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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漪台』我見過許多，你這張制得格外好。」

妙煙輕輕撫過琴身，沒有擅自撥動琴弦：

她一時恍惚，竟忘了微笑。

忽聞船尾風聲凜冽，一道金光閃爍的巨影破開雲海，全速追來。

紀辰在船頭蹦跳，奮力揮舞雙手，高聲大喊。

「且慢。」宋潛機緊隨其後，定睛一看，趕忙叫停。

何青青按弦，沒有用靈氣，琴音輕盈地流瀉而出。

一時臉色微白地杵在樓梯邊。

何青青舉步上樓，腳步很輕。

何青青鬆開攥緊的袖角，挺直脊背：「你們好，坐罷。」

「大師姐好。」

死一般的寂靜。何青青覺得自己不該來，張口不知如何打招呼，想立刻轉身下樓，又怕失禮。

眾人轉頭，所有目光直直落在她身上，或驚或疑，還有人輕輕蹙眉。

眾音修紛紛附和：「大師姐這張琴，做工細緻，音色柔美而不失深遠。」

有人抱琵琶，有人持洞簫，有人正向妙煙討教指法。

他已經一天一夜沒有為師兄煮麵了。

她初來乍到，處處不適應。總怕舉止不夠得體，顯和*圖*書出另類和怪異，令師父蒙羞。

兩相交輝，人比花美。

遠行之初，外門弟子們激動地無法打坐，都聚在甲板上吹風看星星，聊各自的過去和未來夢想，不管是不是異想天開。

她已經學會反抗明晃晃的「惡意」，卻還不會拒絕假託「好意」的安排。

這次登聞大會琴試，妙煙不曾正式露面，更沒有彈琴。

眾女修正色端坐，凝神聆聽。

何青青腳步遲疑，下意識攥緊袖角。

若從前有人說，你將與第一美人同席而坐，她是絕不相信的。

「不好了，後有追兵！快去請宋師兄！」

何青青終於笑起來，笑容發自真心。

「我們這一走，華微宗又能招一批外門弟子了。」有人說。

是妙煙仙子。

何青青搖頭：「我沒彈完，還不夠好。」

孟河澤立在一旁沏茶，欣慰地微笑。

聽別人誇她的琴好，比誇她本人更令她開心。

何青青一垂眼，便見點點銀光落在水面，妙煙完美的側臉也倒映水中。

「不敢當。」

妙煙笑道：「我從來沒有和_圖_書這麼喜歡過一首曲子。自你彈后，我在心中反覆默奏。只可惜我不知最後的琴譜。」

玉案上擺著一盆盛開的銀蓮花，廣口盆，水清淺。

只有宋潛機看懂他的口型：「宋兄——」

宋潛機的確正被孟河澤盯著吃面。

妙煙說：「你沒彈完的最後一篇，能不能教教我？」

……

妙煙回神：「沒關係，我怎會為難你。」

何青青點頭，從儲物袋取出琴，穩穩放在玉案上。

「好罷。」何青青勉強點頭。

他這輩子吃的面，比上輩子挨的打都多。

聲音卻被高空迅疾猛烈的夜風吹散。

琴仙都問不出，誰還能讓何青青開口。妙煙卻想，總有一天，我能親眼見到作曲者。

「不，宋師兄在吃面，找孟師兄！」

顯然樓中女修不少，說是論琴，更像一場私下聚會。

妙煙凝視著她，眼波溫柔如水。何青青卻覺得那眼神裡帶著倔強的鉤子，好像要穿透她的面紗。

誰能拒絕妙煙？

身後挑著碧紗燈的侍女催促：「大家都在等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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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慢吃，我去！」他摔了圍裙衝出去，霍然拔劍，高聲道，「諸位隨我列陣！」

妙煙笑意更濃：「多謝大師姐傳道。」

月影西移，琴聲漸弱，如大雪落盡，終歸靜默無聲。

眾人驚愕。

妙煙柔聲問道：「大師姐可帶了琴來？」

何青青點頭：「最後一篇，單獨彈來倒也不難。我修為不足，境界不夠，才沒法子奏完整曲。您一定可以。」

你們見過這種大呼小叫的二缺追兵嗎。

何青青此時娓娓彈來，竟與她所想相差不遠，足有七分相似。

妙煙怔然。

地上鋪著竹席，眾女修席地而坐，笑得前仰後合，各色裙擺如盛開的鮮花。

平時不敢說的話，怕被嘲笑的話，今夜因為同上「賊船」，少年們無所顧忌，暢所欲言。

「教你？」何青青怔然。

這種突如其來的親近，令何青青不知所措。

她忽然自慚形穢，錯開眼神。

碧光流轉，壓過銀蓮光芒。

按理說，妙煙應該不喜歡這位「大師姐」。就像望舒與絳雲相看兩厭。

兩船距離不斷和-圖-書縮短。隱約見那船頭一道人影指手畫腳，似在示威。

見妙煙竟然主動問候，眾女修忙不迭起身，全了禮數。

「啊，不敢當！」何青青急忙扶起她。

「原曲比我寫得精妙，倒是我狗尾續貂了。」妙煙喃喃道：「真不知是什麼樣的人，才能寫出這種曲子來。若此生有緣相見……」

昨夜她一宿靜坐而不點燈，獨對古琴而不奏，心中已為《風雪入陣曲》譜下結尾。

雲鬢花顏，朱唇含笑。

妙煙又道：「風雪入陣曲，你彈得也很好。」

她們不知在聊什麼，笑聲像風中銀鈴，在竹林密葉間迴響。

氣氛重回輕鬆。

妙煙拉著她的手，引她坐在自己身邊。

乍聽通傳，孟河澤臉色一變。

「妙煙仙子。」不知為什麼，何青青聞言心中微酸，「這我不能告訴您。」

人群最中央的女修盈盈起身，低頭略一行禮。

眾女修的眼神在兩人之間跳動，神色有些古怪。

妙煙在仙音門年輕修士心中的地位，僅次於各人的師父，又比師父更親近。

侍女卻高聲通傳：「何仙子到了。」

另一人和圖書勸道：「同門如姐妹，時常小聚，您總要適應。仙途漫漫，難道以後您孤身一個，不跟別人打交道了？」

有人想學煉器，有人想做煉丹師，有人想學畫符。

花瓣層疊，月光下冰冷而精緻。

何青青未進竹樓，先望見林中燈火，聽得一陣歡聲笑語。

妙煙忽然起身，向她行禮：「請大師姐，教導師妹。」

「當年上華微宗時，我也是坐著飛舟。那時還以為自己上了船，就要做天上仙人了。」周小芸拍著欄杆，感嘆道，「後來我又以為，一輩子都要做外門弟子了。」

自《風雪入陣曲》現世，外界忙於分析曲譜。沸反盈天的熱鬧中，平日仙音門聲名最盛的人反而被忘記了——妙煙仙子。

何況眾目睽睽，都期盼地看著何青青。

寶船在雲霧間穿行，漫天星辰彷彿觸手可及。

「我也是，本來都認命了，每天安慰自己，打工就打工，多少凡人想來仙門打工，都還打不上呢。」有人接道。

「大師姐。」忽有人輕聲喚道。

眾外門弟子一齊應是，聲震雲霄。

何青青甫一露面，談笑聲瞬間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