁邊的人家,請他們多做了一份飯菜送來的。讓你起了疑心真是萬分過意不去。如果您覺得菜色不夠豐盛的話,還請看在我們這個地方物產貧薄的份上,體諒我們的苦衷吧。」
在這種暢快的心情下,我吃飯的速度也不自覺地快了許多,連飯量和胃口似乎都比以前要好。在一碗飯過後,我仍然覺得意猶未盡。看到木桶的前方又一次排起了長隊,似乎神社的人們是默認允許添飯的。於是這次,我便站在了隊尾,在排隊中靜心感受著秩序下的淳樸。
「哪裡哪裡,能夠在這裏親眼目睹到如此淳樸的民俗,這對我來說可比什麼都要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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