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霞浦高中推理紀事·書

作者:名和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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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文脈遺芳 第一章 高屋建瓴

第八卷 文脈遺芳

第一章 高屋建瓴

「牆面清潔劑為了保證效果,使用的都是禁止直接觸碰的強酸型,因此會對花崗岩牆面產生破壞這一點是不假的。不過,若是合理使用,規範頻次,三四十年的時間卻也不至於讓如此厚實堅固的牆面和石柱產生裂痕。我想,或許是清潔劑的用量或次數遠超出了使用規定吧。賀茂本家之所以如此頻繁地用清潔劑,也只有這個藏書館受到了污染的緣故。京都沒有什麼重污染工業,能讓建築表面臟到『頻繁使用清潔劑』的,就只有『太乾淨』的緣故了。」
「淵子,你既然猜得到,我也不妨告訴你。你也知道賀茂宗族家的大藏書地,那裡具體的藏書設施是一棟大型的磚石建築,原本的藏書樓是木質的,到了建築年齡后翻修成了石制建築,大約是三四十年前的改動,造得很是漂亮。不過,年深日久之下,即便是堅固的花崗岩也出現了裂痕,一些石柱、石階,乃至石質牆面都出現了這種現象。近年來,維護頻次和範圍日益增多擴大,維護所需要的成本也有所增加,京都的賀茂宗家認為這種現象需要引起重視,便有了『增加每個分家的攤派費用』的想法。當然,宗家不會貿然提出這種要求,所以他們先是找一些比較有發言力、說得上話的分家單獨徵求意見。父親作為嘉茂家現任的當家,此行便有這個順路拜訪會面的計劃。如果說一棟建築到了使用年限,那麼拆毀重建是唯一的選擇;但就是這座大藏書館並未到達使用壽命卻又出現了這種情況,以至於人們在『花一筆大錢重做更耐用的鋼結構大樓』和『慢慢花小錢修補它,撐到使用年限』兩種方案間難以抉擇。」
「淵子你的意思是?」
畢竟,沒來由地就有「帶書」的許諾,終歸不像是我父親的作風。
有了成堆的書籍,就有了貪食漿糊的書蟲;有了書蟲,就有了捕食書蟲的其他蟲豸;有了其他蟲豸https://www.hetubook.com.com,就有被它們吸引而來的鳥類。鳥類在這棟疏於打理的樓棟找到了比較充足的食物來源,那麼樓棟頂端,更加沒有清掃的頂棚,尤其是樓頂上多的是分枝開叉的天線、雜亂堆放的鋼架發射台,這都成了鳥類在城市安家的好去處。終於,一個合情合理的緣由被我推了出來。為何要在我的父親面前做出這番推理呢?
「那麼,我們把這一塊工作盡量去掉,改用空調設備對藏書空間進行管理。這就是我能想到最好,也是最省錢的方法了。」
書蟲,也就是所謂的「蠹」,正是這種條件下容易滋生的病害。人們因為它常見於書架、字畫、箱籠等物積灰的死角,而認為它喜好蛀書,進而命名書蟲,實則是它以澱粉為食,古代粘合書頁的漿糊、裝裱書畫的膠體正是它的喜好,所以它才安居於這些地方。賀茂宗家對書本的護理無微不至,對脫膠的書本要補膠,對乾澀的膠結要噴水柔化,這些護理程序都是吸引書蟲的。書蟲的壽命可以長達一年,加上書架上又留有衛生死角,書蟲已經在木質書架中安營紮寨,除非用化學手段,例如蒸熏溴甲烷這一破壞性手段來進行滅殺。然而,化學手段都對環境有一定的危害,這與京都這個城市的氛圍都是相斥的,可想而知,這個手段被採納的可能性並不高。
位於霞浦市東北角的嘉茂家是個藏書殷實的家庭。就算這個家裡的人窮其一生,也未必能讀完庫房裡的所有書籍——庫房並非指我所住的三層樓房,那裡的藏書雖然不少,但一年時間也足夠讀完,我所指的倉庫,是整個家族在京都擁有的一處地產,土地坐落的建築是一座私人藏書館,樓上五層樓下一層,裏面是滿滿的書架和箱篋,藏書規模算得上十分宏大。所謂私人藏書館,建築格局與公立圖書館是差不多的https://m.hetubook.com.com,並且也允許外人在其中借閱。換個角度講,這棟建築算是家族私人的一座圖書館,這麼想也沒差。
「一方面對硬體設施重視不夠,留下了衛生死角;一方面對藏書卻又倍加珍惜,保養關懷備至。這不就成了書蟲的溫床嗎?」
「這麼一棟大的藏書館,平日的打理想必也沒法面面俱到。更何況每年都要有的通風、防霉工程,賀茂宗家也不過十數人,哪裡忙得過來呢?勢必是請人來做這些工作了。請人來做,工作也未必就上心。依我看,這上下若許的藏書樓,就算請物業公司派專門的保潔人員來打理,恐怕也要留下不少的衛生死角。」
「你說的不錯,尤其是咱們的本家也是對書籍的品相非常在意的人。他們就算是請人做保潔,也要安排本家的人在場監工,生怕保潔人員粗手粗腳,把某本書給壞了。或者說,他們情願讓書架某個地方沒被清掃,也好過一不小心掃壞了一本書。」
不過,我這一支並非家族裡的嫡系或宗家,頂多算是因為在學術界有那麼些名頭,因而在族譜上排得上號的小分家。京都的圖書館,其管理權由真正的陰陽學名門,也是嘉茂這一姓氏的源頭·賀茂家的宗家行使。這個賀茂宗家,也是從賀茂神社的神官一直延流而來的嫡傳,在今日,雖然已不從事陰陽學這一家傳,轉而有不同的普通行業,但他們依然凝聚在這個三葉葵的神紋之下。例如,賀茂宗家有依然握有上賀茂、下鴨神社的法人,有名門大學的精英掌門人,有一般的會社社員,也有普通的學生和少女,依然被承認「宗家」名號,記錄在族譜中的約有十數人,而分家則不啻什百。我們作為分家的權利義務,就是按期交納管理費用,以及擁有免費的查閱權而已。由於自身閱讀能力有限,加上「家裡的書已經足夠閱讀」的事實,我對這個浩www•hetubook.com.com如煙海的書籍之淵也只是僅知其存在,並沒有實際地涉足它。
「要我說意見的話,這個建築壞得太快,根本談不上正常。」我看著照片道。「京都的氣候和環境,對建築的保存都是非常有利的。那裡沒有遭到轟炸,氣候也溫和,更沒有工業濫開導致的酸雨,我認為,花崗岩質地的外表,在京都放上三四十年,理當保存得還算完好,不應該這樣傷痕纍纍。從這裏,或許便可以存個心眼:是什麼導致賀茂宗家這座大圖書館的花崗岩外表被腐蝕成這個樣子?一種可能是材料質地低劣,三四十年的時間就出現了斷裂的癥狀。不過這個材質是花崗岩,岩石做不得假,並且岩石的使用年限起碼是以三位數來計算的。那麼就把這種可能排除。再接著,岩石雖然能歷經風雨,但卻耐不住腐蝕,尤其是酸雨。但京都的工業污染幾乎為零,加上京都是建築行業發展歷史悠久,技術雄厚的地方,在近代起工的建築,顯然應已做好了各項準備,那剩下的就只有一種可能:酸性清潔劑。」
這一天,我的父親,在附近的大學任教的教授,嘉茂尚史先生有事赴京都公幹。在臨行前,他對我說:「淵子,你近來有沒有想要或者想看的書?這次去京都的行程比較寬裕,我計劃抽空去拜會一下我們的宗族領袖,也就是管理大圖書館的人家。若是你有什麼想要的書,我可以順帶幫你借回來。」
「你這小鬼頭就能給出什麼好的建議嗎?」
「父親,這種經久失修的樓,你去了又能有什麼建議呢?」父親是個教文學的教授,並不是建築行業的內行人。他對建築的研究和知識儲備,更多的也是在風水學這一角度。賀茂宗家並沒有拆毀或改建的意思,單是修補,我不認為我們這長於風水的一家能給出什麼建設性的意見。
「父親,是那邊賀茂家的人有什麼事情求到咱們家了吧?」我m.hetubook•com•com看著他的行色,心中顯然早已有了答案。父親似乎也信奉神秘主義,他既知道自己女兒能看出許多事情,於是,很多話他也拐彎抹角地表達,一些他本不願我知曉的事情更是三緘其口。但是,我終歸是她的女兒,加上被周圍人所公認的所謂「推理能力」的幫助,他的真意到底是瞞不過我。比如這次,父親「被人求上門」的背景,便在這樣的表徵下被我推斷出來:在前幾天,他特地回到不常居住的大宅中收撿衣物,拿出了平日里不常穿的長衣與風帽,這說明他要出遠門,並且是多風的盆地;他的衣領多了一個三葉葵紋徽章,這個紋路除了知名的幕府德川家紋外,還是賀茂神社的神紋,父親戴這個徽章出門自然不是去見現在已經不具權勢的德川,而是拜會宗家的賀茂;父親收拾進旅行箱的東西,衣物多而書具少,這個不平衡的比例表現出他要在京都待上好一陣,卻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動作,因而他很有可能是去幫人服務;父親突然向我提出「是否需要什麼書本」,我沒有做出值得他感謝的事,卻又把報酬說得這麼具體,這就顯然是「有人要他幫一個忙,最顯然的報酬便是書籍」的體現。幾條線索拼湊之下,父親要去京都,拜會賀茂家的宗族,幫他們一個大忙的事實顯而易見,而我又知曉家中大藏書館的存在,便自然而然地聯想到了那裡。
說著,父親還拿出一張照片向我說明他此行的這個重要目的地——賀茂家的大藏書樓。這張照片使我第一次看到了這座口耳相傳的宏偉建築的真面目。在道聽途說中,我總感覺一棟彙集了天下的珍本,又由一個大家族和無數的分家共同維護的建築應當如宮殿或城堡一般,擁有宏偉的外觀和富麗堂皇的內裝。但照片所反映的現實證明了我的幻想不過是公主夢,這隻不過是京都為數眾多的現代建築中不起眼的一棟,雖然花崗岩外表以及專門的https://m•hetubook.com.com設計讓它有別於旁邊的商業和住宅用樓,但它畢竟算不上知名的地標,同京都的萬千名勝擺在一起,無疑是籍籍無名了。倒是它終歸是三十多年前的新建樓,在當時算是特拔的高度,以及當時通信行業飛速發展的背景在這棟樓上打下了鮮明的時代烙印——樓棟頂端,陳列著無數天線、發射台、發射塔等設施,儘管多已廢棄不用,但它們到底屬於私產,還是被保留了下來,沒有被拆除。從照片上看去,這棟建築大體呈規矩的四方形,整個牆面以花崗岩築成,外層的牆皮和入口處的巨大石柱都露出了肉眼可見的裂痕。甚至,一些修補的痕迹表明這些裂痕並非首而有之,而是已經多次出現。再加上三四十年前的設計風格與當代風格已經有了顯著的差別,這棟樓房在我眼中已著實顯得有些刺眼。
「是啊,咱們每年繳上去的管護費用的份子錢,一大半就是用來聘請這些維護人員。」
「既然這麼愛惜,賀茂本家的人想必會對書籍作精緻的保養吧?比如定期通風、採光、活水、曬書等等。這些工作保潔工人們做不來,他們甚至會請專業的人士,或者是自己族裡的專業人士來處理這個工作,是這樣嗎?」
父親倒也能很容易理解我繞著圈子表達出的意思:讓一座樓房的外圍污染,除了帶著塵土、污屑的骯髒廢氣、黑雨之外,太過於乾淨也同樣有這種可能。京都就是這樣的例子,京都的生態保護做得很好,人與動物和諧相處,但動物卻也有不識相的時候,例如在電線杆還林立於街頭的時候,停在電線下的汽車便經常被棲息在電線上的鳥兒所苦——鳥糞不時就會落在車上。所以,一個非常注重與自然和諧相處的城市,在動物垃圾的清理上反倒會有更大的壓力。
「哦?淵子你不妨繼續說一說。」父親顯然是同意我的判斷,但站在他的立場上,他並沒有表示認同,而是以「感興趣」的方式鼓勵、催促我往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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