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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妖

作者:雲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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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雲踏九洲 第四十七回 迷迷茫茫夜 凄凄切切天

第五卷 雲踏九洲

第四十七回 迷迷茫茫夜 凄凄切切天

可張入雲全不是這般作想,但覺對方一招一式儘是致命的解數,一時與自己纏鬥在一處,就如附骨之蛆一般,與自己貼身不過三四寸徑深。奪命的招數彷彿無窮無盡,時時刻刻都在威脅自己的生命。
張入雲勉強笑了一笑道:「無妨,我當日受過異人調|教,體內又有異人所贈的法寶,能解百毒,死不了的!」
至此境地老猿也顧不得在主人身後護佐,眼見火蛇撲至,一聲驚叫,便是腳底一撐,眼看著就超過了張入雲,躥至前方。
果然那縛妖藤一經張入雲將本命元氣所化的精丸攝走,只在片時之內本還是萬千在地底深植纏繞的毒藤都已枯乾萎盡,敗落在地底,張入雲上前只用手掌撥了撥便如摧枯拉朽一般化為灰燼于地底坑洞之內。
月奴與艷娘此時也湊上前來探望,眼見張入雲雙掌創傷甚重都做驚訝狀,只是艷娘隨之報以一串冷笑,再不見憐惜。當下正在月奴欲取用山間靈草醫治張入雲傷處時,卻見白猿已是自經遠處銜來兩株紅花,一時將花咬碎取了紅色的花汁澆在張入雲受創處,旋即就開始止血收口,月奴見那紅花正是當地療傷聖葯,不意那白猿竟是識得,不由倒是對白猿另眼一番相看。
張入雲因聞得老人稱自己「少俠」忙在旁恭聲道:「弟子劣質,不敢當前輩如此稱呼!」
老猿聞言大喜,本要將身跪下領授,待轉念卻又回顧張入雲以求其意思。張入雲見此知白猿怕自己獨擅薄了自己面子,忙笑道:「即有前輩仙人指教,自是好過我這般的野狐禪,你只放心留在前輩門下就是!」
當下艷娘氣不過已是一躍而出,近至張入雲身前才駐身道:「你這般無頭蒼蠅一般的亂闖要找到哪年!這林中靈氣怨氣二者交融在一處,本就容易迷人耳目,再加你現在氣的和條野狗一樣失智亂躥,更是難愈登天!想找到屍骨,再過一百年吧!」
張入雲飄身於空中時,便已是力盡神衰,氣力透支到極處,險險就要暈了過去,只是想著懷中二人,仍是勉力沉氣將自己身形扶正。待挨至地面時,已再堅持不住,三人直作了滾地葫蘆,在草地上連摔出幾個跟頭方才駐身。而就在同一時刻,就見一臉色蠟黃的少年已是疾身奔至張入雲身前厲聲問道:「你是什麼人?竟敢擅闖我藥王禁地!」可待少年看清張入雲懷裡二人時,旋又大吃一驚,再轉眼看張入雲時,卻其早已昏了過去。
隨後白猿擅觀人氣色,雖心慕張入雲一身超凡的本領,但此刻見他與月奴一番臉色變化,卻覺很是有趣,當下只咧開大嘴在旁不開聲的作笑。正在它開心之際,忽覺背頸之間有一道寒光直打在毛皮上,忙回首看時,卻見艷娘正泛了寒色正怒視自己,卻嚇得的它趕忙縱身一躍,歸附在艷娘身後,垂首埋身,再不敢取目環顧。
那紅蠻本還以為此次失了妖刀必死,正抱著捨命與老人同歸於盡的想法,欲震崩肉身,連同這玉母峰在內一同炸毀。今見老人竟將教祖神刀發還,喜不自勝,當時氣色便已轉和了好些,只是他到底是野蠻成性,見老人將刀送還,還只當他害怕自己教祖神功蓋世,不敢招惹,旋即又恢復了往常的氣性。
月奴聞言忙前行為張入雲開路,只是她乃是陰神,雖是張入雲生得慧眼,可將其在日頭下辨認出來,但月奴也因受日光照耀,透體的煩燥,移動步子很有些艱難。張入雲因她方才無故被艷娘作害,心上本有些欠疚,見此便取一隻手搭在其肘間,一陣真氣渡入,果然對方身形凝鍊了許多。可是如此一來倒將月奴羞紅了臉,趕忙加快步子往前行去,一張面孔竟似火一般的紅了起來。
張入雲見她腰枝纖軟,彎動腰身好似無物,便是隱娘再生也不過如此,一時又見她纖足白晰,凝滑如脂,心上又自一動。
「若是以這般形態將香丘復活,煉轉人形,不知可不可以!」張入雲止不住的想道。可轉瞬間便又搖頭道:「不會的,香丘身前生性|愛潔,如此這般變作屍妖復活,說什麼她都不可能答應的!」
當下老人「送客」二字一出口,便是將寬大的袖袍一卷,旋即風雷之聲陡起,但見狂風催處,置身於空中的紅蠻與他兩位才剛剛掙扎而起的屬下,已是被勁風捲起,眨眼之間已是被強風吹往南方,不見一絲蹤影。
群鴉與白猿見狀,忙欲上前,卻聽得艷娘在旁喝止道:「不用!這毒藤的精丸上有些古怪,想是有人幫襯,你等只一介畜類難犯其鋒芒,還是留待張入雲出手吧!」
艷娘不意之下,一時多少透露出一些自己身世隱秘,當下見張入雲見聞,卻是臉色一寒,只冷聲道:「這我為什麼要回答你,反正話我也說在前頭,至於事情到底如何做,卻看你自己了。」
張入雲將掌中精丸略做探視,就見原先的金光已是化做了紫色,其上竟還布滿了細緻的十字花紋,他此時左右掌均已受創,當下略一比較就見雙掌之中都是方方正正立了兩個十字,尤其左掌傷勢很重,幾可見骨,張入雲不敢大意,趕忙運氣將穴道鎖閉,不使鮮血流逝太多。
月奴當眼下見眾人都得安息,唯張入雲臉上有些見紅,知其心中煩惱,便開口尋個話頭與其分解道:「如得恩公將這毒藤除去,月奴連同這片林中的草木都感恩公大德。」
不想那繩扣竟是密實非常,張入云為隱娘指教下,一雙手實比世間女子還要靈巧數倍,但也是時久無功,一時上心焦,手底發勁,本就才剛合攏收口的傷口便為其震裂,鮮血滴落在那紫帆上,倒正是應了生相克制。一時帆布上禁法被張入雲陽血破了,那繩扣隨即便是應聲而落,不由張入雲動手,已是自解開來了。
艷娘不料張入雲竟是一語道出自己心底秘密,一雙明目,只射出兩道神光好似可直窺自己心度,心中驚惶,手底一松已是將張入雲從掌中滑了出去。待回過神來,卻又一臉不相信的問張入雲道:「你到底是什麼人?怎麼將我身世查探出來的!是不是小雅背地底里和你說了什麼?」
正在艷娘不解其意時,卻見那女子手腕一翻,將掌中短匕改了橫握,直切張入雲的腰腹,雖是看似只能將張入雲割傷,不能重創,但她肘間一橫已是單臂壓下,看情形竟要借匕首鋒銳,將張入雲半腰切斷。如此兇狠的一擊,只激的平日毒辣的艷娘也是不由一聲驚呼。
張入雲本從口中聞得樂長老人有受自己為徒的意思,今老人這般開口,幾已是將自己當做半個徒兒看待,一時忙俯身相謝,只是他向有些心向,因自己已拜的傅金風為師,此一回上倒不好開口求老人收錄,不想二人師徒緣分便止於此,今後張入雲也再無求進的機會。
果然精丸一挨近,因是其內蘊藏了多年來冤魂的靈性戾氣,那白骨取用極為便易,只張入雲精丸一落,旋即竟是沒入對方白骨之中,恍眼就是再無一絲痕迹。張入雲與艷娘看那枯骨消融的精丸這般快法,齊都一驚,心知對方靈性還在自己想像之上,不由更有些擔憂起來。
至洞內,果是仙人遺迹,一應器物甚是齊備,但卻太過多年狹小,只有裡外兩間,至於月奴所說的靈泉也在,只是泉水稀少,只留有一徑如雨滴般的水源,無怪前人沒有行法帶走。艷娘見泉水稀缺,不由又是發了怒,一時上一起腳卻把張入雲踢入泉下映成的小潭內,形狀甚是猛惡。群鴉見了不知二人又鬧些什麼,一時又是一陣鼓噪。
張入雲見二女急難自是想也不想,已將年幼|女子抱在懷中,又對白猿示意要其將年長一位也負在身上。才與少女說道:「在下正有此意,但還請姑娘指點一下道路!」
經此一役,張入雲體內劇毒雖然祛除乾淨,但體力已被耗盡,身體虛弱,險些一頭栽倒在潭水中。直過了半日才累力掙聲與艷娘謝道:「今日多謝你了!若不是有你在,我一條小命已是被那屍妖取去了!」
張入雲接著說道:「今已為我緣故耽擱了不少功夫,該當動身前往,好在此去不遠,估摸再有個一二十里路程便到了。只是實際位置,恐還要花些心思尋找,希望今日午時之前便能找到,也不讓大家過於勞累。」
不料那鴉群聞得張入雲喝聲,卻是趕緊振翅退避了十數丈,重又收羽落下,竟是一個個均不開聲,只安心靜守在一旁。艷娘這些烏鴉倒是聰明,能聽懂人語,又知張入雲心善,最怕的就是這等不與爭鬥只在一旁近身糾纏的舉動,一時上想著群鴉此舉定要讓張入雲大傷腦筋,不由就是一樂。
艷娘哪裡有一些玩笑的心情,只將十四柄修羅刀密布與自己身前,冷目瞬也不瞬與對方逼視,可周身卻是因為心中止不住的恐懼而微微顫抖。
白猿聰慧,見艷娘受了張入雲的氣,卻叫自己近前,顯是沒有好事,只是已拜了主人不敢不遵從,當下仍是苦了臉一步一挨的至了艷娘了身前。艷娘見其行動緩慢,迥不似平時那般賣力,心上嗔惱,已是罵道:「放心!我不打你!我知你通靈已會得一些小法術,此處靈氣逼人,枝葉繁茂,尤其林外一片花田生的著實茂盛,算來定是有些伺待的花神在側,你快給我行法拘來,我有話要問她,只是惹慢了半點,不遂我心意,小心我用修羅刀削了你的天靈蓋!」
張入雲這句話,觸及艷娘痛處,當即生了大怒,因其體弱,已是一把為艷娘提起。張入雲見自己玩笑開大了,又見艷娘粉面生赤,雖是急怒攻心,但本是一張俊俏面孔,此刻卻已化作了惡鬼一般。心知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一時氣虛,本還準備的一些爭強好勝的話,不由也都咽了回去。
再說樂長老人見張入雲求教之意極是誠懇,當下也開口將前晚欲求張入雲的事告之,原來老人知哀勞鴉生性習火,且當中為首的三尾赤羽,只差百十年功力便可進身火鳳。即是如今也可口噴純陽烈火,老人平日相慣煉丹合葯,若能得三尾赤鴉于旁司爐,所得丹藥勢必更加精純,是以才有今日相求張入雲一言。
張入雲聞言也是一驚,問道:「縛妖藤是個什麼東西?怎麼會種植在此間,至於要開花,卻又是個什麼道理?」
而樂生老人見了艷娘竟也似為其資質相貌所感,當下臉色也是為之一肅,好在一旁懷抱著白猿的清弦見了兩位師妹依舊被師傅放倒在草地上,不由疑惑道:「師傅,怎麼千千師姐她們還在被放在地上,是不是中的毒傷太重了,不宜挪動?」
一眾人在眾人率領下往東北方向緩緩行出了三十里,到底白猿身為猿類更通人性,要比眾鴉來的靈秀些。見二位主人如此這般終究不是個辦法,於是鬥著膽子,上前與張入雲聞訊,想知道此去是前往何方,怎麼看情形卻是再走回頭路。
艷娘本見張入雲苦了臉,心上有些得意,不料對方只一稍做為難,便又換了一臉的輕鬆,她不知張入雲當日與隱娘賭鬥,曾受了隱娘四十余日折磨,日日不同的享受,卻哪裡是艷娘這粒青蓮子能相比較的,雖是一時口中苦澀,但旋即已是不入在心上。
張入雲此時腳底剛剛蹬踏,立身未穩,便又遭女子勢如驚鴻的一擊,但覺肋下一片都是寒氣,只刀勁已然襲體,他未料到女子的刀法竟是如此凌厲,也是大驚失色,忙一個收腹,因是他周身百骸已是煉至極致,當下本是雄偉的身軀立是如化了麵條一般,腰腹之際硬生生劃了半個圈子,堪堪將女子一刀一讓過。
張入雲聞聲將身頓住,只是稍一駐留,卻又不欲落艷娘人情,一時又欲開路。艷娘見張入雲犯了牛脾氣,心裏更是嗔惱,當下偏不願讓他如此作傲下去,一肚子火氣卻全發到了一旁樹下的老猿身上,當下一聲嬌叱道:「給我過來!」
月奴不解,只疑問道:「那恩公為何還要解救她呢!」
原來張入雲只一當眼,已是認出那花神便是當日指教自己授救怨魂的月奴,此時將其救下忙和聲道:「多時不見,月奴竟已升作本地花神,當真可喜可賀,適才我同伴多有得罪之處,還請見諒,今日來此在下只為遵踐當日相救此地難女的承諾,即是姑娘已為此地花神,該當知道她遺骨在哪裡吧?」
不想此時艷娘胸中怒火已然掩息,今再見老猿,見它腳爪皮毛少了好些,背負的雙劍也隱隱泛了些血光,只它此一番並不是不曾儘力,再又見其掌中捧的鮮花花瓣如玉,如取其花汁對自己容貌極有好處,一時已是換了一副笑臉,只對老猿道:「你快進洞將這花上的露水給洞中的笨蛋喝了,才把蓮花拿來給我,進洞時給我小心仔細,要是讓那傢伙臭嘴碰了這花瓣一點兒,我就揭了你的皮,若是花瓣掉下一片,你的性命也不要指望要了!」
張入雲此時身卧草地,只一身醒,忙起身尋找二位少女蹤跡,眼光運動就見二女身於身邊不遠處靜卧,面色雖仍是赤紅,但神色卻顯安寧。而二女身邊正有一瘦身老者背對著自己靜立一旁,正運指點動空中一道金光與那火蛇也似的妖刀激斗在了一處。
張入雲心上疑惑,不由問道:「當日我前來此地時,明明是個大土包子,可今日一見怎地變了平地!」
月奴見張入雲一句話功夫,額頭便已是布滿了汗水,心上關切忙問道:「張……恩公!您身體還好吧!」
張入雲知眼前老者是當世奇人,當下忙恭身作禮道:「不敢!晚輩張入雲拜見齊真人,全賴真人靈藥相濟才得如此,倒不是晚輩身體康健。」
那臉色蠟黃的少年見師傅難得生些火性,便在一旁打趣道:「嘿嘿!我看這紅蠻子這般粗卑,被師傅您老人家這一扇,少說也得飛出去三百多里。」
月奴從旁解釋道:「這縛妖藤即已開花,稍待便要結果轉生靈異,它因得吸取地底怨魂,若一修得人形,便恐要為惡,如恩公趁其初剛結果不使其落地生根變化,再用它哺餵給受了它百年苦楚的幽魂,不只可抵其這百多年來的元氣虧損,也可因這毒藤經年來吸取日月精華的果實而得益小補。」說完又循禮道:「只是恩公一旦出手,只望除惡務盡,不然那縛妖滕日後流毒于小女子,月奴只怕就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可張入雲只一提力與對方目光逼視,就見那女子眼光沉穩之極,通沒有一些張厲與嗔惱,就似手提匕首只是要來摘下自己頭顱一般。見他又見那女子雙手穩重,那龍牙匕首握在其掌中,就好似生根一般,至此時張入雲才知她是精於刀法的高手,一時上事事出於自己料度之物,只讓他心裏一陣陣叫苦。
張入雲聞那藍田玉實竟有這樣的功效,如此正可一了自己往日心愿,當下卻是決意自己一途西行,無論如何也要望坐望峰一行。
而一旁老人見了那尾赤羽尾后彩紋,卻反倒略有些吃驚,不由開口道:「倒恕老夫眼拙了,原來這是西方的哀勞鴉,且還道行很深,如此看來再過得一兩百年便可化身作火鳳凰了!」
只是張入雲一番冷笑做罷,卻又換了臉色與月奴道:「這地上紅花怕不有千朵,難不成日落時,毒藤竟要生出千百顆果實來,又聽你的話,只一落地恐就要生下異端,這可有些難辦,實不行,我還是趁先將這毒藤毀了吧!」
張入雲見艷娘滿臉都是不相信自己的神色,忙擺著手道:「你不要多想,我只是記得你平日里曾說過的一些話而已,何況此時此地,你又說出這些來,自然讓我懷疑你與那女子遭遇有些相同,至於小雅更沒有對我說過些什麼隱秘!」說到這裏,張入雲只得賠笑道:「其實是我不好!老是惹你生氣,今日沒想到你會在我危難之際出手相救,實不瞞你說,我真的很感激你!」
張入雲正在為老人手裡提了義妹謝紅蓮兩枚盤節,不知怎生向老人索還,不料樂長老人竟是如此明理,見面就與賜還,一時慎重將其接過,正待說些感激的話。卻又聽老人皺著眉說道:「只是聽說歐鷺子一方皓月鉤又為妖人奪去,如此看來你要集起那十三盤節,只怕還真有些煩難!」
女子本是輕輕探步向張入雲行來,此刻間張入雲瞬時氣質迥異,好似變了個一般,不由腳點略緩了一緩,目光垂動,好似有些疑惑,但也只瞬間便又收了臉色,重又向張入雲逼來。
艷娘見此不解,不由疑聲道:「你起來做什麼?有這泉水滋養洗滌,你到底好的快些!」
可主僕二人才剛起步,不過兩三個彈指,就聽見身後陰風陣陣,張入雲回頭望時就見那三個蠻子已是駕了黑雲從後背襲了過來,而艷娘已和群鴉駐身在當地不曾阻攔,當下不由搖頭苦笑,心知艷娘定是還在牽怒自己,只待自己一動身,便是停手罷斗,好讓那三個蠻子為難自己。
可張入雲到底是九死一生多年打熬才能至今日地步的,一時知對方真要取自己性命,心氣一緊,全神貫注之下,真氣流遍邊全身,目光充盈,直射出縷縷精光,頓時間面色也轉了平和,只與女子細心對視,再不見一絲驚惶。
正當它要交於張入雲時,卻聽月奴阻道:「且慢!恩公即有心要除這毒藤還請稍待。」
只在這一剎那之間,張入雲就覺那女子匕首就好似在自己胸膛上生了根一般,雖是在腦海中已是連續花了四五副身形躲避那女子手中利刃,但到最後一刻仍是被對方將龍牙短匕貫入自己胸中。此時他平生遇敵罕逢的對手,便是當日隱娘在生也不過就是這般,一時腦中精光一顯,只待那毒匕只差的一寸三分便要觸及胸前皮肉之際,才腳底足趾一個暴起,雙臂一掙,憑身虛影一晃硬生生將自己往左側移了一尺才躲過這女子勢若驚鴻的必殺一擊。
如此為張入雲見了卻讓他一陣好笑,看來自己這點輕身本領還有待磨鍊,平日自以為有些一點小成就,也不過是不值一提。張入雲卻不知,那白猿已是七百年的修行,平生山澗密林縱跳如飛,在這彈跳縱躍的本領上,天下已是罕有,張入雲此時內力還未得爐火純青,怎能與這天生靈性的異獸相比。
張入雲見如此堪用,又有心為主,確是個尚佳的根隨,有心想也傳其一些經典,但到底才知初識,難曉其根性,一時上只得先將此番心思擱下。時間不久諸事便已準備妥當,張入雲只領著群獸在一旁靜守,當下各人都是聚精會神展望自己眼前紅花。
可不想那毒藤精丸只一挨土便是旋即放大了三四倍一時閃在空中,旋即精光暴射,當下里一隻赤羽為爭功,已是振翅翻身,張開鐵喙去啄那精丸,未想只一挨近,便是一聲慘叫倒翻了出去,倒落地時,口角已流血,想是吃了不小的虧。
為此上張入雲不由一陣驚惶,只為自己方才心亂,臉面上很不好意思。而一旁艷娘卻是臉色變的蒼白,好似知那女子要對張入雲不利,有心提醒,眉頭連番蹙動,最終卻仍是沒敢開口。
因見艷娘還能應對的過來,便上前欲先救人,他此刻身上僅有一枚胡伶草和兩枚冷香丸,因不知毒性,也不曉得有沒有效,只得都取了出來。一時走近二女身前欲為兩人服食了再說,不想才將冷香丸送至中毒甚深的少女唇邊時,就聽見一旁的年長的那位說道:「不用!壯士這葯雖然難得卻治不得食魂刀的毒,倒是那棵胡伶草略有一些功效。」
不想張入雲聞言卻是一笑,只臉色甚是凄苦,反把月奴嚇了一跳,她不知張入雲當日為救此冤魂卻等於送了香丘性命,如今月奴卻說出這些上天安排和圖書的一番話,怎不叫張入雲心痛!
當下張入雲忽然想起,忙將手中外服扔給女子。女子先是一愣,但眼望自己透身一|絲|不|掛,已是明白對方是要自己以此遮體,當下唇間又是一揚,依舊詭異的笑看了一眼張入雲。只是笑容雖是媚人,但目光卻好叫張入雲心上生寒。
艷娘本我張入雲擔心,見他可從空與女子比斗,心裏不由略放了放,但每每看看到張入雲總是只守不攻,狠不起心腸將女子重創,不由又是一陣擔心。她心思怨毒,自是知道女人若是心狠起來,下場只定會極其可怕,而張入雲于這番上卻總是無知無覺一般,由不得艷娘不又將眉頭皺起。
張入雲自幼授教的是仁善俠義之舉,但今日偶一于敵人失智時偷襲卻可收此奇效,他雖知為人惡者不顧廉恥,行事總能佔得上風,但如今自己一番身體力行,卻又不得將這般的行徑,再做想的深一些。只是他平日最惱恨作想這般計較暗算的勾當,當下心緒翻騰,內心一片掙扎。
待老白猿近至艷娘身前,忙畢恭畢敬心懷忐忑的將蓮花獻上,他此次雖是花了大力將這玉蓮和花間露水同時得到手,但若論療毒功效倒還比不得先前那枚蓮子,雖是有心真如艷娘囑咐一般,將三百里方圓踏個遍,但無奈左近就有高人在側,自己一介小畜實無膽量于仙人洞府門前放肆,好容易才從神鱷手中奪來這一莖蓮花,只好先將就著回來。他怕此番還不趁艷娘心意,相遞蓮花時,又是一陣緊張。
眾人先還只見他左掌內一點銀光被體內修持的純陽赤火沖抵化為火紅,可不多時便已是赤光燒遍全身,全身如沐烈火,運功到了極入就見他緊緊咬住一口白牙苦苦支撐,額角間青筋好似蚯蚓一般屈節暴起,眾人瞧了實是驚心。
正在其不經意見,那女子卻陡地將雙目睜開,當即便是一陣藍色的幽光驚起,張入雲見目泛藍光,只以為她身化妖異,目光如此是在情理之中,未想再定睛看時,原來那女子本就是藍眼直鼻,一身皮膚白皙的嚇人,是個西域女子。
艷娘聞言一聲冷哼,卻是故意不去理他。
張入雲此時也已是疲累到極點,一出得水池便將擇地盤膝而坐,靜心調養。
說話間老人又從小徒弟手裡將白猿接過,一時取了右掌便切在白猿脖項上,頓時間只見老猿本已是因體弱而衰敗的一身毛髮,隨之便是一陣抖動,兩眼也緊接著睜開了。老人見狀只安慰其道:「好了,你雖中了一點刀傷,但因你體質有異,並無大礙,只需靜養數日便可恢復。」當下老人一面說話一面為白猿驅除刀毒,並不再如方才一般需用紅蓮的蝎尾為其拔毒。且老人功力深厚,見機會難得,反於一旁的二弟子解說白猿火性與人類的不同。
可張入雲卻是暗暗叫苦,他自己連番受挫,此時又要左右兼顧,實是將一身本領功夫早用的盡了。如此只不過奔行了百十丈遠,便已是力竭而衰,無奈只得周身毛孔一放,全身運力施下密法。可他這門秘術,講究的是全身肌理呼吸順暢才能得最大威力,此時張入雲前心後背俱負了人,阻塞了好些氣孔,一旦施為也不過得了五六成威力。雖也是身體一輕,但行至半山腰時,便又已是力竭。如此下去,張入雲全憑毅力身體往山上攀行,且雙臂因護持兩人,只能憑腳下蹬踏,便是他當年每日與雞寶山往返時也沒有這般艱難。
唯張入雲見了心憂,忙急將左臂一揮,左掌中兩枚流星指套便是扔與老猿手底,承又于其囑咐道:「你雙劍難擋那赤煉一般的妖刀,流星指暫借你一用!」說完急將束腰長巾解下,一時將年長的少女于身後負了又長巾綁定,隨又將女孩取雙手抱在懷中,手掌依舊按在其後心上。又因與那年長少女心口相抵,張入雲一樣可傳功護持,當下待他立起,便與老猿交待道:「勞你全力阻擋他三人一時,只是不可過於激進,不能抵擋時只管逃跑便是,要知自己性命也一樣是性命,只盡人事,餘下的但求天命吧!」說完便是轉身疾走,老猿見其身負二人,還要兩廂護持,可奔行速度竟還是沒有緩得多少,一身功力當真精純之極,雖是在亂戰之中,依舊驚了個目瞪口呆。
老人聞言輕輕搖了搖頭,他這位二弟是兩年前與市集拾揀的孤兒,論資質比大弟子秦樂官差了好些,雖已在門下兩年,但自己相擅的醫術倒是沒學了多少,反倒因平日里見慣自己往來御劍飛遁的知交契友而心生嚮往,一意的想要成為一門混跡的塵世中急人危難的俠客。偏他資質也還有些,但為一心用在劍術一途上,自是將自己得意本領生疏,此時說出這般不足道的話來,由不得樂長老人不搖頭。
待人、猿行至哀勞鴉出事地點時,卻見艷娘已是率先將十四枚修羅刀祭出與敵人惡鬥了起來。張入雲心道不妙,忙上前想要阻止,不料就見與艷娘爭鬥的是三個頭纏紅巾,身穿烏黑色異域裝束的蠻子。而再看地上,已有兩隻烏鴉倒在了血泊中,張入雲見那三人滿臉橫肉,鬍鬚就好像是鋼針一樣,直將半個面頰都遮住了。祭出與艷娘相鬥的飛刀也是刀質不純,一派的異邪氣質,知對方難是好人,不由也是生了大怒。
見一擊得手,張入雲尚在慶幸,卻忽得背心好似有通紅的鐵條一樣只探背心,心道一聲不妙,忙將又戴了流星指的左拳運動盾光抵擋,就見那本是一線火蛇,此刻已是化做一條紅蟒,刀光運動,直張開血盆也似的巨口向張入雲背心要落。當下紅蛇銀盾相遇,便聽得山崩也似的一聲巨響,風雲變色狂濤疾走,張入雲已被巨力箭也似的逼的後退,一連在空中打翻了十來個筋斗方才落地。及地時,巨力仍未盡泄,張入雲一個忍耐不住,便將一口鮮血噴了出去。再看那操刀的妖人,一時也被張入雲盾光感應,身震出去數丈,見自己全力一記都不能取其性命,兩眼之中滿是不敢相信的神色。
當下眾人又與月奴一道前往,直行了百多丈,于林中向陽處一方水潭前才止住身形,眾人環顧四周,就見了潭水清澈見底,內里還有數十尾紅鯉在遊動,潭外是片十余丈方圓的草坪,其間竟點綴了千百朵鬱郁叢叢的紅花,再往外間儘是數人才能合抱的參天古樹。眾人所居處的林子其實也不甚大,但叢林深處竟有這一所從林外不得一點窺伺的尚佳所在,倒是很讓人有些驚異。
艷娘不知張入云為隱娘當年被困地底一事,深自同情那妖屍所以才屢屢相讓,今見她一再追逼,心上不耐,不由還口道:「也不能這麼說,論理,你比她要美麗不知多少,但你我朝夕相處這多日,我也並沒有怎麼動心啊!」
當下那布裹一打開,便露出內里靜卧了百年的枯骨,未想眾人只一當眼便都是齊聲驚呼,尤其內中月奴更是害怕,忙閃身於張入雲身後,再不敢相看。便是平日膽大如張入雲也是觸目有些驚心,一時上頭皮不由一陣發麻。
張入雲食了一肚山果,精神略有些恢復,又經一旁篝火熏烤,臉上也有了些血色。見艷娘近身,知要與自己吵鬧,但此時身體虛弱,只得聽之任之。不想坐等了半日艷娘還未開,心上疑惑,不由主動問道:「咦!怎麼這一會兒你倒變的這般安靜了!」
艷娘見張入雲臉色張厲,知他犯了狠勁,但剛才一聲驚暴威力不小,一時怕他五指被雷暴炸裂震飛,趕忙運目力細看他手掌。但見張入雲掌中雖是血如泉涌,但五指尚在,又見有掌上有銀光運動,知道張入雲仗流星指威力,終未留下殘疾,心裏也自鬆了一口氣,又想著張入雲心細臨危時還知用流星指取攝及保護自己,確比他平日里做作裝傻時要聰敏的多,為此艷娘臉上竟不由有些笑意,只笑容才剛泛出,便被她自己查覺,旋即便又冷了面孔收起臉色。
張入雲笑道:「哦!是嗎?」說話音,周身毛孔一個收縮,陡然間全身便是密布了一層細汗。艷娘不知張入雲忽然間會有這番動作,當下胸前腰際,盡都沾染了張入雲的汗臭,不由大怒,正要喝罵,卻又覺張入雲身體與這剎那之間,竟然輕了好些,當眼之下,知他用平日秘法,又強自將餘毒清出一些,一時呼吸順暢,清氣提動,濁郁消解,身體自然變輕了!
未想,張入雲只「哦」了一聲,便再不開口回應。
艷娘見狀,只冷聲道:「你不是一心一意想幫她嗎?她本就是屍妖,剛才又授了你這般大補元氣的寶物,怎能不見血生肉,到時身體恢復如初,定和常人無疑,看她這般高的功法,只怕還可白日行走,為所欲為呢!」
待張入雲身醒時,卻見那少年正手裡取了一束如綠玉一般透亮晶瑩的桑樹枝在點燃了,熏起白煙于自己鼻下,當下每嗅的一絲煙霧張入雲便覺自己體力恢復一分,少年見張入雲面色轉了紅潤,這才將桑樹枝小心翼翼熄滅,又取出一方玉匣盛放了,更顯此物珍貴。
不想他這話才剛落地,就聽見艷娘一聲冷哼,張入雲聞聲就是搖頭一嘆,但他此時手底少女的氣息已是越來越弱,容不得自己再做耽擱,連忙腳底一跺已是向依年長那位指點向北方一座翠峰上奔去。而白猿也是輕鬆跟在其身後,一絲不見贅累。
再說那一副殘骨自得了張入雲相給的精丸后,周身繚繞的白霧騰的一聲,便即暴漲,瞬間便將通身上下裹了個嚴嚴實實,好似被一層薄紗籠罩在身上,久久不散。時間不長,那白紗竟是泛了几絲紅,且愈來愈加鮮艷。
而艷娘對白猿教訓一番后,卻又揚聲於樂長老人道:「老爺子,我這裏一隻猴子還有它主人,都指望你的好處,不願離去,我是陰魂孤鬼受其挾制,不能不留在此地。只是你這山上儘是些男子,還請你快些為本娘子預備靜室,免得彼此不便!」她語氣作傲之極,張入雲自不必說,便是一旁的老人弟子清弦聞聲,也是為之變色。
老人不知張入雲心理,只當他少年好奇,又不忿鷗鷺子用義妹殘肢與別人相換靈藥,當下便耐心解釋道:「那藍田玉實其實倒並沒有什麼滋補藥用,但卻是天下間的女子朝思暮想的寶物,服了它便可返老還童,白髮重生,哪怕是丑勝無鹽的女子,也可變作貌若天仙。呵呵,鷗鷺子的形象你也該當是見個的,便是服了那藍國玉實,也不過是個三尺童子,只怕是無意的很了!」
當時張入雲與老猿便是收上隨之一拎,但好在艷娘冷笑過後,並沒再出聲喝罵,一人一猿才長吁了一口氣,如此一來,雖說艷娘還是嗔惱,但到底開了口,凝重的空氣也稍稍有一些鬆懈。
就在眾人驚異時分,卻見四尾赤羽率先將周身翎羽抖開,竟好似刺蝟一般鼓脹了開來,其餘同伴見此也是隨之效仿。當下過不多時,就見一地的鴉屍身上也是熒光繞動,就見得群鴉紛紛將一身翎羽抖動,一地死了的烏鴉羽毛便被群鴉受裹的盡了。至后又見三道精光閃動,那鴉王在內的三枚赤鴉內丹竟也被三尾尚存赤羽吞食了,一時間剩下的數十隻活鴉因吸了千百同伴殘存的精氣,瞬時之內體形氣熱均自大漲,當先四位頭領自不必說,就是剩餘的黑鴉也有十余尾胸前顱頂都泛了赤色,竟似再過不久一身烏羽也要化了赤色一般。
誰知張入雲一撲在地面,便是掙扎著將中毒的右臂往地上使勁砸去,無奈他中毒甚深,雖有心卻是無力,艷娘見狀不解,正待上前喝止,不想于陡然間張入雲卻是出乎眾人意料之外的憑空生了一股內力,再次掄拳砸下時,竟得重重一擊,瞬時地上出現一方三五尺方圓徑深的孔穴。而臂上為毒|龍牙匕首重創的傷口內,也是隨之激濺出好些烏血。
而那女子此時已是將頭頸彎動,頓時里嬌軀便如無風自擺的楊柳,飄飄蕩蕩,只從足尖觸地的一點挺立了起來。起身後她好似察覺自己手臂足下的傷處已是治愈,一時將手臂放在眼底仔細察驗,過了半日,她又彎下腰來雙手抱著自己先時仍是折斷的殘足著意打量,待見自己手腳果是完好,那女子好似喜極,竟雙手捧著自己小腿連用面頰在其上揉搓。
再說張入雲只要將那精丸取在手,只覺其間力道重如山嶽,自己五指只稍一支撐,便覺抵授不住,可自己連哀勞,又加上這片密林乃是自己傷心舊地,心裏無論如何也不願讓這精丸掙脫出手去。且腦海之中只有一個念頭,若是自己連這一粒害人百年的藤妖精丸都應付不了,實在枉自為人。是以只不斷催逼體內真氣與其相鬥,他是少年童陽之身,此時又不顧性命,犯了純陽烈火,體內蒸騰的陽煞氣只如大海狂濤般的奔流而至。
張入雲與艷娘不知這哀勞鴉還有這一番神通,一時間雖是死傷了大半,但留存的全都成了精英,一個個往顧回首均極神駿,那怪鴉本就體形甚大,得此番助益竟是個個都在四尺以上長短。至於做首領的四尾赤鴉更是尾后赤羽隱約可見一些五彩的痕迹,頭冠上也有幾許如鳳凰一般的翎毛生出。而腳下精鋼鐵爪更是鋒銳之極,就是比起雨嫣然座下的玄玉也不讓多少。
白猿聽得懂人話,見張入雲要去正東方向的前輩仙人居處,不由有些驚恐,它昨夜夜行採摘異果時就從到的彼處,只是自己夜闖仙人故居,險些還中了禁制,知當地主人厲害,怕自己前往會被對方叱責,當下臉上卻有些作難。
可更奇怪的卻是一旁的草縱中還有兩個女子正斜倚在一方青石,都是玉面赤紅,如喝醉了酒一樣,懶洋洋的好像沒有一絲力氣。可就這樣,其中年長的一位,也掙扎著要將年小的一個背在身上前行,好似非常著急的模樣。
可那女子卻那裡能知張入雲心中此番感慨,當下見他眼裡略有一些猶豫,便即抓住這一瞬,玉足一點已是沖至其身前,單臂一揮已是提起龍牙匕首,如貫長虹一般向張入雲右胸刺去。
張入雲聞聲眨了眨眼睛,當下因被艷娘勒逼,只能喘著粗氣道:「說不好!可能是她出世之後,見人就想殺,而我不太走運,卻正是讓她最看不順眼的那一個吧!」說完,卻又垂目,眼望艷娘道:「那你呢!艷娘,當日有人將你喚醒的時候,你是不是也曾這般想過!」
至第二日早間張入雲略作梳洗,便與長樂老人房間問安,老人此時已然起身,見張入雲進見,忙讓至室內。當下賓主一番寒暄,張入雲果是按捺不住,向其求教煉劍的訣竅,並將顧老人當日允其若求到真金,便義助自己煉劍一時說了。
張入雲聞言不語,低頭看下,就見那難女此時面頰上已是掛上了紅肉,眼眶內的眼珠也已逐漸成形翻白,實是嚇人的厲害。此般情形,他當日就曾在水鏡寺三對屍妖身上見識過,一時兩廂參照,竟覺眼前女屍竟和那飛天夜叉有些相似。張入雲本就眼力無雙,略一留心,就覺二女連骨格也很有些相似,不由間心上就是一動。只是眼見的屍身不斷變化,逐漸凝聚成人形,卻讓張入雲想起還在身埋黃土的香丘不由感慨萬千,暫時先將腦海中的疑問揭過。
眾人行不得多久,月奴便已率張入雲與一處平地駐足,玉指伸處,直指地面道:「此地便是難姑拜骨之處!」
艷娘正在為張入雲不先問自己嗔惱,為此本不欲答理,但無意之中卻見了那帆布上八角奇花樣的圖案,口底就是一聲驚疑,當下不由怪道:「這是西域稀土崇光教的法旗旗帆,兩樣不差萬里,怎能在此地見到這般物事?」
艷娘見他迷離之際,心上竟還有這一點清明,為其將自己方才一番醜態窺破,惱羞成怒,不由罵道:「只那一點毒,本夫人還不放在心上,你要是再這樣和我逞動口舌,小心我不但喝了你的血,連你身上的皮肉都一寸寸嚼食了!」
張入雲聞言一動,忙問道:「藍田玉實!太行夫人!老前輩,還請多多賜教,不知這太行夫人身處何處?而那藍田玉實又有什麼用,竟這般珍貴!」
為此上張入雲又得大怒,當下卻對著白猿怒聲道:「快將你肩上雙劍借我一用!」白猿見張入雲生怒后臉色紅的嚇人,先是打了個寒戰,趕忙將它花了一夜功夫才編好細索纏在背上的雙劍解下。
平日里艷娘與張入雲在一處,本就很少說話,二人自從昨日一鬧,今日更是無心言談,何況,天上地下,還有鴉猿傍走,更是不甚方便。當下張入雲一人率眾前行,眾人在後相隨,只無一人一獸發出聲響,氣氛甚是尷尬。要知無論是天上飛的哀勞鴉還是地上走的白猿,都是一頂一的聰明機智,雖不知張入雲與艷娘昨夜發生了什麼事,但此刻艷娘心中怒火中傷,一身的戾性凶煞氣衝天,卻是就連內中最笨拙的黑鴉也是能嗅的到的。
張入雲見它到這時才拿出真實本領,見之不由一陣心服,也盼老猿早行一步,能喚來些救兵,好為自己接引,自己懷中少女氣若遊絲,實再經不得一些耽擱。
白猿赤鴉受其重恩,見他在一旁靜默,目光深沉,面色不住變幻,只嚇得大氣都不敢喘上一口。艷娘雖能揣測一點張入雲心理,但因不明他與崆峒門下一幹事,也只得在一旁不耐煩的等待。
艷娘以為張入雲心中不快,又追逼他道:「你今日對敵只守不攻,我看只怕不單是那屍妖的本領高強,而是你見了美色當前惑亂了心神吧!」
老白猿聞聲心中就是一突,險些跳了起來,忙跪至艷娘面前,求其首肯,卻不料艷娘竟不阻攔,而是冷眼望著白猿冷聲道:「天下間心生異向的人多了去了,你只一為成人形的畜類,又怎能守得了心志,何況前輩異人和你家主人都為你好,我卻未何又要阻你好事!」語罷便是連著三聲冷笑,每一笑都把白猿長眉激得陣陣抖動,心惶意亂。
張入雲本就無心休憩,聞聲便自睜開眼,當下再往四周環顧,當見那紅花雖盛,但近前除生了些低矮的青草外,卻是一木不生,而那潭中也除了數十尾紅鯉外再無別的魚類棲息。先時就覺有異,如今得月奴提醒,當時便是明白了其中道理。一時開口道:「這倒不用,我也只是為救人順手之勞而已。」說罷又皺眉道:「其實這毒藤也只是依足自己天性而為,論不得什麼好壞,但即是折磨了別人百多年,也確實饒它不得!」
可老人生性和藹,聞言也不著惱,只耐心與二弟子道:「你只說對了一半,你二位師姐因身中毒傷后,長途奔波,毒血已然流遍肺腑,只仗你楚師叔的護心丹搶自支撐而已。后藥效漸失,卻又得這位張少俠護持心脈,但一般的周身顛簸,心血已是活動開了,如此為我用取毒質救治時,雖較輕鬆透徹些。但經脈連番激動,如調製不好,對她二人功行會有缺漏,因是女子陰質,所以才放在草地上靜心安置,直待兩個時辰后,她二人氣血歸順了,才好扶至靜室中休養。」
此一會,它身還未至,艷娘便已聞得一陣奇香撲鼻,倒是把她驚了一跳。凝神望去,原來此次老猿手上只提了一朵蓮花,但那花瓣卻是玉一般的潤澤,花心還帶有幾點露水,更是好似繁星一般的晶熒明亮。
正在他猶豫時分,卻聽見山下一陣飛鳥振翅的排響,眼前忽的一黑,便見群鴉已是飛身至玉母峰上,那叫清弦的黃面少年,此和*圖*書刻也是懷抱著白猿縱跳至跟前,看其臉色,雖是一番往返勞頓,但卻並不見一絲疲累。顯是真人門下高弟,當真名下無虛。
可終究人力有限,待縱起十余丈后,終是力竭身形頓止。那妖蠻見張入雲身形頓住,只以為轉眼就可見三人腰斬做六截,可未想正在這一刻,就見空中少年一個鷂子翻身,竟是頭下腳上,運足尖勾住石縫,一個迴旋便如盪鞦韆一般的劃了個大圈子將身扯起,藉此一勢少年已是又運足力氣,便如扯滿了弓的飛矢一般將自己三人射了出去。只聽空中勁風呼嘯,三人竟是飄飄蕩蕩直衝出數十丈高遠,硬生生落在翠峰的山牆之內……
白猿性靈,又得一對火眼,聞言已是打住,但因見那精丸刁滑只一將怪鴉振翻,便是如流星一般向地面栽下,它怕張入雲不能及時趕到,心上關切,打定了主意要出手。又因它方才已瞧出精丸身外包裹了一層紫氣,定有古怪,當下也不敢硬接,心急之處,血口一張便將自己多年未經取用的內丹祭出,一時上就見一料銀丸放出千百道毫光,直往貫地落下的金丸上撞了過去。
月奴至此,只得上前又作一禮,便欲隱身退去,不料艷娘忽然大聲將她喝止,急問她道:「你是此地花神,這方圓四地適宜躲避存身的地方總能想起幾個,也好稍贖你害了這傻瓜的罪責。」說著又手指前時升起綠光的北方道:「記住,卻不要指點那個方向的存身處!」
艷娘見白猿被自己神刀威力嚇跳,心上暢意,這才稍稍止了怒火,但回頭再看,卻見張入雲正舒舒服服躺在池水中靜養,而自己滿身卻是沾滿張入雲的汗臭,不由又是氣惱,上前便欲給其一番教訓,待握緊雙拳時,又見掌中多了一枚蓮子,心上計較,卻是蓮皮也不剝,只一指將其捏碎了,便生生塞入張入雲口中。果然那那蓮芯極苦,張入雲頓時被口中味道激苦了一張臉,而蓮皮生澀,更是加重了其間苦處。
不料艷娘見狀,卻是大驚失色,忙大聲道:「不可心!她是想將你右拳鎖住……」可話音未落,女子已是不管自己前心要害卻將左拳張開,牢牢抓住張入雲右臂,不但不將其致命的一擊躲過,反還拉動他的手臂向自己要害處貫去。
如此境地張入雲依舊強掙著左掌將女子握刀的腕部托起,可那女子目標卻不是張入雲頭頂,而是刀鋒一改,拉近身,一個揮動已將短匕沒入其被自己夾住的右臂肘腕之間。那毒|龍牙所制的匕首內藏奇毒,只一落下,張入雲傷口處流淌的儘是黑血。也不過片刻功夫張入雲右臂已是變色致烏紫,剎時天旋地轉,眼冒金星翻身就倒。
張入雲自經那花汁塗抹在掌上,也覺一陣清涼,本已火燎一般的雙掌痛楚大減,一時感那白猿遇事周全,大為得力,也不由一臉嘉許。稍時又行至一旁花叢中,用足尖在地上試了一試,果然如自己所料那地土已被白猿先時一番禁咒的如生鐵一般堅硬,知自己今日不仗其相助,恐那縛妖藤的精丸入土后更加厲害,到時自己只怕還真對付不得。
艷娘見張入雲口強,便又鄙聲道:「任你口裡剛強,到最後還不是為人算計,你向來自負的技擊本領,與那女子相對還不是一敗塗地!如今所謂堂堂男子卻輸於一介女流,還不惹人恥笑!」
白猿本就眼饞那些縛妖果,得主人自是再不做矜持,忙一個虎撲就沖了上去,但見一團白光在花叢中一陣遊走,好似八臂哪吒一般將果實採擷,且白猿仗自己有兩方素囊可先不做動靜入腹,只管塞入口中,為此雖是讓群鴉爭了先,但終究沒吃甚虧,一時也讓它得了不少。張入雲見此只讓群獸在花叢中自管爭鬧,只慰其一日辛苦,自己卻踱步至了埋骨處。
至此張入雲才知其中根由,只是回身看時,果見群鴉白猿都有躍躍欲試之意,知自己要是開口要其幫忙,等於是承認自己是這幫妖獸半個主子,為此倒有些作難,只是終究是行善舉,一時只得開口道:「如此就多賴你等幫襯!」話音剛落群鴉與老猿即是一番歡騰。
不想齊樂長老人卻仍是皺眉道:「原來顧少陽竟會答應張公子此事,這老頭子倒是還和當年一樣的脾性。」說完又語重的心長的與張入雲交待道:「不瞞公子,我一門修行並不在佛道之間,平日只重醫病療傷,少作殺閥。」說話間將手一指顯出自己金光閃鑠的飛劍又道:「當年我年少無知,窮五十年心血才煉得這口無方劍,至后仗劍尋仇,如今思來直是傷人害己,張公子年少血性,卻能多行善舉,實是難能。可如此痴醉於煉劍一途,倒把你一身內養功夫負注東流,實是叫人好生可惜。如此實恕老夫我不能相助少俠,老夫苦心,少俠日後當能明白。」
正在圍觀二人不解時刻,卻又見那女兒將雙目閉上,一時只屏息用鼻尖醉心嗅探深夜林中的花香。那女子氣息好長,只一嗅動便是半日不絕,當下就見那胸膛高高起浮,雙肩聳動,竟是身副身軀好似一張嬌弱的彎弓一般撐起,久久挺立空中不動,面寵笑容似極享受。
到此刻艷娘也不得不佩服張入雲一身修行當真可觀,如他這一般精純且又至陽的真力,便是艷娘自己也是生平僅見,如此一來卻激得艷娘心中一陣波瀾,心頭起伏,雖是一腔的躍躍欲試,卻總又有一絲猶豫在腦海中泛起。
少年見師傅變了臉色,忙打了個寒兢,伸了伸舌頭,躍身就往山下奔去。老人見他起身,又再交待他道:「清弦!下山時,順便也將那群哀勞鴉與女子請上山來,只是言辭小心些,不要惹惱了人家。」少年雖一力往山下奔行,但聞師命,依舊高聲作答。張入雲聞少年語氣悠長,吐字清正,知其年紀雖小,但修為卻已見火候,尤其其中純正和平,便是自己也有些不及。
同一時刻就聽得空中一聲慘叫,張入雲側目望去,就見那為首的紅蠻已是口內捧血,手捂心口,栽落雲頭。
張入雲當眼之下,見那紅色原來是白骨周身正在滋滋不歇,不斷長出的鮮嫩血肉,其生長速底極快,時間不長便已是通體活動,血管暴處竟可眼見其內血液在流淌,且那屍體本是斷了的一手一足,也在片刻間重新接攏生肌,不見有一絲殘缺。為此張入雲大為驚訝,不由轉眼看了看在一旁侍立的艷娘。
可張入雲到底此時外門功夫已成,縱是世間英雄也可一爭長短,當下那女子雖是用盡了招式變化,也是不能將張入雲致與死地。雖看去似是只差的一寸一毫,但總能被張入雲似險實易的躲過。
張入雲無奈趕忙提步展開身行疾行,艷娘飛遁本事更是比他快的多,她此時氣惱,正欲與人打架泄憤,見狀卻是先去了,同時有心與張入雲口中的高人一番角斗,想壞了他此行目的。
盞茶功夫之後,便見張入雲與白猿被艷娘從洞內趕了出來。老白猿花了諾大的精神,才將洞中張入雲洗剩的泉水搬運出洞,又用了平生之力,才將山腑中蘊藏的靈泉抽動把池塘注滿,可還未來得及蹲坐在地少歇,便被艷娘提著耳朵趕出了洞外,一時肚裏一陣鳴叫,才發現自己至夜還未進食,而身邊主人也是蜷縮成一團,形容萎靡與自己一般的灰頭土臉。
哪知那女子隨即又將其心跳聲聽在耳里,本還是喜悅的面孔,眼神卻是一黯,玉臂揮動時,已是順手將張入雲丟棄在地上的龍牙匕首取在掌中。當下輕輕提起足尖,一步一探,只好似貓兒一般靈巧的向張入雲身前走近。
正在張入雲要出聲阻止時,卻又發現那群紅鯉甚是靈巧,只一有些動靜便深潛于潭底再不敢在淺水處暢遊。一時里除了領頭的四隻赤羽哀勞鴉捕的五六尾紅鯉外,其餘怪鴉均無所得,如此月奴才稍稍定了定心。何況那紅鯉生的甚是肥美,每一條均有十余斤重,一時數十隻哀勞鴉分食了鮮魚,雖還有些意猶未盡,但差不多也已稱意,只是張入雲眼見本是清清池塘本群鴉弄的一片鮮血淋漓,臉色不些不悅,那領頭的怪鴉倒是極擅觀人心思,一見張入雲有些嗔怒,忙命手下將鮮魚殘骨拾揀飛至林外扔了,這才又棲身在一旁古樹上靜觀眾人變化。
而張入雲聞聲則不作回答,一時只看著那群被收盡羽毛的怪鴉屍體全都枯萎化為灰燼后,方又展開步子向西方行去。艷娘見其態度甚冷,心裏氣憤,冷哼一聲,也自緩緩跟了前去,白猿見主人開動,趕忙也隨之前行,只是它身形只有四尺,一時手中拿了兩柄三尺有多的長劍,實不太方便,當下它顛顛的一路小跑,磕磕絆絆不時拖地而走。
而艷娘只一頓形,便仍是冷著眉持傲而立,雖知身旁樂長老人功行深厚,幾登真仙,但也是一般的沒有將其放在眼裡。
果然只在斜陽餘輝落盡的那一刻,眼前千萬朵紅花,竟是燈籠一般悉數放出寸許的毫光,雖是個頭小巧,但萬燈點綴倒也把個一處草地修飾的燦爛奪目,華麗非常。只是那花謝的好快,不過剎那間功夫,萬花即是紛紛落下,旋即就結了實,那果實甚小,只比黃豆略大一點,先只一點銀光,瞬時便又多了一層金色,但金光耀眼想是那果子結熟了,隨即便是要栽落於地上。
可是他這一回馬屁卻是拍到了馬腳上,話音才剛出口,便聽得老師傅已是嚴聲對他道:「還不快去把山腳下的白猿背上來,它雖是畜類,但此一回為救你兩位師姐出了不少力,先中了刀傷,當該早些救治它。而且它是修道精深,中的刀毒愈久,功行散的愈多,你還有閑情在這裏說笑!」
張入雲聞言大喜,忙又施禮道:「如此真太好了!入雲一定盡心竭力,只望真人不吝指教。」
哪知老猿聞言卻忙搖手,意思只求在樂長老人門下求解門徑而已,絕不敢心生異向,叛離張入雲。張入雲見它一個猴兒倒是有這多禮數要守,不禁莞爾,只得隨聲附和,任其行止。不想一人一猿這邊一番周旋,卻換得一旁一聲女子的嬌哼聲。
張入雲笑道:「這算什麼,我敗在人手裡已不是一次兩次了!那西域女子在地底幽恨百年,一身艱韌非我所能相比,輸了也是應該,你別當她當時傷的如沒事人一般,其間斷腕的痛苦一絲也不見得比凡人少,這一點倒是與你有些不同。再說,我學得這一點拳腳功夫,從未想過要勝過什麼人,只是用來鍛煉自己身體的一種手段。而且……」說到這裏,張入雲想起隱娘不由語聲低了下去,只輕聲道:「而且有一位女子我卻從來沒有在她手裡佔過上風,但我卻也從沒覺得怎麼難受啊!」
好半日張入雲如夢初醒,才自轉過身來,見白猿和鴉群都未退走,不由疑問道:「此件事已了,你等怎還不速速退去,那一般崆峒門下素來心窄,攜私必報,雖暫時耐我不何,卻難免將氣撒到爾等身上。還有了上官錦母女好似也極愛豢養靈物,今次躲過,難保還有下次,還是趁他們剛走,你們也快些迴轉山林去吧!」
艷娘本欲暴起發難與張入雲惡鬥一場,至不濟也要將那花鬼抓破顏面,好出心頭一口惡氣。未想張入雲轉眼又說出這般話來,雖是話風依舊嚴厲,但語氣卻有服低之意,一時上心氣一泄,凝聚半日的怨毒已是消散了大半,待她再查覺時,卻見張入雲已是和那女花鬼交談了起來,當下又是憤憤一番,但到底還是作罷。
可一旁群鴉再就分派妥當,見一料金丸落地,其中正當值守的烏鴉見了只屏口一吸,就見那果子好似長了腿一般,箭射入那怪鴉的口內。一時上那烏鴉嘗了嘗味道,隨之又搖了搖頭,意思是說那金丸並不是毒藤元氣所化。但就如此,果子的味道也是尚佳,能補其元氣,當下那怪鴉一丸入腹不由仰天打個哈哈,若不是鐵喙一口,只怕嘴都要樂歪了。
老人見他臉色變幻,至妖人難以說理,不由也是惡了三分,只交待他道:「只是還請回去與你家教祖赤摩詰轉一句話,此次我兩位師侄無禮冒犯,有她們的不是,但貴教祖也已用煉魂寶刀傷了她二人。我齊樂長只望教祖能就此罷手,免我兩家從此後互生仇怨,惹無邊煩惱。且尊上代教祖已將化血神刀收化,至后功成正果,而貴教祖先下卻又再煉這般戾性大燥的邪刀,只怕與天理不合,不如苦自修行,積善外功,功到自然證果,豈不自在。」
艷娘本聽得那女子話音有些熟悉,此時再見女子綁紮頭髮的頭巾樣式,忽然想起什麼,心中一驚忙對張入雲道:「這女子是西域徐西亞人,她一族生性殘忍,好用活人祭祀,她是安心要收你性命,並不是和你比斗遊戲!」
當下眾人便各自分派各人管轄的紅花,那哀勞鴉甚是聰明,又有統領籌劃,一時上一尾赤羽竟統領八九烏鴉各劃了一片花叢看管,至於那白猿則更是在花叢中一番念咒畫符的布置,張入雲問之,才得艷娘沒好氣的為其作答,原來那白猿因是久自修行,于木土兩行的術法倒甚有心得,此刻早為預置就是防到時不策,那毒藤異果得空逃躥。
當夜張入雲負氣,乘夜色疾奔,直到得天色盡黑,估量已至與香丘當日篝火處,方停了腳步,因兩年不到此地,路途生熟,只得找了一棵大樹背靠安歇權作應景,以寄哀思。艷娘性氣本高,見張入雲作了性,自不會主動搭理他。
那紅蠻聞老人語氣雖然客氣,但卻顯露著教訓自家教祖之意,頓時血口一張,便是一聲暴喝,掌中妖刀又得赤光泛起。老人見他怒吼,知其不可教化,只是搖頭道:「此一番言語都是老漢我的苦心,還望尊駕能夠如實轉告,我二位師侄還有傷毒在身,如此便不久留了,送客!」
張入雲聞聲,輕輕一笑道:「自然是有的!只是對方是比我想像的還要艱強!我雖也盡了力,但卻還是比不上人家,地底百年的怨恨著實非常小可啊!」說話間已是語聲弱了下去,低頭沉思,顯是心神他往。
而張入雲這邊廂才剛勉強站起,卻見白猿已是疾身掠至自己身旁,一翻手已將肩頭少女送至其身前。再將少女背後泛動,卻見她背上中了一尺多長的刀傷,入肉處都已變了紫色,于雪白的肌膚上好似潑了稠墨一般。再探佳人,卻已是只剩得一口氣了,論傷勢卻比其師妹也好不了多少。
張入雲見她一步步的向自己身前走近,卻不由的一陣頭皮發麻,雖是對方面孔上無有一絲表情,但張入雲卻只覺的一陣陣死亡的氣息,已是自女子周身上下席捲而來,將自己牢牢的包裹住。艷娘見了那女子果然與自己所料一般,只一復活便是生了殺機,當下忙再不顧與張入雲計較嗔惱,只忙著與其開口喝聲道:「你這笨蛋!怎還不跑?站在那裡作死啊!」
張入雲輕笑道:「說來這草木也和人一樣,即得了性命,卻仍要心貪,為一己之私竟要枉顧他人性命,害得此一番水土,終招致劫難,依我性情本還不想取其性命,但到底怕妨礙你等日後安全,只好將其斬草除根。月奴姑娘我知你心善,但我此刻只想一人靜修一會兒,你且暫作一時退避吧!」說完便閉上了眼睛,月奴見張入雲一番言語道來,面色多少有些轉和,至此方又行了一禮,才告身退。
不想艷娘卻又阻止道:「張入雲你可想好了嗎?那匕首可是惡龍的毒牙,這屍妖戾氣太重,雖外有高人取了縛妖藤,紫羅幡幾重禁制,但經了百年還是仗怨毒煉化成妖,可見冤氣之深,其心之毒。如是一經被你救了,小心只待她一還魂便要反噬我眾人,到時你可別後悔!」
張入雲見一干人都去的盡了,反倒沒了言語。當下默不作聲,緩緩踱步至一旁草叢中將顧老人為自己煉取的鐵丸拾了回來,取在手中仔細展玩,就見那鐵球此刻依舊恢復了不經眼的黑色頑鐵,哪裡能想像到方才那般石破天驚的威力。低頭思忖,如今日不乘毒|龍心貪的疏漏,只與其正面對敵,再無這鐵丸相助的話,只怕此刻與毒|龍一眾還在角斗,甚惑是自己已然被俘。
張入雲不知內里還有這些緣故,轉眼看去,但見白猿火眼金睛,哀勞鴉也是一副尖喙利爪,實無怪月奴不敢近前,一時即笑道:「原來如此,不想我倒是于無意中將月奴姑娘驚嚇了!」月奴聞聲趕忙伏身直道不敢。張入雲一面將其扶起,一面問道:「只是那位冤魂埋骨處在哪裡,還請姑娘明示,今日一來,我也是想一了當日心愿,不願在此多做耽擱,如此,還請姑娘多多幫襯。」說到這裏,張入雲臉上的笑容已是盡數收起,又換作先時一般的哀怨。
張入雲見狀欲問何事,白猿自不敢說出昨日夜盜主人家異果一事,一時只得唯唯諾諾閃爍其詞,反正張入雲聽不懂獸語,當下白猿一陣亂比劃,他也看不懂,只得作罷。
張入雲一時回想鷗鷺子矮的驚人,真要化身,只怕也如老人所言一般,不由也是一笑。
月奴見眾人用心,卻在旁舒解道:「諸位不必如此用心,這花不到日垂不得謝敗,此時日正當午,時間尚早呢!還是各請自便,養足精神好到黃昏時使動吧!」
那三妖人性極兇惡,見無論自己怎生加力追趕,卻總是被眼前密布的參天古樹阻擋,不能快速前行,其中為首的一人,看似生的魯莽,但人卻精細,一時指動的身後二位躍空上行,加急繞至張入雲身前阻攔,一面又將自己背後的細長鐵匣給解了下來,就如此,他也還是于空中一番禮拜后才將鐵匣打開,頓時便見有一條火蛇從匣中躥出,直揮撒著千百丈的赤焰向前方二人衝去。
艷娘本沒好氣,見他反來撩拔自己,即時冷聲道:「安靜些不好嗎?你今日勞頓折騰了一日,到頭來還不是中毒病倒在這火堆旁!」
艷娘有白猿在一旁服侍周到,初見張入雲在林中亂跑還作一樂,但時間過得久了,直到正午張入雲仍自不發一言于林中奔個不休,又見他犯了作性,行動時氣息已是散亂一團,不動真氣,全憑體力在林中掙扎,汗水早已將一身衣褲盡濕,為此艷娘已是沒了興緻,連白猿進獻的佳果也是無心食用,翻手過處,統統餵了跟在身後,正在樹梢上歇息的哀勞鴉。
而其中猶以白猿最為乖巧,每次出行採藥,便是挖空心思採得好些名花異草為艷娘取樂,生怕她還在為前番自己于老人前薄艷娘的臉面與自己計較,可艷娘卻是每每收下,並不做一些好臉,如此倒讓老猿愈法的恭敬,每一次採擷回的花草也是愈法的靈異。
張入雲笑道:「世上的事難道只為一己得失便能論其對錯的嗎?如是惡人也該有解救一道,不如地獄之下不是滿是不能得解救的惡人了!」說話間又和聲道:「月奴姑娘你當日還不是為人棄屍荒野,當時若你能相告一介凡人,卻難不成卻因對方害怕你,而讓你永受陽光蒸曬嗎?」
張入雲這才知道對方不顧及自己身體,也要將自己拖動,落得兩敗俱傷,無奈一個暴喝,罡氣生出便將女子身軀震飛了出去,待煙霧散去,卻見女子已是身負重傷七孔流血,纏的自己臂膀的左手也被自己震飛。可就是如此,那女子已用上臂腋下將張入雲右臂夾緊,一個拖動,張入雲上身便是一顫,腳下再一疏神已被對方在小腿彎處踢了一腳,兩廂一湊,張入雲身體已是失去平衡,側身倒了下去。而在此一刻女子已將右手毒|龍匕首高高舉起,使和圖書足力氣貫向張入雲顱頂。
張入雲正沒心氣,聞言卻不理她,欲待將其繞過再作尋覓,卻聽艷娘冷聲道:「我倒知道個法子,可助你找到那人,怎麼樣?需不需要?」
再聽樂長老人又言道:「至於太行夫人,我倒是不從見過,但有聞她與崑崙坐望峰修鍊,她是有家有業的修道之士,不似我這般行腳僧,你若行至坐望峰縱是其人不在,但總該能得些訊息的。只是有聞這位夫人脾氣很大,你若往見可要小心一些。」
說完便對空中群鴉一番呼喝,命其分成四隊,一種隊前往探路,兩隊于艷娘二人身旁護持,留下的一隊卻在原地等候白猿以做策應。當下艷娘自己卻懷抱著張入雲,也不與月奴作別便已是臨空飛走!
艷娘不想張入雲竟能修至這般境界,當眼之下心底稍稍放鬆,可沒想到那女子卻是如視無物一般,仍自相張入雲近身挨至。
當下里張入雲即覺得自己背後如觸冰霜,一股寒意直要鑽入自己百骸肺腑之中,不禁打了個寒戰,皺了皺眉,只得回首與艷娘道:「好了!你別再鬧了!我知道今日我脾氣不太好,多有惹你生氣的地方,剛才我又將你逼退,讓你難堪了!只是這女子我本認識,你出手就將她一番折磨,我怎能袖手不管,而且你一發怒就生怨毒,隨意支喚人為惡,這樣到底不好!還是靜心寧氣收收自己心境吧!」
至這時老人才行至張入雲身前,竟隨手便將兩枚圓鏡遞給了他。張入雲見此大驚,一聲臉上驚訝的說不出話來。老人反安慰他道:「我知你目力不虛,已看出這兩件法器的來歷,此物數年前歐鷺子便交與我,因是性質有異,為我用來醫人救命,想來也能解得些那蝎精天性戾氣,今即與你一見,自是要發還於你了!」
而此時那尾小赤羽在艷娘香肩梳羽剔翎很得她的意,一時就聞艷娘道:「同是有毛的,你這羽輕的,倒比那俱人形的還要忠心,如此看來,倒是我先時看走了眼,錯待了人了!」艷娘這番話說的雖輕,卻只教一旁跟隨的老猿聽了好一陣心驚肉跳,一雙火眼不時翻動,當夜張入雲一行便在玉母峰上落住了下來。
張入雲見艷娘殘敗鮮花,眉頭即是一皺,但想到昨日自己的失言冒犯,也只得聽之任之,不敢上前阻攔。
至第二日晨起,張入雲已是恢復了大半,只是到底一番身體打熬,氣息還有些虛弱。那白猿甚是乖巧細心,待張入雲與艷娘二人起身時,已是從遠處采來新鮮水果與二人食用,雖比不得昨日的玉蓮花和青蓮子,但同樣也是難得的佳果,縱是艷娘一介陰魂也能受用的起。
不想白猿好容易搶得二三十丈進深,卻忽地又是一陣驚叫,駐在了空中,原來兩位紅衣妖蠻,已從空中速進,搶在張入雲頭裡落下,空中飛刀已是夾著黑雲直向白猿頭頂落去。白猿身量太小,雖是肩負少女不嫌累贅,但此刻想騰出一隻手將背上金精劍抽出禦敵,卻是不太靈便,它自來仗的是體靈身輕,此時一失勢更是險象環生。
但看形色,老人仍舊一手負背,單手指動,甚是從容,金劍所被赤焰包裹但往來飛騰並不見阻礙。只是時間長了,老人到底輕嘆一聲,當下扣兩指一屈,便聽得一聲空中金劍驚爆,恍眼之間,老者飛劍便是化身千萬,化出畝許大的劍陣將赤蟒牢牢圍困,此時背負的左手,再又用力一招,便見空中金劍夾了一柄赤焰刀同時收入老人掌中。
齊樂長聞言笑道:「呵呵,我那裡是什麼真人,只不過是個略曉得些看病煉藥的道理而已。你也不必過謙,如你這樣的苦心鑽研外門功夫,又得如此境界的少年人,我已是許久不曾見到了,今天你既然有緣至此,且在我這山上小住數日再走,你看好不好!」
誰知探路的群鴉才飛出不過一炷香的功夫,眾人便聽見遠處傳來凄慘之極的鴉鳴,張入雲聞聲大驚,心道莫不是哀勞鴉無禮與藥王門下爭鬥起來受了折損,自己此來只為求教仙人,如此還未見面便將人得罪可不好,只是那哀勞鴉雖才收服不過兩日,張入雲卻已有些偏向,又覺前輩仙人若於披了翎羽的飛鳥一般見識,這本領也不見得有多高強。
張入雲三四個起落後,身後刀風已是堪堪追至,眼看著離山頂還有數十丈高下,可刀光幾有及體,張入雲當下反而心頭一陣清明,只一沉身便是使足平生力氣,一個縱身,便是躍起十余丈高下,其勢如電,竟比身後追至的飛刀還要快上三分。
張入雲見它妄想身負一人還以手中長劍抵擋飛刀,已是犯了其大忌,見狀眉間一皺,忙喝聲道:「撤劍!你連人帶劍,兩不周全,反不如只憑輕身本領趨避的好!」老猿聞聲一驚,旋又心頭清明,忙將手中長劍拋卻。可是到底那金精劍是它新得之物,白猿性貪,一時略猶豫了一下,就聽撲哧一聲,老猿背後少女終被飛刀在背後傷了一記,雖是刀傷不重,但那妖蠻手下兵刃都是帶毒的。少女被就身中妖刀劇毒,如此傷上加傷,轉眼就暈了過去。
張入雲一將花神救下,便將其放落在地,眼色一作,便將一旁還在持咒的白猿喝止,那老猿本就是有心歸屬張入雲聽用,眼見其發怒作色,只比得了艷娘號令還要仔細,忙垂首擔臂側立一旁,再不敢言動。只艷娘見張入雲竟為了一個花鬼與自己翻臉,一旁白猿又聽其調用,心上更是一番大怨毒,當下雙眸好似玄冰,只盯著張入雲背脊一瞬不瞬。
而就在此刻,卻見艷娘也是憑空踏動蓮步,直上雲頭,一步一踏的落向眾人身前,雖是陰身,但此刻卻並不見一些渾噩的形跡,反是張入雲見她眉頭幾些蹙動,竟如清風吹皺梨花面,一雨帶過梅雪香。不知覺中已是空蕩蕩的飄身於張入雲身前五尺處俏身靜立。張入雲一見之下大驚失色,不想今日艷娘竟是美到了極處,卻不知平日自己怎麼沒有留意到。
月奴答道:「這縛妖藤自小女子三十年前身死與此地,便已有之,想來該是與地底難姑身死當日便一同植下的,后偶有聽十娘子指教,說地底埋骨人也是身前多做殺戳該有此劫,我等只是一界小神,難問這般因果事,而這縛妖藤百年才得一開花,想來地底幽魂,也該當在此地困守百年了!」
張入雲又何嘗想與那女子打鬥,可是對方此刻所放的殺氣,只如千萬柄刀刃一般將自己周身要害都牢牢的逼迫住,只要自己略有些退讓的意思,隨時都有可能被那女子將自己重創,何況那柄龍牙匕首,刀鋒乃是藍色,顯是內蘊奇毒,別說被那女子刺傷,哪怕是劃破一絲油皮,只恐也有性命之憂,容不得張入雲不打點其全副精神應對。
張入雲聞言也自驚異,一時又道:「什麼崇光教?又是循身國?你怎知道這些東西?怎地這女子就有麻煩?」
西域女子不料艷娘修羅刀威力驚人,雖是儘力抵擋,但仍是被兩柄利刃插入自己腰間肋下。而艷娘見對方竟可用單手將自己十四柄飛刀接下,卻用右掌來划自己的臉,幸是終被自己修羅刀所傷,失了威猛,但就如此,也是最終欺近自己身前,一掌揮下,雖是自己堪堪避過,但左臉頰上仍是被那女子抓出三道血印。
張入雲聞言不解,只咦聲道:「皓月鉤?」
張入雲此時心境並不好,他性格孤僻,平生只覺天化造物,萬物均等,從沒有收留異獸跟隨的心意,聞艷娘一番話,心裏反而有些不樂,倒怕裹帶著這些神獸,卻被正經修道人士看的小了,不利自己修行。當下臉色一作,只得開口道:「白猿你即已開口收留它,我自管顧不到,至於這群哀勞鴉還是速速離開此間,莫要在此久留,我平生最恨鳥獸聒噪,擾我清靜,招我不奈的話,小心我行功將你等驅走!」
那群哀勞鴉前一日斗的狠了,又經一夜只吃了些素食,此時見了潭底這多鮮魚,也不待主人吩咐便是一陣歡騰要捉那些紅鯉,雖本身不是水鳥,但都仗了自己靈性扇動翅膀,卷帶了潭水捕魚。月奴見了有心想要阻止,卻因害怕群鴉不敢作聲。
不料本是伏在艷娘懷中的張入雲忽然倒過一旁,撲跌在地,艷娘不知他到了這時竟還能有餘力掙扎,心裏甚喜,但又想到張入雲急於從自己懷中脫出,又是大怒。她本性傲,一時以為張入雲輕賤自己,殺氣旋即大漲,直充抵的周遭哀勞鴉一陣驚惶。月奴見了也是一陣的心驚肉跳。
張入雲聞言知其心中擔憂,忙安慰她道:「這是自然,你放心,我即出手,定是善始善終,絕不會為你增添煩惱的!」
艷娘見此一喜,但口中仍是罵道:「你倒是內力精深,神魂堅固,竟能在這種境地下還能將毒血逼出,只是有這樣的修為確不知道用來對付敵人,反而是用在了療傷上,活該你是一生受罪的命!」
老猿一心為主,見艷娘騰出地界,忙扶張入雲入洞內,生了火為其烘乾身上浸濕的衣履,不久諸事皆辦的妥當。艷娘也于洞外迴轉,白猿則是知趣的避出了洞外。
可還未待白猿內丹將金丸截住,就見的空中一道勁風刮過,白猿這邊廂陡覺一空,再見那張入雲高大的身影,已是掛在月空中,左手裡金光閃爍,顯是已將那毒藤丸取在了手裡。正在白猿心上高興時,轉眼之際就見得張入雲左掌轟的一聲似有雷暴,跟著就見一團血霧自其掌中噴出,所風飄灑在空中,張入雲一身修行已進門庭,一時上鮮血迸出,在群鴉與艷娘鼻下卻是一陣異香流動,只惹得一眾人舉頭看著那飄散於口中的紅霧,眼裡紛紛射出很是浪費捨不得的目光。
此時張入雲驅毒身輕,三十余里路,轉瞬即至。那前往探路的哀勞鴉不負主人所望,雖是神人匿藏的洞穴甚是隱秘,但也已被其找到,只是洞外有些禁制,群鴉不能再進。待艷娘到得洞外,見有前人法術封閉,心裏不耐,也不妥善解救,卻是用修羅刀將洞穴半壁削塌,從容繞過禁法入得洞內。
當下正在尋思間,卻見那白猿眼睜睜望著花田內的果實,一雙紅眼如要噴出火來,知它有意那些果子,忙在旁道:「你今日出力甚多,即是有心這些縛妖果,儘管自取,不然這群鴉口下可是不會留情的。」
張入雲笑道:「還是不要了!我知我佔了你本想用來洗凈身體的泉水,如今毒已拔凈,我也該出來了!」
白猿聞聲,先點了點頭,隨即一想不妥,趕忙又搖了搖頭。艷娘見了不奈已是罵道:「又不要你使大法,只是將這山腑之中的泉水給我少許拔動一些出來!這你也做不到嗎?」如此白猿才點了點頭。艷娘見之甚喜,卻忙命其在先開路,自己隨後跟了進去。
女子適才一擊已將張入雲兩層衣服割破,內出里火紅的渾天綾,張入雲雖自知自己並沒有被對方所傷,但到底對方手裡提的是一柄劇毒匕首,按理說只要蹭破一絲油皮自己就已要身中劇毒,自己只一擊便已在女子手下落了下風。他近年對敵從未落過怯意,但如今額頭已是不由自主生了些許冷汗,只感這女子給自己的壓力竟不在無色僧之下,且對方身無寸縷,無形之中也讓張入雲眼觸心驚,功力不能提至十足。
幸的張入雲行的是山中密林,他與老猿又是世間罕有的輕身功夫,只在林中騰挪折轉,縱跳如飛,身後那三個妖人雖是駕起黑雲,但一時也追不上二人,時間不長,張入雲已是到了青峰腳下。
此顆洞外已是一輪明月當空,月光拋散直將洞前白岩打的如生了光一般的明亮,經得晚風輕指,艷娘長長的吁了一口氣,才覺得心上略好了一些。抬頭仰望,但見星海蒼穹,月光清冷,低首聆聽,只聞四野蕭瑟,萬物一空。如此夜景她已多年沒有心境留意,今日于張入雲病中,反倒讓她難得領略。雖是心中仍有疑惑,但身體心神竟是異常輕鬆。不知不覺中艷娘竟是于夜下一嘆,一時上只敘倚在一方巨岩上垂目靜覽夜色。
張入雲見此一笑,也不再作聲,只竭力想從潭中爬出。但他手腳無力,連用了幾番勁,也只顫巍巍的緩緩站起。
張入雲見此勃然大怒。一時含身單臂將懷中女孩抱緊,空出一手,卻是使足了力氣將七枚金燕鏢甩了出去,只取二妖人肩背要害。兩妖人見傷了少女正在得意,不想轉眼對面少年便是手揮七朵碗大的金花向自己襲來。光聽那暗器疾銳的破風聲便是非同小可,可二妖仗自己有教主所賜的飛刀並未放在心上。只運動飛刀上前阻擋,不想兩廂一觸,只覺張入雲飛鏢勁力絕大,縱有寶刀也是擱擋的極是艱難,一時鬧了個手忙腳亂,一人精乖些趨避及時,只將肩頭擦傷,另一人則是自持功力較高,正在為躲開金鏢自得,不想那飛鏢只在空中劃了一個圈子,卻是其勢不減,扔向其心腰間打來,那妖人這一次躲得忙些,但聞一聲嘶叫,一條毛腿已是被銀燕鏢齊著膝蓋打斷。
一時上,艷娘直在洞中暢意直洗了一個時辰,方才容光煥發,光彩照人的自洞中踱步而出,就見老猿與張入雲二人正狼吞虎咽的分食一地的水果。艷娘見那地上鮮果,均是很平常俗果,不由一陣鄙夷,又見老猿雙爪儘是泥土,而張入雲也是一身水濕,至今還未乾透,嫌二人身上骯髒,卻是離的兩人遠遠的,只在月下漫步,不是時駐身靜心,寧神嗅動林中夜間草木清氣,瞧模樣倒很是享受。而白猿與張入雲已是餓的很了,直將一地鮮果俱變成果核也就對付了個八成飽。
不想張入雲聽到這話,便是笑出了聲來,取手便將那毒|龍牙摘了出來。艷娘見此大怒,直怒喝道:「張入雲!」。不料張入雲已是開口道:「艷娘!你怎和我相處甚久卻還不明白我的心性。」說完手指那骨骸道:「你也是女兒身,即見了她恥骨烏跡斑斑,便刻知其人生時所受慘痛,就是今日為妖也是往日種下的因果,你若害怕她,且先退下就是!」說著又對身後月奴道:「月奴姑娘,也請你先暫避一時!再請去時與白猿知會一聲,就說我命它率群鴉在東南方三十里處退避,不到天光見亮,不得回來!」
月奴聞聲道:「這是恩公心仁才能這般作想,但如叫這毒藤得了氣候,這一片樹林,只怕不出十年便要被它一人吸竭殆盡,到時連月奴在內的草木卻只要閉目待死的份了!」
張入雲聞聲雙目便是一睜,想著地底埋骨人百年凄涼還要日受毒藤侵食自己元氣,如此毒難當真是令人髮指,當下與心中怨氣衝撞,頓時大怒,只一個吒聲,便施放罡氣將地面砸出一個幾有兩丈方圓的深洞,低頭看下果然有數十莖藤蔓密密纏繞在地下,張入雲氣急連連罡勁涌動,卻見生出的巨力,卻將那藤蔓傷損的極小,雖是將地下又打穿了數丈,但卻是根藤裹動,並沒怎麼受創。
一時張入雲與艷娘都得大驚,當下不約而同對視了一眼,卻又不知說什麼好,唯艷娘為那赤鴉邪火內丹未得到手有些不樂,只悻悻地道:「看這群烏鴉的意思,日後修鍊的精神只怕還能變鳳凰,這倒真是讓人覺得有些稀奇了,怎樣你可願收留它們了嗎?」艷娘雖是如此一般話,但她生性貪婪,心裏實希望張入雲能將這群神駿的怪鴉收歸己用。
那女子好似也不料張入雲竟有這般輕身本領,見狀目光又是一黯,但身勢卻沒有一絲停留,足下一蹬,全身已自弓起竟如一羽疾矢自張入雲腋下穿過。
張入雲一時也自覺言重,欲待說些話安慰對方,但又見地上白骨已然籠起一層煙氣,為怕是屍變,只得轉身仔細察驗那副白骨的變化。
哪知它身後負著的少女雖在昏迷之間,卻還有一些靈性,此刻聞老猿驚叫,還以為遇上劫難,聞聲回顧,果見食魂刀從后而制,當下掙扎著從腋下取出一柄其形似柳葉,七寸長短薄如蟬翼一般的銀刀,當下也不見她作勢,只夾著飛刀的二指一松,那蟬翼刀便化為一道銀光直射妖人顏面。
張入雲聞言即將胡伶草分做兩半,也不顧那年長少女反對,也是喂其吃了下去。年長的少女功力較高,得了胡伶草的藥力,稍稍好了一些,但見其師妹卻是依舊口角流涎,知仙草只到其咽喉並未入腹,心上關切,也顧不得男女嫌忌,當下只抓住張入雲手臂道:「我師妹中毒甚深,性命只在一時三刻,還請勞煩壯士將其送往玉母峰我師伯藥王處救治。」少女此時病急亂投醫,其時自己師妹只得一口氣,已到了將死的境地。但人終還未斷氣,少女總還存了一絲僥倖。
就在此刻,就聽見空中鴉聲陣陣,遠處一點白光也是急如箭矢一般的向二人面前沖了過來。
張入雲聞得這番道理,只忙應道:「如此倒是它三個的造化,日久長傍前輩身邊,可得口授垂詢,乃是大有進益的事,即能為自己進身,又可添前輩爐火,彼此兩利當真是求之不來的好事。」
至此時張入雲才將那女子周身打量了一個仔細,雖說對方是個西域女子,但看體形卻比艷娘還有略作瘦小一些,一身形格雖也佳妙,但長年鍛造之下,雙手雙足,四肢腰身都比尋常女子來的略結實一些,但絕談不到丑。而在張入雲眼底,反因對方這般積善外功,一身筋肉鍛造到了極致,覺得有些說不出的親切與美。想來也是張入雲自己當年曾和這女子一般為了一求外功精進,而在體質鍛煉上不知花了多少功夫。
老白猿耳聽洞外一陣群鴉爭食異果的吵鬧聲,兩道長眉更是苦了七分,它往返百里,好不容易才求來這些東西,自己為主,口乾舌燥之下,連個異果上的嫩葉都沒捨得入腹,卻被這群烏鴉王八吃大麥一樣的將自己半日辛勞,吞嚼了個乾淨,好不讓它痛心。只是它臉上苦色才剛顯露,艷娘怒火即已是衝天而起,眼看著修羅刀起,直嚇得它吱的一聲尖叫已是飛身遁走。
張入雲見老人深知自己究里,當下也不再遮掩,便直問樂長老人義妹遺落的十三盤節,現如今都存於何人手裡。老人知他一心要將蝎尾集齊,當下也不推辭只答道:「如今你已得了四節,剩餘的除被妖人奪走的皓月鉤,聞歐鷺字當日卻用一面雷節與崑崙太行夫人換了兩枚藍田玉實。」說話間樂長老人竟笑道:「那歐鷺子諾大一把年紀,卻不知要取這藍田玉實做什麼!難不成真的嫌自己臉老皮厚,想服了它,返老還童不成。」
那白猿靈秀些,聞言便是將身一屈再要拜倒,張入雲見此不樂,已是一指彈出輕輕擊在其膝間,將其身撫正。而空中哀勞鴉則是久久不散,只領頭的四尾赤羽靜靜落在張入雲身前。艷娘見狀冷笑道:「這群鴉和白猿倒是有心要跟你,只怕你推辭也是無用。那猴子倒還有些感恩的心腸,至於這群怪鴉,就我猜度想是見你有些本領,想於你左近相處,也好趨吉避凶一些!」
月奴遵聲答道:「兩年前此地確是如恩公所言,但近日因深植此地的縛妖藤開花,已是將難姑精氣收走了大半,是故化做了平地,也難怪恩公于林間闖走數次都不得辨認出來呢!」當下月奴話語雖輕,但艷娘與白猿群鴉聞了卻是臉上有些變色。
正在大夥都在為張入雲犯了如此大怒,生怕其與毒藤精丸兩敗俱傷之際,就聽得張入雲左掌之內一聲厲嘯,和*圖*書一聲霹靂炸起,那毒丸竟是用盡全身最後一點精力將張入雲手掌震開,可為此也是力盡而衰,只緩緩的落向地面。未想張入雲此時右臂一揮又將其擒在手裡,五指張揚處,直如一團赤紅的烈火襲到,那精丸本就無力反抗,一挨至張入雲掌內便是一手哀叫,隨著張入雲掌底運勁便又是一陣紫光掩映,如星砂一般紫霧拋散過後,便一動不動卧在張入雲手心裏。
女子因此又是一陣嬉笑,當下刀鋒揮動已是交至左手,腳底一撐已是向艷娘身前欺近,只聽得一串如篩豆般的金聲驚起,同時一時間二女都是傳來兩記悶哼聲。
女子睜開眼后,因是仰卧,抬頭即是看見滿天的星斗,她看心裏深有些不敢相信眼前一切,竟是半日只目視星空,不作一言。過了多時才只目光游移,瞥見一旁的張入雲與艷娘,但也只冷冷看了一眼,旋又將目光收了回來。
那女子一擊必殺,此刻被張入雲讓過,只得合身自其腋下躥出,待身一落地,便旋又轉過身來略帶驚訝的看了一眼他。一時又開口想與張入雲說話,但未料卻是滿口西域話,張入雲一個字也聽不懂。女子見對方臉上生疑不明白自己話的意思,只唇角揚了揚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便不再管顧,又是二次向張入雲走來,此一回行的甚慢,看情形竟要與張入雲做短打獨斗。
張入雲此時功力精進,已不同凡俗,只白猿剛一持咒,便發覺周遭氣息變化,靈氣翻滾,耳畔竟隱隱聽得有嬌弱女子掙扎哀告的聲音,又見艷娘臉色變的很不尋常,防她做出些出格的事,正欲上前阻止,卻見艷娘忽地凌空探爪,就聽得一記如撕破厚繭的聲音,隨之精光一顯,艷娘手底已是多了一位環髻宮裝的女子。艷娘心上嗔怒,伸手已將其一頭烏髮扯作一團,又喝聲道:「你這小小的花鬼也敢於我作對!經我待下召喚,竟敢躲避不出,還要私自潛逃!」說完五根尖尖的玉指運勁,掌下女子便又是一陣顫巍巍地呼痛。
隨即艷娘又與張入雲嘲諷道:「我看這旗帆中壓藏的人物很有些不尋常,崇光教是循身國護國神教,算不得什麼異端,今用這法帆鎮壓這女子,你可小心莫要救錯了人,給自己惹得一身麻煩!」
一時下張入雲只感山勢陡峭,雙足不好借力,想著當日每一時一分的辛苦,心頭靈機一動,甩開雙足便將腳上鞋襪踢飛,一時空出光腳十趾,只在峭壁上借的石縫山凹上行,果然要輕便的許多。可就在這時,忽聽得山腳下一聲白猿哀啼,張入雲不自禁心裏一顫,正在擔心時,就聽得身下傳來飛刀破風聲,當下由不得他多想,只得奮力往山頂奔去。
張入雲見了年少的一個腿處挨了一刀,傷處赤紅,好像如火一樣。而年長的一位肩頭也有一處刀傷,只是更細小些,傷的不深。如此張入雲知道二女是被敵人帶有劇毒的兵刃所傷,不由對三位妖人更是添了一把怒火。
張入雲本有些擔心眾獸本領,不料眼見之下竟是如此堪用,當下心裏一松,便只在一旁,一意用雙眼神光在花叢中分辨,正待區分時刻,卻聽見一聲怪鴉的驚叫,就見一粒金丸為其吸其不住,正在往泥土中鑽去。張入雲一眼看見,趕忙單臂一樣,即是將那金丸連同地底三尺的泥土打上了天。
月奴聞言臉色才稍稍有些和緩,一時又趨步在前開路道:「即如此,還請恩公隨我來!」
月奴本就極害怕艷娘,此時再見她生怒卻了火性,心上更是驚懼,忙跪下身子欲待哀告。未想艷娘已是罵道:「不用再假惺惺的做這許多張智,你快些給我滾!沒的讓我看了心煩!」
不料哀勞鴉靈性,聞得張入雲言語,竟已是服低在主人面前一陣低飛,又與艷娘一番鳴叫,見其並未阻止,便已是分出兩隊相前方飛了出去。張入雲一見知群鴉已是先自己一步前去找尋,心中也是一喜,看來豢養這些靈獸,倒真的有些用處。唯白猿知道當地主人厲害,一時見鴉兒飛的高了,忙高聲嘶叫了一兩聲,意欲提醒,無奈群鴉為主奔波,爭功心切,也不及聽它解釋便已自飛的遠了。
見此張入雲連施了兩次罡氣,直將地底又打出三丈徑深,這才見得眼前一片紫光蘊動。當眼只見,就見一方紫色帆布包裹的一團人形包袱于地底靜卧。張入雲一眼之下就知那帆布定不尋常,因不知到底是何樣寶貝,便取望月奴希望她能知其一二。可月奴見狀只忙著搖頭,無奈只得又看了看艷娘。
正在張入雲遲疑之中,眼前女屍已是逐漸成形化為一赤身女子,一身纖毫畢現,無有一絲著露,張入雲見此忙將外服解下,欲待披掛在對方身上,只是對方半日不曾睜眼,倒好教他有些心慌,一時竟手提外衣站在一旁猶豫。
直到女子將斷臂重生完畢,她才將周身施放的殺氣稍稍收斂,一時上只將腕上匕首高高揚至眉梢,又作了笑臉看著艷娘。
待過了多時張入雲見那煙霧雖是逐漸轉濃,卻遲遲難以凝聚,彷彿對方也正在苦苦掙扎只是累于有心無力,始終難以變化神通。艷娘在一旁看的那薄霧有異,只咬著唇冷著面孔,並無一絲動靜,張入雲見了,知艷娘不會出言指教自己,略想了想,便將才得的精丸放在骷髏眉間。
月奴聞言還等猶豫,卻見張入雲催促道:「快去吧!艷娘說的不錯,這屍妖戾氣極重,如若出世,恐真要暴起傷人也不一定!」
女子見有人來打擾,不由即是皺了眉,看眼色似留似走,卻還有些拿不定主意。正在她猶豫時分,卻忽聽得遠處竟是衝天拔起一道綠光,其幽深慘淡,竟還在艷娘修羅刀之上,再聽遠處似有女子長嘯的聲音,卻忽地把西域女子驚起。雖看臉色有些不相信的意思,但激動之意已是溢於言表,一直面色從容的她,此刻身上也是興奮的抖動了起來。
月奴見艷娘因張入雲受傷,牽怒自己,雖有些委屈,但終究是自己遺禍給救命恩人,為此滿臉羞愧又鎮重拜了幾拜,方才立身退了下去。
艷娘攜了張入雲飛行不過四五里的路程,便覺懷中人氣息混濁,一副身子越來越重,只讓自己好生不耐,不由罵道:「你怎麼這般重法?這樣要飛到哪一年?」說話間又將張入雲頭頸上的青筋已是因身體不時的顫抖暴起,心中一窒,牙尖作癢,便欲當頭咬落。不料張入雲卻於此一刻忽地抬起頭來與其說道:「你若是不嫌棄我體內的毒血,便將我受用了吧!」
群獸也因為主人全神貫,自己才得用心,今見張入雲鬆懈,一眾山野慣了的靈獸自是落得清閑,紛紛振翅伸腰,吹欠連天呼作一團,好半天都不曾止聲,直到後來艷娘為其雜訊惹的惱了,一個叱聲便將群獸嚇得紛紛掩息,都做了休息狀。但到底都是靈秀的異獸,雖是在嗑睡間,卻是只要眼皮泛動就是一抹精光。尤其那老白猿當下更是學了人樣如老僧入定一般的盤坐在地上,雖是一動一靜,但竟也很有些修道人的氣度。
不料艷娘卻阻止她道:「還是不必了!你飛行太慢,張入雲身上傷重經不起這樣的耽擱。而且你毫無法力,也該快些迴轉你的居處,不要在外招搖,露了我與張入雲的行蹤。」
老白猿聞言,山一陣的點頭,只是想著手中玉蓮花瓣,忙又挺直了身子,不敢挪動,事後才一步一探的向洞室內小心翼翼走了進去。只一雙后爪還未進的室內,便聽見艷娘叱聲道:「站住!」當下卻把白猿嚇的一蹦三尺多高。待回過頭時,就聽艷娘問它道:「我知你土木法術,只不知這提拔泉水這類小術,你精不精擅?」
那少女見張入雲只將師妹捧在懷中已是一掌抵在其背心上,臉上一陣赤霞泛動,師妹臉色便是一緩,知對方內力非同小可,竟可將小師妹心脈護住,為此心上大是一松,再覺身體一輕已被年輕人身旁的白猿負在了背上,雖是那白猿不過身長四尺,但頸項雙臂就像是鋼鐵鑄就的一般,擔起自己就如同負了一棵青草輕鬆。
張入雲凝神回想,口中疑聲道:「你是在說我當時為其姿色,心上不曾防備這樁事吧!呵呵,我是一堂堂正正的男子,美色當前便是動心也是應該,有什麼羞不羞恥的!」
說話間,女子已是行至張入雲身前,提過匕首便是又向張入雲當胸刺來。只是這一會她的身法,再也不想方才那般凌厲,而是換了靈秀飄逸,直好似在二人面前做舞一般。
張入雲將體內毒血逼出大半,一身乏累頓時去了不少,只仍感覺天地旋轉,行走不得,但口中說話卻是無妨,當下只對月奴道:「月奴姑娘,你且暫避一時,雖極少可能,但那妖屍許有可能還要再來,我此時受傷也要先做防備也要覓地躲避一番。」
張入雲又笑道:「這是自然,只是我若還躺在水裡,到底礙眼,你即救了我性命,我又已脫得大難,何苦再來惹你生氣呢!」
圍觀者一時不知就裡,只屏自己靜觀其變,到底那老白猿生俱一雙火眼,又是雙耳靈便,見主人收制了毒丸,率先一個歡呼,當下臨空連翻了數個筋斗已未喜悅。只是它素囊內塞滿了先時自己攝取的縛妖果,倒不敢開懷大笑。一時哀勞鴉也知主人得手,同在一旁歡慶,但到底人物眾多不便管理,內有貪食嘴饞的,已自撇過,先其花田內果實為食,全不顧那滿是毒刺的藤蔓。
白猿聞言稍有猶豫,便被艷娘怒叱,頓時嚇的一溜煙的走了。此時艷娘正欲與空中群鴉訓話,卻見月奴也已是飄身而至,不由心頭火起,再又叱聲道:「你還回來做什麼?難道還嫌害的這傻瓜不夠,非得要取了他的性命不可。」說完兩眼含嗔,目光中大顯異彩。
值此一月有餘,樂長老人見白猿採藥確是刻工心誠,這才授了它一方神符,自此後白猿日攜此符,又仗著自己天生靈異身輕御風飛遁,往往三兩日功夫便是尋遍名山大川為老人一一採辦草藥。
老人見了,便於旁解釋道:「便是那十三節最後一尾的毒鉤啊!此物大是凶性,其材質已不在當世飛劍之下,若被妖人得去重新祭煉取用,倒真是惹人煩惱,而且若以此鉤傷人,只怕又要加重你義妹的罪過,越早收回自是越好!唉!歐鷺子道兄一生太過持仗這些世間異寶,如今為寶物所累,也算是因果循環吧!」
月奴聞言略整了整衣冠便是一番作禮,再又垂首低聲答道:「難女自兩年前為恩公所救,擇良地埋骨,收受此地靈氣,元神堅固,後為本地十娘子賞識添作此地百花的職伺,全拜恩公,當真感激不盡。昨夜見恩人到得此地,本慾望見,無奈卻是一月一次朝見十娘子的正日,待后夜往來時……」說完月奴卻是看了看四周白猿和哀勞鴉才道:「只是後半夜恩公座下神獸已是在恩人身處百丈方圓內職守,小女子雖得職此一地,但未得化骨丹,依舊是個陰身,終不敢前來拜望,如此萬請恩公原諒!」
艷娘冷笑道:「你話里說的好聽,我就不信你真的落敗於人手,連一點傷心懊悔也沒有!」
張入雲也只好奇,見艷娘冷著面孔與自己,也就作罷,當下取手便將那紫色帆布攜至洞外。又看了看月色,但見月光拋散竟是皎潔異常,一時只如珠輝一般落在那帆布上,直生出些妖異的光芒。張入雲想著艷娘剛才一番話,心裏不由就是打了個突,但他為人做事只問對得起天良,見有難女在前,怎不救顧,當下不在猶豫便伸手將那帆角的繩結打開。
老白猿聽了艷娘吩咐,心裏就是一陣叫苦,雖是自己有此法力,但如自己這般畜類拘禁在冊神祗可是犯了天條的,一個不好自己可有雷火之災,自己這位新主人明明是陰身定也知道這般道理,卻命自己拘禁,好不讓它作難,可還沒等它猶豫一會兒,就見艷娘本就白晰的皮膚,剎時已是化了透明,雙目赤紅,周身透出十四枚刀尖,只怒目面視於它,嚇得白猿趕忙形法持咒,頌動真言,拘喚本地花神。
不想樂長老人倒是一絲也不在意,當下忙吩咐小徒弟為客人打掃靜室,好為其預備休息。
而張入雲見此也是大傷腦筋,他卻不知鴉類本就是百鳥中最為狡猾機智的一類,何況這承運先天戾氣造化的哀勞鴉,見此無奈只得聽之任之。他心境不好,自是不愛開口,當下只不理不顧,轉身就要走開,此時天色已暗,僅餘一絲落霞餘輝,張入雲倒是想早些找到宿頭還晚上安歇。
張入雲也是天生的傲性,自己誠心懇求,禮下於人,即不得老人竟允,為此也就作罷,且一時揭過,反為難得進見前輩高人,而語出求教。
當下張入雲待月奴走了,反倒沉心修起內養的功夫來,雖是心頭愁煩,但到底張入雲多年修行,又是遇敵沉穩的性子,盞茶功夫過後,到底將一腔心緒盡數收攏,閉目入定。當下無話,直到黃昏日暮西垂時分,張入雲才陡地將雙目一睜,剎時精光迸顯,卻將一旁白猿和烏鴉驚動。
當下一夜無話,張入雲只在天光稍亮,便展了身形,在眼前樹林中一陣亂躥,想盡數找到那難女埋骨的所在,不想也不知是他心焦還是事過兩年,地理變化太大,竟是以其一雙神目也沒分辨的出當時埋骨的所在。張入雲一日夜心懷哀怨,不免臉色陰沉,一時又犯了氣性,只在林中四處遊走亂闖。
張入雲見艷娘駕烏雲走了,怎能不知她的心理,見之忙施展全副精神趕路,可步行終比不得飛縱,只過得四五里路程,便被艷娘與群鴉拉下了不少。而身旁也只有一個白猿跟隨,且瞧氣度,白猿邁動步子竟還甚是從容,當下只如一點銀丸在密林中跳動,任張入雲怎生催動腳步,它也是不急不忙的跟在其身後,沒有一點疲累的樣子。且白猿縱躍時與張入雲一樣,也是招手縱攬清風,若與可借風利處,乘勢便是滑出去十余丈,輕鬆瀟洒之極,如意寫意處,卻又比張入雲一身輕身本領還要來的靈動。
可張入雲卻嫌人多心悶,只在樹下枯座良久,終是不耐,一個振身便是行出百丈之外,身登樹冠,只在其上望月。艷娘素與張入雲口角慣了,見此也不作一言,並不遷就他。
張入雲見狀無法,只得分手再將其心尖護住,可如此一來卻再不能奔行,只能坐以待斃。老猿見為自己緣故,卻使的少女受傷,心上極是慚愧,它此番甘於在張入雲身邊服役,一是因其有救命之恩,心上感激。二卻是因為它觀張入雲氣度不比尋常,日後或可大造,自己此時拜為門下,也為自己日後求個進身。可如今才剛與主人門下不過兩日,便深負其信任,一個又羞又愧,便將背後雙劍抽出,當下犯了凶性,只張開獠牙厲聲尖叫,向三人撲了過去。它得有劍法真傳,此時近身拼了性命與妖蠻相鬥,卻是占足了上風。只將三人打得不住倒退。
待老人將話說完,掌中的白猿也已自站了起來,老猿性靈知眼前老人是當世修道前輩,才剛站定,旋又跪了下去。樂長老人見它乖滑,但確是道行精深,為此止住其身形又道:「我知你志向高強,即是你已歸張公子門下,又得救了我兩個師侄,多少總該看顧你一些。我平日因制煉丹藥,正缺了你這一般身輕體健,自在神行可在深山大澤四處採藥的行者,如你願意,可願在我座下服役一番?」
月奴也正為自己眼見張入雲重傷,卻出不得一絲力自責,當下聞艷娘命,忙皺著眉頭仔細想了想,一會兒功夫,卻是略有欣慰的手指西南方道:「前路三十里處是昔日桐柏老人舊居,上一年才剛搬走,倒是適宜恩公養傷,而且聽說桐柏老人走時有一道靈泉不及帶走,幸許能為恩公療傷有些益處。」說完便欲行前帶路。
未知那女子耳目靈便之極,張入雲心房只一跳動,瞬時就被她聽見,旋即雙目睜便自睜開,盯視著張入雲。
那寶物好不厲害,所過之處,毫無一些阻擋,真箇是遇樹樹毀,遇石石開,轉眼之間已是毀了千百株林間古樹,把個張入雲身後燒得個赤壁千里,緊緊追了上來,眼看著只差一線便要將白猿追上。
且不說他一番心裏胡思亂想,當下剩餘的烏鴉聞得同伴被殘害的呼救聲,當時便是振羽前往前救,張入雲見前行二隊哀勞鴉不力呼救,后二隊去了也是白饒,見狀忙欲喝止,可到底比不得這生了翅膀的來的迅捷,但見眾多靈禽已是抖開翎羽,火箭電矢一般的向東方去了。
這一變故頓時讓張入雲覺得襲體的殺氣立刻重了十倍,當下里他一身骨格不由被對方殺氣激動的噼叭作響,就連頭皮發梢也均自張開,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張入雲感對方重壓,不由也將全身功力掙動,旋即周身精光一暴,雖是肉眼幾不能辨,但其周身上下卻已被若隱若顯的玉光籠住。
且白猿得了昨日訊息,早起在外一番奔走,不但采了好些異果,便是水嫩奇樣的鮮花也是摘了一把回來。艷娘為昨日與張入雲一事心裏正很不自在,臉上一直寒了色,但見得老猿獻上好些奇花時,也不禁心頭一喜。她雖比不得小雅可採擷靈花異樹的精氣,但五色花汁卻能為其添妝顏色,一時群花都化了焦黑一團的枯萎,但艷娘玉面上卻是多了幾許嬌艷。
艷娘知她心狠手辣,雖是笑容滿面,艷若桃李,但也是于瞬時間便是猛下毒手。她不比張入雲心慈,見自己一人勢單,忙屏口便是一嘯,相喚遠處的白猿與群鴉過來幫手。
張入云何曾不知其中道理,只是他自到的此地都在日夜思及過往愁怨,哪裡能夠將一顆心平復下來,但此時得月奴好意指教不好推辭,只得聞聲淺笑,盤膝坐下靜養。
月奴搖首道:「恩公說的話對了一半,到時確有千百粒果實結出,但內里只有一枚靈果,月奴見恩公跟從甚多,又多是些靈物,幾十數眼睛牢牢頂住這些果實總該能有所得吧!」
老人見張入雲心性豁達,不由又是一番另眼相看,當下倒是有問必答言出不盡,一時兩人說的久了,齊樂長乾脆說道:「我一門功法傳自盛唐,雖是起步的晚,但講究的五行精要,又因施術救人順應天干,倒也不弱於佛道兩家,公子即是有心求救,可在玉母峰上小住,後院藏經樓除南苑一角有金漆封閉的書櫃,公子可盡行取錄,便在這山上久住也是無防,而且老夫自負醫術也還有些,若公子不棄也可從小徒平日一番觀覽,如若習得一些,到底可利己助人,平日行走江湖也好修積外功,救惠受難世人。」
群鴉見今日值守的竟是這等美差,紛紛鼓噪口舌,躍躍欲試,一時那花叢中金丸紛紛落地,卻見群鴉屏口作息好似鯨龍取水一般將那自三尺多高的花枝上落下的果實食得一粒不剩。如此倒是苦了白猿,它一張闊口不比哀勞鴉那般可以收攏吸取,且自己身子只有一個不及對方勢重,但好在它一雙猿臂奇長,兩臂一展竟有一丈五六尺,當下它仗自己身輕,只在守護的花叢中如凌空的飛鳥一般躥竺,雙手好似千手觀音一般只在花叢中不時攝取,也是一般的未令一粒果實落下。
張入雲知飛劍之中以修鍊至金色為最上品,雖也曾見得秦紅雪修鍊得到,但到底沒有見其施展過,眼前老人背對自己,不見其人真面目,但僅憑一劍便知老人道法深不可測。可再往空中觀戰,卻見那火蛇竟與老人金hetubook•com•com劍鬥了個不相上下,且劍氣強橫處竟猶有過之,赤焰縱橫竟將半個天色都染成一片艷紅,與金劍相鬥其中,卻如赤蟒搶金珠,倒顯弱勢。
張入雲當下聞聲也不免一陣心酸,只是時間稍過的久一點,心神竟也被其哀聲催動的有些恍惚,為此張入雲不免一驚,這才知道這群鴉為什麼會以哀勞為名。至於一旁的白猿則更是被群鴉哀聲激蕩的搖搖欲墜,只是它深愛那兩柄金精劍,此刻雖是取爪子緊緊捂住雙耳,但還是不舍那寶劍,只將其牢牢夾在腋下深怕離開自己一會兒。
可時間不長,艷娘便是聽得月處有輕聲捷鳥一般凌空飛渡的破風聲,艷娘為其腳步打擾,隨將身直起,口中輕罵道:「這猴子當真回偷懶,要它尋遍方圓三百里,竟給我這般就回來!」話音未落,果見白猿已是從林中穿出,急急的向艷娘身前飛躥了過來。
西域女子也是機敏之極,聞聲便知艷娘是在相喚幫手,不由眼色就是一暗,可她卻沒選擇翻身而逃,而是低頭彎腰,將被張入雲震脫的斷臂取在手裡,當下便又接在了斷腕上。片刻間便的腐肉重生,一雙斷臂又是完好如新,沒有一些折斷過的痕迹。
張入雲與白猿將二女負起,便與艷娘道:「艷娘,還煩惱你在此抵擋一陣,只是量力而行,若不支時,便趕緊保身自逃,不用為我擔心!」
張入雲起身後略一查探,只覺今日這一番坐養竟似若有所悟,比平日還要來的精神,心裏也有些疑惑,再舉拳用力攥緊,就聽骨節噼叭聲不絕於耳,好似體內有使不完的力氣,他連是心情低落,此時覺功力又有長進自不免精神一振。唯一旁冷眼相觀一日的艷娘見了,卻知道他精氣元神無一不是修鍊調養至尚佳狀態,知張入雲再這般下去,出入青冥也是指日可待,為此上眉頭攢動,目光中的怨毒愈發的深了,群獸見張入雲立起,自是隨之行動,也紛紛打點精神用心環顧自己值守的紅花來。一時上月奴也自顯身來見,為此張入雲反倒怕她沒有一些防衛的本領,而將其安排在遠處,只做旁觀。而自己則與群獸靜守,至於艷娘依然是負氣在旁做璧上觀,張入雲知她生性如此,只得由她,並不開口求其幫忙。
正在他踱步不出十余丈,卻又聽見身後群鴉振羽的聲音,因對方跟的這麼緊,張入雲一時氣不過回首就要喝退。不想原來群鴉見張入雲走出先時戰場,竟是飛至已身死的同伴屍體面前,垂頭落尾,很有些悲傷之意。如此一來張入雲倒有些不好意思,見死傷的烏鴉極多,當下正欲施罡氣將地上打出一深坑,好將死了的烏鴉埋葬,未想四尾赤羽,卻是一聲梟鳴,即激得剩餘的眾鴉也是隨聲附和。鴉叫本就難聽凄厲,此時群鴉合鳴更顯悲傷。
自此後張入雲座下白猿和赤鴉,倒成了樂長老人採藥的童了和司爐的火工,但因日相與老人親近,果是多得造益,只不過十數日的功夫,便顯露些氣象,直比前番愈加的神駿。
張入雲當下沉吟良久,先伏身取指輕輕一擊那屍身,竟發出如鳴玉一般悅耳的聲音,當下不由更是一張咋舌。因見那妖屍天靈蓋正中插了一柄似獸牙制就的匕首,想是為此那屍身至此才沒有一些動靜,當下只微一皺眉,便再不猶豫將欲將那獸牙從其顱骨上拔出。
張入雲忙將右掌伸手格擋,將來拳架開,未想女子手法靈動,就勢腕臂一圈,便欲扣動他的脈門。張入雲見狀心中一笑,只一沉肘便將腕間要害避過,又是就勢將拳下擊直落對方前心要害,如此反守為攻,實是佳妙。
艷娘不想自己不經意間已是要將張入雲脖子抓爛,心中一陣悸動,卻是害怕的接連倒退數步。再看張入雲時,一方面孔依舊是中正和平,好似對方才的一切,一些也沒查覺一般。艷娘深吸了一口氣,才將激動的心緒慢慢平復,此時的石洞內她再也不敢駐留,連忙急行了幾步出得洞外。
艷娘將張入雲提動在十指利爪之下,隨時都可以取其性命,但凝動的尖甲卻始終沒有將對方脖頸上的血脈挑斷,過了多時才一字字道:「你知道她為什麼一出世便要取你性命嗎?」
正在女子就要得手之際,便見得眼前一團綠火飛舞,直插其雙目,容不她不防,一時將臉一側已是讓過兩柄鋼刀,可隨之而來的卻是腋下一緊。原來艷娘攔腰將張入雲抱起,用力往回奪。
不想那為首的蠻子,眼尖手快,只一番指點,空中火蛇便已將銀刀咬住,一聲清脆之極悅耳聲鳴動,那銀刀已被火蛇震碎成萬千銀屑揮散在空中。少女見自己救命寶刃被敵破去,一陣心痛,可如今自己也是毒傷在身,性命危在旦夕,也顧不得這許多了。好在如此一番周折,到底將追敵迫的緩了一緩,老猿至此時驚惶失措,腳下如踩浮水一般的連蹬,竟是凝虛而渡,轉眼間已是超過了張入雲十余丈開外。
齊樂長知張入雲心意,不由笑道:「你這少年倒是很會打蛇隨棍上,呵呵,我只說指點可並未曾說要傳你煉劍的法門,也罷,且看你今後造化。如今,還是先施救這兩個惹事的小丫頭再說。」說罷,老人已是自懷中取出兩面不過三寸方圓,晶瑩透亮的一銀一紫兩面鏡子。當下就見老人運紫鏡放在年幼少女傷口處,又將銀鏡對著少女面孔,真氣運走之下,那銀鏡頓時吹出淡金如有質一般的清風,徐徐渡入少女的七竊,而另一面紫鏡,張入雲看的真切,老人卻是持了反面取附在少女傷中上,時過不久,便見鮮血混濁著烏紫色的毒氣緩緩被那紫鏡收入。
那女子被艷娘擒在手裡,因其身上陰寒氣逼迫,早就嚇得魂不附體,此時待要分辯,卻因艷娘手狠,只扯動的自己一頭萬千烏髮鑽心也似的頭痛,一個抵挨不住已是淚流滿面,正在苦苦哀求之際,卻覺迎身一陣陽風拂動,腰間一曖,自己已為其抱走,至於艷娘于自己貫頂的利爪也被來人一掌甩了出去,睜眼看時,果是張入雲將自己攬走。而威迫自己的艷娘也被他運純陽勁氣逼退出三四丈外。
張入雲見此也不由一樂,只是又見眾獸都是眼睜睜火著眼睛盯著那紅花一瞬不瞬,口角還流出些腥涎,知這幫妖物還沒受多少教化,萬一一個見利忘義,把毒藤靈果嚼吃入腹,事後飛逃許也不定,忙又喝聲道:「只是今此只求助你們幫忙,萬一要是有人徇私起了貪念,可別怪我到時手下無情!」他這一句話再一出口,那群鴉連同白猿卻都不禁有心扭捏,好似心意被張入雲說出一般,大有些不好意思。一旁月奴見了,不由笑出聲來,唯艷娘還在為先時張入雲一番舉動生氣,只不作一言。
張入雲見她一身體態玲瓏,本就是個美貌年輕女子,此時身無寸縷,一雙淑乳好似兩彎滿月掛在胸前,白晰嫣紅二色歷歷在目,再見她身體形格佳妙,此時雪白纖弱的腳趾因支撐起自己彎月一般的身形,只激動的小腿肚上結實的肌肉勾勒出美麗的線線,張入雲目光游移,直順著女子足下延至恥丘部位芳草,當下由不住他不動心,陡然間心裏一陣起伏。
艷娘雖聽不懂,但卻能猜出對方是在譏諷自己,她本有些心虛,聞聲更是嗔惱,怒火一長,空中修羅刀又是妖光大放。西域女子見她生怒,反倒越發笑的厲害了。
說話間便已置備妥當,當下張入雲與艷娘便隨老人師徒山間院落中行去,正在眾人行走間,本棲身一旁的樹上的一尾赤羽哀勞鴉忽的一聲怪叫,已是振羽落下,竟駐在艷娘香肩棲身。張入雲轉眼過處,原來正是當日為自己所救,四尾赤羽中最小的一隻。
老人這才轉過身來與張入雲相對,因見眼前少年只轉眼功夫,便是體力盡復,也不由贊道:「年輕人好強健的體魄!只這麼一會兒功夫便已恢復了精神,當真難得!」
張入雲見了,暗道一聲慚愧,他多年來於江湖行走,見慣的是劍客俠女,卻忘了眼見女子生前卻是一位大家閨秀,素常最重此類形舉,一時自己失了矜持,卻惹得對方一番尷尬,若不是自己有恩于對方,只怕對方已然翻臉,為此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月奴本為心驚才得這般言語,其中雖有自保之意,但更多的則是害怕張入云為自己往日一言而傷了性命,如此只能令自己無地自容。今見張入雲說出這番道理來,心裏更是惶恐羞愧,一時紅了臉,忙深深一福禮,再不敢說什麼,急急的向林外走去。
而張入雲此時,卻是皺緊了眉頭,兀自緊緊攥住那在掌中如生了利刃攪動的精丸不放。
艷娘聞言一驚,不想張入雲心思竟是如此細緻,但又想到他屢屢遭人暗算,如此細心還是為人算計,正想開口喝罵他,但話到嘴邊卻又收了回去,兩眼迷茫,竟不知怎生應對,一時在洞內來回一番移走,只不時拿眼色狠狠的盯著對方,但到底沒有發作。
而那老猿倒是乖巧,仗自己一雙火眼視黑夜如白晝,只待二人坐定,便是展開身形消失在夜色之中,過不多時竟手捧了好些新鮮果子回來。艷娘本不能食這些生冷素食,但當眼之下,見內里竟有數枚補氣培元的異果,倒好為自己取食,心中不由一喜。而那白猿手腳迅捷,心思靈巧,至后又起了篝火,為艷娘精心鋪好草榻,連奉上的鮮果也是用了新鮮乾淨的闊葉承上來的,艷娘久時身貴,身前身後呼擁備至,此時見這白猿堪用,心上歡喜,竟是連連稱讚。
如此這般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少女體內毒質便已被二鏡上下一抽一送,取了個乾淨。當銀鏡只生暖風一時還不覺顯,可那紫鏡卻是在收了毒質之後,透身紫氣反而更盛了一些。張入雲見那兩面圓鏡有些古怪,不由心中一股疑惑已是躍然心頭。老者見狀知張入雲目力過人,這二面鏡子雖經自己祭煉,但還是為其一眼看出了原質。當下他也不說破,只是依樣與年長的少女將毒質取走,又餵食了二人靈藥,便將二女就地放倒在草地上,任其安睡。
月奴見群鳥上了樹這才定了定神,手指底下十數丈方圓內的紅花與張入雲道:「這就是縛妖藤花,今日就是正日,待得日暮西垂,便要結果的,還請恩公仔細在這裏留意才好!」說完想了想又道:「恩公來的日子甚巧,算來也該是地底冤魂能脫此劫,所以上天才安排公子今日前來解救的吧!」
再說張入雲與女子相鬥良久,知對方技擊本領還奈何不得自己,當下心安,卻在找准機會將對方手中匕首震飛,好與女子好好理論。不料正在他心中思忖時分,女子卻忽地將一直空著的左手揮拳相擊,其勢驚人,倒也不能小看。
艷娘愛惜自己容貌,見臉上帶傷,只一隻作惱,險些便顯了元身化了神魔。只是她懷裡終還抱著個張入雲,臨到緊要關頭,終是心氣一懈,沒有嗔怒到極點。但就如此,也是于林間驚起陣陣如刀刃般凌厲的凶煞氣,一時上林中夜卧的百鳥走獸盡皆感因,頓時嚇得直發出陣陣哀鳴。
西域女子此時全憑腋下一點勁力將張入雲夾起,自是比不得艷娘力大,一時上肘間一空,好不容易擒獲的獵物卻已被對面女子搶走。她本是氣惱非常,眉頭皺動,額角已是鍍了一層青紫,可再見艷娘也是一言不發,懷抱張入雲怒目而視自己,不由心上有感,竟是忽然嘴色一彎,卻對艷娘笑了一笑。
張入雲不解,只急聲問道:「這是為什麼?」
艷娘本想趁其彎腰之際偷襲對方,但總覺那女子時刻緊握在手中的匕首寒光掩蘊,竟容不得自己進犯,二人之間彷彿有一道無心的氣幕,只要艷娘撕破的一點點,頓時便要化作山崩一般爆發。
女子不知艷娘還有這般隱藏的實力,相見之下,臉上也是一陣驚異,再見艷娘被自己所傷的面頰也是在片刻之內盡已恢復如初。這才知道對面女子也是和自己一般的人物,不由仰天一陣哈哈大笑,笑完后眼光有些詭祟的看了看艷娘,口裡又說了一句西域話。
張入雲連日來與艷娘鬥氣,都是佔了上風,可如今身軟如泥,略一開口便是金星亂濺,實無力氣與她打熬,當下也只得由艷娘喝罵!
老人見自己終還是將對方傷了,不用一陣皺眉,而此刻烈焰刀仍舊不住跳躍,遍布蛇鱗的刀身並未因自己真氣貫注之下而列火盡熄,知這刀光火候已足,便是自己也不方便收留。當下開口與那紅蠻道:「將你打傷,很對不住!我知你若失了此刀,定要被你家教祖煉魂治死,且放心,我無意與你教下結怨,這刀我也還你!」說完,袖袍拂動,老者已將食魂刀還於那紅蠻。
於此之際,女子卻又回首笑望了艷娘一眼,當下卻又似沒事人一樣,向遠方行去,待走過被自己拋落的張入雲外衣處時,卻又彎腰將其揀起,披裹在了身上,步履輕盈的向綠光升起處走去。
艷娘冷笑道:「這池水被你弄髒了,你當我還會再用嗎?」
張入雲聞言一驚,忙問之,老人答道:「此是西土極幽之地聚先天哀怨氣所化的神鳥,如能渡的九百年大難,便可化身火鳳修成正果。張少俠能收得這多哀勞鴉又規其正途,當真是一聲功德了!」當下老人又見一旁剩餘的三尾赤鴉更是神駿,心裏又是一番驚訝,便笑對張入雲道:「呵呵,不料我還未助益的公子,公子兩般座下神獸反倒與老夫很有助益,未惠人者,先受惠,如此看來,老夫倒是先得利了!」張入雲疑惑又問老人何意,卻被樂長老人笑著止住,只說待日後再與張入雲艷娘二人詳解。
老人笑道:「你也不用這般謙虛,赴人急難,原來就是俠士的本份,她姐妹二人與你素昧生平便得你義助,說你是俠士也不為過,何況最要緊的是你收了這修鍊數百年的老猿于門下,教化它也如你一般的為人急難不顧自身安危,這就更加難得了!算來今日也該是千千這小姐妹二人有些磨難,我因坐關閉守,比平日晚出靜室一個時辰,才致這姐妹倆有此性命之憂!不過如此一番也好,這兩個丫頭平時膽子太大,經此一會吃了苦頭,多少也該能收斂一些,只怕還可為楚妃子省些麻煩!」
如此,說不得張入雲只得縱起平生本事,乘風似的往眼前青峰疾奔而去,三妖人不知張入雲一個不起眼的後生竟有陸地神行的本領,一時不查竟被他拉下了一段距離。可不料時過不久張入雲便已是後力不繼,蓋因他毒傷初愈,身體還自虛弱,且他懷中少女劇毒攻心,張入雲又要苦苦分神為其護持心脈,兩廂計較更是體力損耗的異常迅速。再觀一旁老猿,雖肩負著的少女身量更高大一些,卻還有些餘力,只跟在張入雲身後隨行,但老猿生性膽小,見三妖人從后運刀光掩殺過來,便不住的回頭觀望,出聲示警,惹得張入雲更是心生煩燥。
正在不好自處的時候,白猿于剩下的一隊哀勞鴉已是尋蹤而至,一時老猿手捧了好些異果,與一枚青色的蓮子奉上給艷娘,本還當自己好不容易覓得這枚可清毒的蓮子可獲主人褒獎,未知艷娘正在氣頭上,除劈手奪過那蓮子,其餘瓜果卻悉數被艷娘扔出洞外,且還叱責它道:「只取了這點東西竟還敢回來!快再給我去找,不尋遍方圓三百里內一草一木,不許給我回來。」
一時那女子將長衣在自己身上比了比,但覺太過寬大,略搖了搖頭,玉手抽動,已將手底外服撕下一片,便熟練的用它將自己一頭長發包裹了起來。餘下的布料只被她隨手棄置,竟還是裸了一副身子,毫不在意與張入雲面前一|絲|不|掛的形態。
艷娘聞言冷笑一聲,只道:「不用你感激!今日我即救了你,或許我明白後悔了,也能再殺了你。你心思既然這般縝密,且用來猜猜看,我哪一天會取了你的性命豈不是好!」也罷也不再理張入雲,當時踱出洞外,竟在月下白岩上斜倚了一夜。
艷娘在一旁譏笑道:「什麼異人的法寶,還不是一件用來害你的凶物,只是今回誤打誤撞揀回了一條性命罷了!」
艷娘見他已無大礙,先時心中的擔憂已是去盡,轉眼間卻又生了悔意,只恨自己方怎麼沒有棄之不顧,或是取其性命。此時張入雲一動不動靜坐於一旁,直讓她心中這番心思不住的翻滾。艷娘在救張入雲之前已是心中一番掙扎過的,也曾想到事後許要後悔,卻未想到竟會是如此強烈。牙尖咬處已是一步步向張入雲身前走去,待其清醒時,已是立正在其身後,一雙鮮紅的十指,幾是要扣在對方正在緩緩起伏的脖頸上。
艷娘聽了心煩,連聲叱罵,將群鴉都趕出洞外。只是被她扔入水中的張入雲卻不氣惱,反倒是將身整了整卧正於水中,眼角還有一些笑意。艷娘見此,知張入雲將自己心意窺破,更是惱火,本想打他一頓出氣,但不知怎地心上竟又有些羞愧。
艷娘被他將一腔心神勾動,卻又見對方再不搭理自己,不由又是一番嗔惱,行上前凝視張入雲冷笑道:「我平日里以為你倒真有些定力,怎麼今天只見到一個西域的赤身女子便是一再動心,惹來這大禍事,真是不知羞恥!」
張入雲不想艷娘竟知道這女子的來歷,只是對方殺氣凌厲,直指自己,一時聽完艷娘的話,卻是澀聲道:「她要取我性命這件事,你不說我也知道!」
張入雲此時也正在無奈,見白猿搭話,正好開口稍緩一下尷尬的氣氛,不過他不比艷娘懂的獸語,因無人解釋,直花了好一會兒才明白老猿的意思,當下只微笑道:「這一次西來,本是要先路過一位前輩仙人的居處,不過因急著救人……」張入雲說到救人,一時就聽得艷娘口中一聲冷笑。
女子見張入雲被其制服,一陣獰笑,一把將龍牙匕首拔出,上前又將敵人頭首夾在腋下,白牙張處,已將張入雲的長發用力咬起,匕首旋往下划,看情形竟似要將張入雲的頭皮揭去。
張入雲聞言不禁有些猶豫,本持著匕首的右手卻是停滯在空中。艷娘見其心意有些變化,不由又道:「再說她將這一身骨骸修到這副田地,只要你我稍稍祭煉,便可製成威力絕大的法器,要是不使其生魂,倒當真是件寶物!」
原來那一具骸骨雖是多有幾處刀劍傷,手腳俱都有殘碎,但最教人害怕的確是那女屍一身枯骨竟是晶瑩如玉,白的太過嚇人,在夜下只透出一尺來長的毫光,此刻再一遇月光竟是透體毫光隨之見長,張入雲雖是閱歷較淺,不知其中究里,但一當眼也知那白骨與底下多年修持,已是化了妖類,這般晶瑩的白骨雖看著好似一副玉石,但衝天的妖氣卻如刀斧一般的直透眾人百竅,月奴被是個小小的花鬼,那有不害怕的道理。
此刻白猿已率群鴉回至艷娘二人身旁,見女子一徑而去,忙與艷娘小聲啼嘯了兩句,艷娘聞言卻道:「不用了!你跟上去也是白搭,你這主人是個天底下最大的傻瓜,救得人都要反過來取他性命!你還是快去摘取些療毒的草藥來,先救人再說!」
但那青蓮子果是有祛毒神效,蓮子一經入腹,張入雲四肢百竅內的毒質便為其抽動提拔,緩緩與腹中凝鍊。張入雲此時功行已近仙流,只小半個時辰的功夫便將毒血逼出,一時口裡噴出一枚紫血凝聚的血氣打在石壁上,竟是直透石中一尺徑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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