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查文斌自是不會跟一個村夫逞口舌之快，只晃了晃手中的酒肉道：「你說的，酒肉穿腸過，佛祖留心中，咱們今天可要好好喝一頓。」

「從我來時，基本每年都有。」阿豪指著身邊的一塊墓碑道：「這個人死的時候四十來歲，我記得是和老婆吵架，喝農藥死的。那邊那個，是我媽的堂兄，他是下河裡摸魚，淹死的。還有那個，那個人是死於煤礦塌方。後面那個最小堆的，是我同學，死的時候才十三歲，他是掉進糞坑裡……」

村子的後山是一片竹林，竹林里散布著一些用石頭壘砌成的墳墓。阿豪的外公外婆就葬在這裏，三枚炮竹相繼飛向天空，象徵著他那最至親的人已經離開這個世界整整三年了。

那是一個孤墳，所謂孤墳就是不能和祖先們用同一個墳地的墳墓。通常這種墓的四周也都是一些同類：既他們都是死於非命的，且不滿一個甲子，就是不滿六十周歲的人。https://m.hetubook.com.com

他很快就發現了其中的蹊蹺之處，問道：「你們村裡，有很多人都是死於非命嘛？」

「既然這樣，那你就去忙你自己的事兒吧。」頓了頓，查文斌又從懷裡掏出一個紅色的小錦囊遞給了阿豪道：「這個東西，你掛在脖子上，裏面是一道平安符。」他又補充道：「我知道你不信鬼神，就當是我送你的一個小禮物吧，緣分一場。」

「今晚子時，你在家中等我，我會來找你的。」

那些個墳頭比常見的墳要小一半，墓碑上只有死者的姓名，卻沒有立碑者的名諱，這同樣也是短命鬼的一種象徵：白髮人不可能會給黑髮人立碑。

查文斌見那些墓碑還不少，粗粗一眼望去，竟是有十四五座之多。這些墳頭並不是很舊的那種，掃了其中幾個，死亡時間基本都是近十年的，最遠的也不過十四五年。這個村子並不算大，粗略看看https://m.hetubook.com.com，不過百十來戶人家。再刨除掉一些沒人住的空房，這個數字也就意味著十戶里幾乎有兩戶有人在最近十年左右時間出現了意外早逝現象。

查文斌忽然回頭看著他道：「你膽子大嗎？」

「你們村裡這麼個死法，就沒有人懷疑過嗎？」

老僧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佛祖面前豈敢妄論酒肉，罪過罪過。」

「膽子？」阿豪思索了片刻道：「談不上大小，但像我這種早早經歷了家庭變故的孩子，一般心裏都比較冷漠。不過，我也不怎麼信鬼神，我相信只要行的正，即使是有那種東西，它也不會來招惹我。」

阿豪道：「這地方本就偏僻，人的思想也落後。多數情況下，死了也就死了，沒誰去追究責任，人家屬都不追究，其他人還能說什麼呢？再說了，我不過是個外姓人，又是個學生娃，更沒想過這裏頭的道道。不過今天聽你這麼和*圖*書一提點，我這才發現這些人怕是死得挺冤的。」

「今晚你換個房間睡吧，」查文斌道：「你們家上面還有個隔層吧？」這種土坯房是一層的，但是起了房梁后，又會在樓板上形成了一個夾層的空間。這個空間因為太過壓抑，通常是不住人的，也就是堆放一些雜物用。

阿豪到底是讀書人，很快就猜出來了查文斌的心思，道：「你是擔心我家會失火嘛？」

查文斌輕輕拍了拍這個年輕人的肩膀，示意他可以可以回去了。臨分別時，查文斌忽然又問他道：「你晚上一般睡哪個房間？」

「東邊那個，挨著廚房的那間。」阿豪道：「如果你晚上想來找我的話，盡量不要太遲了。」

「今晚你就睡在那個隔層里，一定要關好門窗。」頓了頓查文斌又道：「不行，你還得準備幾件東西，一個裝滿水的水桶，一條足夠你從樓頂下來的繩子。」

阿豪把自己知道的那些全都跟查文斌介紹了一遍。查和-圖-書文斌從中得出了一些信息：這個死者以男性為主，且以中青年為主，死因各不相同，但大多都是死於意外或是自殺。死亡年份也很平均，基本每年都有，但最多的一年也就三個。一個村莊，連年都發生這種意外死亡，本就不是一件正常的事兒。所以，查文斌覺得這個村的水恐怕比自己想的還要深很多。

一個先生，和一個孤兒一起去給逝去的先人做三周年祭奠，這一切都合情合理。村裡人也自然不會當什麼事兒，反正阿豪與他們平日也沒什麼往來，不知情的還以為查文斌是阿豪請回來的。

查文斌也沒多說，只道：「這天氣太乾燥了，小心點總是為上。」

阿秀的婆婆有些看不下去了，揮著衣袖道：「你就別裝了！跟你說的事兒，你可不能忘記了啊，我先走了。」臨走時她還特意白了查文斌一眼后，又往地上吐了口唾沫道：「記著，離這種人要遠一點，你看他那副樣子就知道不是什麼好人！」

ｈtｔｐs://wｗw•ｈｅtubｏoｋ•ｃｏｍ.ｃｏm兩人分別後，查文斌又繼續逛到了村裡。他問村裡的老鄉買了兩隻雞，一塊臘肉，還從村頭那個小賣部里買了兩瓶酒。提著這些，他又重新晃蕩回了破廟，一進院門，只見那老僧正在和阿秀的婆婆在說些什麼。

「謝謝！不過我勸你也不要在村裡逗留太久，你一個外鄉人如果真在這兒挑起事端，恐怕到時你想走也走不了。阿秀姐，我也很同情她，但真的是有心無力……」

阿豪有些為難道：「可我明天一早打算回學校了，我們有規定，如果沒有正當理由導致請假時間過長，會扣學分。」

祭拜不過是個順手的事情，查文斌更想要知道的是阿秀的丈夫葬在哪裡。

阿秀的婆婆一見到查文斌，那臉頓時拉的比驢子還長，陰戳戳地說道：「哎喲，這誰啊，怎麼就死皮賴臉的在這兒不肯走了。我說喜師傅啊，我可聽說外面真鬧一種能死人的傳染病呢，你可千萬要把好山門，莫要叫那些個亂七八糟的人污了這佛門凈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