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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力絕倫」誇一番，「雄壯虎烈」誇一番，就連嗓子啞了都得誇一番！

「這是哪裡來的？」

坐在上首處一直喝蜜水的豪情萬丈的三將軍終於緩過來了，趕緊擺手，嘶啞著嗓子開口道：

「嗓子啞了。」他身邊的親兵趕緊替他開口。

「準備衝車。」

……她最後還是跑了過來，在張飛對面坐下了。

張飛點了點頭。

從始至終，曹操都保持了果決和鎮定，他將青州軍派出去阻攔陸廉后，自己率本部兵馬撤退時，陣容嚴整，甚至賈詡和徐庶都看不出來破綻，因此劉備嚴陣以待，做好了曹操假意撤退，而後又突然一波衝過來的準備。

張超立刻又大聲地接上話，「翼德將軍真是智勇雙全！」

他們的眼睛是通紅的，手是顫抖的，牙齒因為激動而咯咯作響，撲向敵人的動作也那樣笨拙莽撞——但他們不畏死！

他們的胸腔里激蕩著從死到生的慶幸與狂喜，這種狂喜將他們從恐懼絕望的低谷中救起，並且給了他們不同尋常的豪情和膽量！

——是三將軍親臨啊！三將軍你們不知道嗎！

荀諶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聽不到了。

——這裏已經死了那麼多的人，死了那麼多的同袍！

發現三將軍的確嗓子疼得厲害后，還是臧霸第一個跑到他左邊的席子上坐下。

「你看，」三將軍露出了一個淳樸的微笑，「真將他們唬住了。」

「此事休矣！」

「將軍！不可啊！」

親兵有些為難，「城中雖有醫師，但藥材已盡……」

「許攸m.hetubook.com.com許子遠？他不是駐守鄄城？」

這位俊秀如玉的貴公子面無表情地注視著那座城池。

……陸白猶豫了很久，她很想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也很好奇後方發生了什麼事。

……張超第二個，跑到右邊的席子上坐下了。

哪怕第一個撲上去的人一腔熱血被冀州兵的長刀捅穿，灑了滿地，他的同袍也會咆哮著繼續衝上去，為他復讎！

三將軍必然是殺得興起！豪情萬丈！所以才喊啞了嗓子的！

臧霸愣愣地看著他。

左右偏將都在看著他，等他下令。

當他在縣府內被大家一致推舉著坐了上首時，這位彪形大漢呵呵笑著想說點什麼，但是沒說出來。

……然後曹操就真的退了。

「城中世家進獻，聽說先生有恙，很是擔心……」

這原本不是什麼大病，他只是偶感風寒，又貪著口渴，讓僕役打來沒燒開的一碗井水，喝了兩口而已，短短几日，就變成了這副模樣。

那些被撞得鼻青臉腫的潰兵坐在地上愣愣地哭，哭著哭著就踉踉蹌蹌地抓起武器，跟著張飛這支援軍也一路沖了過去！

他們要去哪？他們有什麼目標？他們有什麼計劃？！

前幾里還是徐徐地退，後面就是撒丫子跑了——即使撒丫子跑，原本劉備也還是不能掉以輕心的。

有什麼是比兵精糧足，比盔明甲亮，比潮水一樣湧進城的兵馬更可怕的？

「今日未捷，可待來日！咱們……咱們重新……重新造一批雲梯衝車便是！」

明ｈｔｔｐs://m.hetｕbｏok.ｃｏm.ｃom公的這番心思，郭嘉很快就意識到了。

將他們一步步趕回城牆上！趕回去！

荀諶重新將劍收回鞘中，他似乎也終於冷靜下來，「鳴金收兵。」

他病得很重，半睡半醒，軍中的藥材盡了，他每日只有米湯吊命，原本不算豐腴的面頰很快消瘦下去，漸漸的，似乎所有人都覺得他大限將至，有人偶爾來看他，有人則看也不來看他，索性當他已經死了。

這樣落魄地進城，那些兗州士兵會如何看？如何想？

「急切間尋不到船，」他說，「只帶了幾百人渡河，旗鼓不振，沒奈何只能扯著嗓子喊一喊。」

……那大概就是一個很有威信，很有實力，同時還特別能造勢的武將。

「可曾尋到醫官？」

大家吹噓一番，又喝了一輪酒，再夾兩口菜來吃，然後繼續抓緊時間問：張將軍怎麼來范城了？

所以後面的事，屬實超出劉備的想象力了。

「我已在明公面前立誓，必克此城！」他猛地拔出劍來，慷慨激昂地高喊道，「今日若不能復開城門，我為先登！」

——援軍來了！

郭嘉擺了擺手，「他們的心思，難道我還能不明白嗎？」

「前有審將軍之失，將軍不可不察啊！」

但他必須顧及本初。于私，本初襄助他良多，于公，他此時兵敗勢微，須得藉助袁本初才能再圖明日。

但這個理由還不充分，因為世人皆知曹孟德是個一等一的名將，光是撤回兗州不足以消除威脅，只要他的兵馬還在，劉備就和圖書得時刻做好和他戰鬥的準備。

「將軍，六架衝車皆……皆……」

……不是因為劉備關羽張郃他們中哪一個得了場決定性的大勝。

「是也！是也！咱們雲梯與衝車皆毀，如何攻城啊！」

「派人去尋城中世家與豪強，」他吩咐道，「告訴他們，袁公之使數日內將至。」

他仍舊能守在這裏，兗州軍仍舊守在家鄉，兗州世家也仍舊要在他的目光下！

——這是他們死也要守住的城池啊！

最後一個反應過來的陸白趕緊跟著拊掌，一邊拍巴掌，一邊羞愧於自己謀略武功沒學到阿姊的一成，臨場應變的本事卻好像跟著阿姊平齊了……

烏桓人南下的消息已經瞞不住了，陸廉來兗州的消息也瞞不住，兵卒們再無鬥志與她交戰——因此他必須借本初的勢，令這些世家暫時為他所用，才能收攏住最後的軍心。

用矛！用盾！用身體！將他們撞下城牆啊！

曹操煩躁地揮了揮手，親兵立刻就要退下。剛走了幾步，又被曹操喊回來了。

只有這樣，他才能繼續保持住對軍隊最後的掌控力，對世家僅存的威懾力！

戰鼓震天，金鉦交錯。

……喊得有點多。

這支兵馬跑到成陽時總算可以歇一口氣，城是小城，但尚可容身。

四個腦袋湊在一起，現在換張飛露出很尷尬的神情了。

張飛就是這麼個武將。

「有兗州士族南下至徐州避禍時曾說……」

「你們……」他猶豫地說道，「你們知道許攸其人嗎？」

郭嘉只穿了中衣，坐在被子里，頭髮也毛毛躁wｗｗ•ｈetｕbook.coｍ•com躁的，就那麼愣愣地想了一會兒。

大家都不吃不喝了，專註地盯著他。

但他是個心思縝密的人，又將僕役敘述的這段話反覆在心頭過了一遍，那因為病重而變得遲鈍的心神頓時清明起來！

郭嘉的額頭沁出了一顆顆冷汗，他用盡全力剛跳下床榻，腿腳一軟，撲通一聲就倒在了地上。

僕役笑吟吟地一邊收拾喝光的湯碗，一邊解釋，「先生必是見入城時那般冷淡，才有此慮，但聞聽咱們主公屯駐成陽，袁公派來的使者已經出了鄄城，須臾便至，那班世家豈能不殷勤相待呢？」

關於這個問題，張飛臉上也露出了一絲困惑之色。

而曹操這次一撤退，就只剩下了千余兵馬。

滿滿一壺水，也來不及燒開，井水裡打出就端了上來，被這位出身豪強的將軍一口氣喝了大半，一點也沒嘗出裏面的泥腥味兒。

他抹了抹嘴，緩過氣之後望向自己的親兵，「奉孝如何？」

荀諶突然轉過頭，怒視著他們！

他們本來就該戰死在這裏！……不，他們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他們已經死在南城門的連弩下了！是三將軍將他們體內的士兵之魂又復活了過來，他們突然之間就不懂得畏懼了！

許攸奪了鄄城，的確恨得曹操牙痒痒，發誓來日必誅殺此獠——至於一起長大的交情什麼的，許攸都不顧，他當然也是不準備顧及了。

什麼都沒有！什麼都不需要！

他進城時躺在板車上，勉力睜開眼，看過一眼荒草叢生的城外，無一人來迎接，大軍沉默著進城，那時他也和-圖-書當自己是的確將死了，但現下忽然被人喚醒了。

——援軍！援軍！

左右臉上都露出了複雜而微妙的難色。

戰局在肉眼可見的慢慢逆轉，荀諶的戰馬像是有靈性一般，悄悄地後退了幾步。

城門又關上了。

——三將軍帶了千軍萬馬來支援我們了！

一片混亂中，終於有人說出了這句話，周圍忽然就靜了一下。

臧霸又回頭看看陸白和張超。

而今冀州軍勢大，他又是袁本初的好友，有兄弟之誼，他曹孟德去了冀州，難道本初會將東郡交給他人嗎？

「已安頓下了。」

他們原本就想好了要去投袁紹，現在袁紹派了使者過來，不錯！

左右一下子就大驚失色了！

——看那旌旗！看那遮天蔽日的旗！那麼多旗！那是多少人啊！

將他們一步步趕到城牆邊！

推下去！推下去！

僕役端了湯藥與肉糜進來，入口都不怎麼樣，喝下熱氣騰騰的這一堆東西后，身上倒是長了力氣，這個昏昏沉沉，任由人搬來搬去的青年逐漸精神了起來。

這座已經燃燒殆盡的城池突然爆發開猛烈的火光！

張超和陸白還沒好意思說點什麼，做點什麼時，臧霸已經親親熱熱地衝上去大聲吹噓了。

曹操此時也還並不狼狽，他進了城，在縣府坐下之後，一面讓人卸甲，一面又命人取水來喝。

他甚至清楚地意識到，他進城時鮮有人簞食壺漿來迎接，這種冷淡已經再明白不過。

張飛之所以能騰出手，從下邳跑到黃河邊來支援倉亭津，是因為曹操撤退了。

一聲驚雷！響徹在整座范城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