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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沒有打開，蒼老的聲音卻傳出：

反正他跟誰都能聊，一定在向別人訴苦：「有很多錢真的沒意思，還不如你們打獵有意思。」

衛平大敞衣襟，仰頭大口灌涼茶。

萬眾矚目下擂台不敗，一呼百應，更接近他們關於一夜成名的想象。

衛湛陽沉默片刻，忽而厲喝：

「加多少？」衛湛陽麵皮微微顫抖。他無法忍受對方真的變成一個討價還價的凡夫俗子，市井無賴。

「是我。」一片嘩然中，孟河澤有點不好意思。

他一動，如睡獅乍醒，令整個屋子充斥大開大合的氣勢。

「他修得一門蠱惑人心，增益氣運的邪術，令身邊每個人都信服他。你若不信，親眼見過就知道。不僅如此，他做了千渠郡仙官之後，大興土木，勞民傷財，只為修一條運河。」衛湛陽展開一卷地圖，拋給對方，「從千渠郡上空俯瞰，這七條河，連起來像什麼？」

趙太極只得應是，冷汗涔涔。

「殺他，要找一個意想不到的地方，再找一個意想不到的人。不動則已，一擊必殺。」

衛湛陽微笑：「這些年，你就靠替人殺人，替人揚名混錢花，對你來說，這當然是件小事。」

「你們還請了別人？」衛平意識到這件事比他想象中複雜，「是誰？」

他更想念千渠乾燥的風煙和篝火，秋天一到，空氣中漂著穀物特有的馨香。

一間隱蔽的廂房門被和-圖-書推開。樓外雨似花針，他身上卻乾淨清爽，不沾一點濕意。

更多人好奇地聚過來，將孟河澤團團圍住。

衛湛陽臨走前叮囑：

「生殺可不是小事。」

「多少能買衛真鈺這個名字，就加多少。」

「你替我殺一個人。」

它已經變成孟河澤，紀辰，以及無數外門弟子和新移民的第二故鄉。

衛平猛地直起身：「你知道多少？」

當他回神，他已經站在宋院門口。

「不，宋潛機。」

眾人疑惑不解，忽有人叫道：「你是登聞雅會武試魁首！大會有史以來，唯一出身外門的武試魁首，你是孟河澤，對不對？！」

「想找你，可真難啊，踏破鐵鞋無覓處。」來客錦衣玉冠，「喂，醒醒。」

「到千渠后，你不要直接動身，潛在他身邊，贏得他信任，必要時配合另一個人。」

衛平終於滿意：「成交！」

「您怎麼知道？」

「從來沒有人親眼見過他動手鬥法，因為總有人替他出手。對不對？」

「因為我以前跟你們一樣，都是外門弟子。」孟河澤撩起衣擺，坐在宋院朱門前。

「初春結怨，秋天才告訴我，不嫌遲？」

「您來外門幹什麼？您是內門弟子嗎？」背後忽然響起一道稚嫩的聲音。

「宋潛機學了棋鬼的《陣法秘籍》、得了琴仙的七絕琴，拿了書聖的畫春山，還有冼劍塵，據說也教過m.hetubook.com.com他。除了這些，他還有多少本事，多厚的家底，誰知道？你知道嗎？」

「半個宋字？」衛平摸摸下巴。

現在卻覺得不過如此，乾坤殿山高路遠冷冰冰，以後別人請他來，抬他來，他也不稀罕來了。

衛平的眉頭皺起來。

衛平轉了轉他的低階劍。

「一個人的厲害，有時不在修為。你說，你對他了解多少？」

不知宋師兄此時在做什麼？少了自己，今天打獵還順利嗎。那些彼此信任的同伴們，正在烤什麼肉吃？嘴欠的紀少爺，忙著吃肉還是在練習陣法？

「你得了武試魁首，那之後呢？」

「微末小事，怎配驚擾您？宋潛機只是個鍊氣……」

微寒的秋雨里，半壺冷茶下肚，如一盆涼水潑了滿面。

宋院門口雜草叢生，雪亮月光悄然灑落，秋蟲輕鳴。

他說：「加點錢行不行？」

「弟弟，合籍聯姻的本該是你，母老虎也該你娶，我替你擔了這天大的事，你能不能為我做一件小事？」

衛平挑眉：「你想殺誰？陳紅燭？」

一年四季，這間庭院總比別處更冷。但他不敢抱怨，甚至沒有運起靈氣抵禦陰寒。

「就算這是理由。但這個人，很難殺。」衛平輕輕搖頭，「你今天不是為自己來的，這是家裡的意思？」

一群外門弟子席地而坐，圍著孟河澤，靜靜聽他講故事。

趙老祖說了一句話，和圖書令趙太極不寒而慄：

就在衛湛陽以為對方要拒絕的時候，終於聽到衛平悠悠開口。

「你什麼都不知道。」老者竟然笑了：

衛湛陽莫名鬆了口氣：

孟河澤獨自走在熟悉的山道上，華微宗空氣濕潤，呼吸之間，秋夜晚風吹來草木清新的味道。

看來宋潛機得罪過不少人。所以不少人都想他死。

晚霞已散，月影初升，連綿蒼山被沉沒夕陽勾上最後的金邊。

上次是在華微城的春風裡，這次是風凜城的秋雨里。

「不怕千金買死士，只怕少年識微時。」

「那些人都是他從華微宗帶出來的，本來身份低微，走投無路，跟著宋潛機，才有了長進。永遠不要低估什麼都沒有的年輕人。畢竟……」

他回頭仰望，乾坤殿獨立山巔，被夜霧層層縈繞。殿內燈火時隱時現，似一座雲中仙宮。

「那他本人呢？他修為如何？戰力如何，最擅長哪一派的功法？」

哐當一聲，衛平隨手扔下茶壺：「一件小事？」

「等運河修成，宋潛機氣運更盛，金光護體，更加橫行無忌！」

萬千思緒飄飛，飛出華微宗，飛過千山萬水，飛到千渠新世界。

「為什麼？」衛平問，「給我個理由。」

不是嘲笑，他只覺得這情景很熟悉，每張青澀的臉都似曾相識。

傻鴿子們神色更驚異。一位年輕的築基修士深夜到訪，絲毫沒有內門弟子的架子。

趙太極和-圖-書恭謹的立在庭院中，秋霜沾衣。

……

衛平眼中醉意消散，只見衛湛陽坐在桌邊，撣了撣衣袖，微笑道：

「因為你說得對，這個人，很難殺。」

宋潛機是名人，誰能殺他，誰必成名。

鮮花小徑無人打理，早已荒蕪。

※※※

大部分外門弟子不懂下棋和書法，比起以「摘星局」「英雄帖」揚名的宋潛機，孟河澤在他們心中更接地氣。

「那這人，到底該如何殺？」

「宋潛機住在仙官府中一座小園，當地人稱宋院。他身邊有一個劍修，一個陣師，其他人算不上數，不足為憚。」

「三十萬是價錢，不是理由。莫非是因為，他在登聞雅會書畫試贏了你？」衛平向後退，跌進錦繡堆砌的美人榻，懶洋洋地嬉笑，「天下英雄誰敵手，求仙不如來喝酒？你嫉妒他，嫉妒得入了障，一日不破，就一日修為無進？」

這柄劍他從華微城當鋪買來，其貌不揚，但用得極順手。

歌樓熄了燈，紅燭燃盡，羅帳昏昏。

孟河澤忽然笑了。

這是第二次，有人想買他去殺宋潛機了。

花窗大開，風雨大作。

但暗殺者一旦露出痕迹，必遭宋潛機背後靠山報復。世上有沒有要錢要名不要命的人？

做外門弟子的時候，做夢都想進內門，上主峰看一眼。

朱門斑駁，銅環銹綠。

「胡言亂語！」衛湛陽面露不悅，冷聲道：「此人確實有些偏才，可惜https://www.hetubook.com.com他不走大道。」

宋潛機，為什麼又是宋潛機。

門前桃花樹已謝，枝葉疏離蕭瑟。

孟河澤笑了笑：「這說起來，就是很長一個故事了。」

來者唉聲嘆氣：「你以為陳紅燭是誰？她是華微宗大小姐，從小嬌生慣養，母老虎一般脾氣……」

孟河澤回神，轉身只見一群少年仰頭望著他。

「剛下工？從靈石礦回來？」他順口問道。

他抱著劍，面色冷淡。送客的道童有些懼意，行禮匆匆告辭。

少年們穿著華微宗外門弟子服，神情疲憊而怯怯，灰塵滿面，像一群灰撲撲的傻鴿子。

「我聽說你快要定婚約了，怎麼有空找我？要隨禮？沒錢！」

趙太極挺直腰身，肅容道：

孟河澤想著千渠，不知不覺走到外門寢舍。

秋雨綿綿時節，梧桐葉落，總添愁緒。

在華微宗，就算禮數規矩再周到，也顯得人情淡薄。而千渠郡廣袤的荒原，能承載無窮盡的傷心淚水和難言往事。

「下山的路我熟，不必送。」孟河澤說。

「好，等這件事辦成，如你所願家譜除名，你與家族，再無瓜葛，我再也不會來找你！」

同樣的夜晚，總有明月照不到的地方。

「他，他只是鍊氣期……」趙太極無言以對。

「你不去？」

趙太極打了個顫，低頭看腳尖：「您思慮周全。」

含混的聲音從紅羅帳里傳出：

「因為我出三十萬靈石。」

帳中人起身，大步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