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追逐黎明
第九百六十四章 「空氣魚」
「我不困。」高陽回答。
（歌名就叫做黃色）
「雙後台運行？」高陽說。
——工作時間結束，接下來，就是我的私人時間啦。
「因為害怕。」
青翎微微嘆氣：「不想說就不要說，你只要告訴我，是不是還有其他事？」
他側過身體，枕在枕頭上。
原來，高陽的身體已經如此疲憊不堪，這不是靠天賦和能量就可以強行消弭的。
Look at the stars
青翎靜靜看著，她想為高陽擦去淚水，又怕驚醒他。
青翎嘴唇微張，她驚訝地發現自己完全聽懂了，於是反而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
青翎深吸一口氣，用力掐一下自己的大腿，強行振作精神。
「閉上眼。」青翎說。
「不了。」
「不是吧，你這話可別讓大家聽見，多動搖軍心呀。」青翎還是笑，聲音卻柔了幾分：「能讓神嗣害怕的東西，肯定很厲害吧？」
高陽不再緊繃，「謝了。」
青翎揪心得不行，她必須做點什麼。
（因為你做的每一件事）
高陽沒解釋：「坐吧。」
黑暗中的「空氣魚」只能不甘心地在羊圈外游弋著，漸漸退回黑暗中。
青靈一愣，下意識地撩了下頭髮：「你怎麼認出我的？」
「別撒謊了，九寒說你好多天沒睡了，是他讓姐姐來找你。」青翎苦笑一下：「結果這差事交給了我。」
And it was called Yellow
女孩的手，久久
和-圖-書懸在半空。高陽不說話。
青翎的心，也跟著一陣柔軟和喜悅。
青翎在高陽身旁坐下，挪動身體，拍了拍沙發：「嗯，看上去破，沒想到蠻舒服的，我姐挺會挑嘛。」
驀地，她愣住。
「很好。」耳邊傳來青翎的聲音：「我知道，你肯定一閉上眼睛，就會有很多思緒，很多畫面，亂七八糟的，沒關係，任由它們出現，只要稍微抽出一點點注意力，陪我說說話，可以辦到吧。」
高陽察覺到青翎的循循善誘，但並不排斥。
（是的，它們都如此膽怯小心）
「嗯……」
（看它們如何為你閃亮）
高陽故作輕鬆地笑了笑：「找我有事？」
他分明睡著了，眼皮卻還在輕微顫動，滾燙的熱淚不斷從眼角流出滴落到枕頭上，悲傷彷彿連接著泉眼。
「高陽，今晚的行動，多少人指望著你，多少命在你手上，你就算不對自己負責，也要對大家負責吧？」
「是么……」高陽的聲音越來越輕。
真奇怪，僅僅只是承認，悲傷和自責似乎就化開一些，雖然並沒有絲毫的減少，但它們似乎不再那麼尖銳地橫亘在高陽的胸口了。
（看那繁星滿天）
那一刻，她很想偷吻他一下。
高陽沉默許久，像個終於承認錯誤的倔強小孩，緩緩點了下頭。
青翎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高陽則迷迷糊糊地回答著。
他以前不懂，人為什麼要自欺欺人，他還以為他會不同，根本沒什麼不同。
And all the things you do和*圖*書
「讓你躺就躺！」青翎態度強硬。
他並沒意識到，腦子裡那些揮之不去的思緒和畫面，在慢慢遠離。
她沒法再故作輕鬆，眼角有些澀。
身體內，深層次的疲憊感緩緩浮上來，它們像是「溺水」的蜉蝣，一直在尖叫，並最終匯聚成了持續不斷的輕微耳鳴。
那一刻，她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一個畫面。
青翎慢悠悠地說著：「我姑姑找大師看過面相，大師說她就是耳朵沒長好，才會受那麼多苦……」
不一會，青翎的手指摸到高陽的耳垂，輕輕揉了下：「嗯，耳垂不錯，不大不小，飽滿有肉……」
高陽抬起頭，疲憊的視線越過搖曳的篝火，踩過灰色的沙灘，迷失在魔法邊界內那並不存在的陰鬱海洋中。
「想知道原因么？」青翎故作神秘。
「想。」
And everything you do
「我有休息。」
在黑暗的荒原上，一隻瘦弱的羔羊被夾傷了腿，天空沒有一顆星星，也沒有月亮，它迷路了，跪在地上，四處張望著，瑟瑟發抖，空氣中發出了「咕嚕咕嚕」的聲音，名為「空氣魚」的聞著血腥味過來了，它們一點點包圍過來，想要吃掉受傷的羔羊。
（因為你所做的一切）
終於，羔羊見到安全溫暖的羊圈，它鑽進木圍欄，躺在被煤油燈照亮的稻草堆里，它身體蜷縮成一團，耳朵耷拉，舔著身上的傷口，很快，在那一圈溫暖的橘光中，緩緩進入了夢鄉。
「奈奈真慘，是該好好補償她……」
高陽沉默。
不和_圖_書知為何，只是看著高陽消瘦又蒼白的側臉，她就很想哭。
青翎的話越來越少，越來越輕，她右手輕抬，將長發挽起，低垂著頭，小心翼翼地，溫柔地看向高陽的臉。
「不錯。」青翎頗為滿意，「那我再問你一個問題。」
Yeah，they were all Yellow
青翎語調輕鬆地嫌棄著，手指沒停下：「不行呀，再這樣下去，你會老得很快的，法令紋啊、抬頭紋啊，魚尾紋啊，還不到三十歲，就變成小老頭了，直追賈博士……」
I came along
青翎嘆了口氣，不再繞彎子，語調也嚴肅了幾分：「高陽，時間還夠，你得休息一下，你這樣下去不行的。」
青翎心滿意足，長舒一口氣。
「它們沒有形狀，或者說，千變萬化，平時你很難看見它，它們隱藏在空氣里，特別喜歡黑暗……」
初雪的離開本來就是該他獨自承受的，而不能成為大家耳中雪上加霜的壞消息。
一曲完畢，高陽的鼻息變得綿長，整個身體都不再僵硬。
高陽眼帘低垂。
初雪的事，他沒跟任何人說起，就連王子凱都還不知道，只以為她跟白露走了。
笑容重新回到她的臉上，她擺正身體，拿起旁邊的枕頭，用力拍了拍：「高陽，來，躺一會。」
在那想象的故事中，膽小的羔羊聽見了歌聲，也看到前方的一抹微光，它鼓起勇氣，一瘸一拐地奮力跑過去。
幾秒后，她唱起一首老歌，那是她很喜歡的一首。
高陽努力閉上雙眼，想不到有一天，閉m.hetubook.com.com眼的動作竟然如此艱難。
「你問。」
Look how they shine for you
可他此刻不能是高陽，必須是九嗣領袖，是大家的隊長。
她能感覺得到，高陽還沒睡著，他的意識游移在清醒和夢境的邊緣地帶。
青翎把枕頭放下，拍了拍：「過來，躺下，試一試，沒效果就算了。」
高陽又沉默了良久，淡淡說出一個根本不存在的東西：「空氣魚。」
其實，青翎更喜歡一版翻譯的歌詞，意境更美，可惜，現在不能唱給他聽，一定會驚擾到他。
高陽試著想象那樣模樣的自己，有些好笑。
「空氣魚？」青翎愣住了。
過去半分鐘，就在青翎以為高陽會拒絕回答時，他輕輕開口了。
「別側著，臉朝上，後腦勺朝下。」青翎說。
故事的結局還算不錯。
「高陽。」青翎語調放輕了些：「我能感覺得到，不僅僅是鍾赫跟朱雀她們，是不是還發生了別的什麼？」
「這樣的耳垂最有福氣了，一輩子都是享福的命。」
高陽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我能看見空氣魚，很多很多，就藏在四周，游來游去，它們在等我睡覺。我只要一閉眼，一放鬆警惕，它們就立刻游過來，一點點吃掉我，等我醒來時，就什麼都不剩下了。」
（我隨你而來）
I wrote a song for you
「高陽，你有沒有發現，最近我姐都懶得壓制奈奈了，讓她盡情中二。」
高陽竟然聽得入神，開始同情起奈奈了。
「哈哈，這個不https://www.hetubook.com.com錯的比喻。」青翎話音剛落，高陽便感覺到微涼、柔軟的觸感降落在太陽穴，那是青翎的手指尖。
高陽照做，擺正身體，雙腿也放在沙發上，就像以前睡覺那樣——有多久，高陽沒有以這樣的姿勢入睡過了。
「當然能。」高陽說。
「先幫你做個頭部按摩。」青翎說。
高陽一頓，像被什麼擊中。
「你為什麼會睡不著？」青翎說：「心裏再怎麼裝著事，都這麼久不睡覺了，總該睡一會吧，而且你不是會冥想么，還有那個精神武裝。」
但她不會，也不能這麼做，這一定會驚醒高陽，甚至讓他「為難」，這太任性，太自私了。
高陽已經進入無意識地回答，他呼吸變沉了，臉部肌肉也鬆弛下來。
——你姐不會用眼神徵詢我的同意，她會直接坐過來。
青翎的手指以高陽的太陽穴為中心，朝著四周擴散，先拜訪額頭，又佔領眉心，還不時發表著看法：「才多大啊，眉頭就皺巴巴的，就不能捋平點么？」
「好像是的。」
（為你寫下一首歌）
青翎用輕鬆好玩的口吻，把在尼國實驗室打掃衛生的事告訴了高陽。
青翎心中雀躍，決定再來好好數一次高陽的左眼睫毛，看看到底是雙數還是單數，這個問題她好奇了很久。
「沒事就不能找了？」青翎反問一句。
高陽根本不知道要如何開口，他一個字都不想提，也不敢提，好像這樣初雪就沒有離開……
不知何時，高陽的雙眼濕潤，黑色睫毛全部粘在一起，根本沒法數。
青翎故作輕鬆地笑笑，「別緊張，你要不回答，我還能挖你的心出來看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