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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三國打工人

作者:蒿里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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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陸白 (四)第一位追求者

番外 陸白

(四)第一位追求者

她的每一個動作幅度都不大,幾乎不會被人察覺,但這一切都被賈詡看在眼裡。
至於劇城那次「意外」,追求者們選擇性將它忘在腦後了,因為只要看一看她沉靜又清澈的大眼睛,誰也不會相信那麼兇殘的事情是她策劃的。
兒孫們也是西涼人,會如何?
再比如說他重金賄賂一下使者,從朝廷給使者準備好的那一堆爵位官職里,挑一個大個兒的戴自己頭上;
比如說在陸白拿著郡縣圖,費力地在上面畫出西涼諸將實際控制區域,並且挑選適合的官吏前往時,第一個追求者出現了。
西涼諸將哈哈大笑起來,笑得過了些,甚至有人笑得將酒液灑在了鬍鬚上。
「哼,關中有諸公在,何時輪得到她們置喙?!」
「公真明察,」知情的就立刻講起了刻薄話,「她們正是黔首出身呀!」
因為就算你知道他憨傻的皮下是一顆狡詐的心,但你怎麼知道他準備拿這張傻狗的皮用來干點什麼缺德事呢?
這人是成宜之子,也就是初見時盯陸白盯得最不加掩飾的人,二十余歲,人看起來並不猥瑣,身材高大,須髯濃厚,走起路來雄赳赳氣昂昂,按照秦漢時的審美來說,這也是一位偉丈夫。
鍾繇一臉的老懷欣慰,呵呵笑了起來。
酒宴很好, 酒是西域送過來的葡萄酒,裝在西域花紋的青銅酒壺中,由胡姬端上來, 輕輕斟滿那隻玉一樣剔透潔白的琉璃杯里。
他先是介紹了一下自己,比如他姓成,名豐,字叔宣,他是武威驪靬人,當然那地方荒涼得很,他祖上是放牧的,雖然不是什麼閥閱世家,但也頗殷實啊,當然啦,沒錢能拉出一票人馬佔山為王嘛!
如果她沒有那種膽量, 但畢竟是名門貴女出身, 她至少也會臉色蒼白, 氣憤而噙著眼淚,怒視他們一眼后, 悄悄地從這間裝滿了粗野男人的大廳里離開。
恰如其分的粗野。
如果陸白是hetubook.com.com一個標準的, 中原世家出身的年輕女郎,她也許會莊重而嚴肅地沉下臉, 如果她更有膽量些,甚至會正言駁斥這種無禮行徑, 令那幾個西涼人羞愧得必須從酒席上退走才好。
土狗確實是土狗,中原世家總拿這些守在邊陲之地的武將當土狗,并州人也是土狗,西涼人也是土狗,這沒錯——可土狗也分個高低,也有可愛的和不可愛的呢!比如說并州諸將,也不是沒有自己的心眼,當然那點心眼在士人看來一清二楚,幾乎是率直得可愛的,但并州人畢竟在平原公定鼎前就已經依附過來,那就是自己人,狗一點也不打緊,照樣可愛。
陸白驚呆了。
西涼人就完全不同了,這群土狗心眼比并州人多得多,底下說不定藏了血淋淋白森森的獠牙,可也照樣一副粗魯直率的模樣,一個兩個,都在揣著明白裝糊塗。
這是群西涼軍二代,他們的父輩經常不是那般閥閱高門,而是窮苦寒門裡,基因突變出一個山大王,一路拼殺出了這番基業,於是兒子跟著在乍富的環境里成長起來,世家的表面禮儀沒學會,欺男霸女的本事倒是學了個十足十。
也是一樣的粗壯,黝黑,手腳布滿繭子,並且用這種粗魯而不懂禮數的目光,直視他們這些貴人嗎?!
當然,那天他確實盯著她看過,但看看這匣金子,明顯這人的理智又回來了嘛!
陸白就很仔細地聽著,面帶微笑,且讓一旁打雜的小女吏給偉丈夫送了一杯用蜂蜜調過的飲料——這絕對算是貴賓待遇了——準備聽他從自己爹發家開始講,一路講到現在他們家跟誰比較親厚,跟誰又有齬齪,最後準備藉助使者的力量來達成怎麼樣的小目標。
總而言之,使團帶過來的這群小官吏,幾乎沒有名門之後,大多是軍中掃盲班出來,帶著功績直接轉業到行政崗的低級軍官。缺點是令www•hetubook•com•com關中世家失望且鄙薄,因為他們幾乎沒有什麼風雅的舉止和博學的談吐,優點則是他們特別的粗糙,結實,實用主義。其中甚至有一些女吏,驚掉了西涼人的眼球:
「今日朝廷的律令到了關中——」大家的聲音此起彼伏,「關中的天就晴了呀!」
賈公拈拈鬍鬚,剛剛還寒冰一樣的眼睛又彎了起來,他看向正在講羌人笑話的西涼將軍成宜——那人的兒子就是剛剛盯陸白盯得最緊的人——成宜立刻就有了回應,將那個笑話與之前賈公批評過羌胡的一句話聯繫起來,輕輕地恭維了賈公一句。
他其實還絮絮叨叨講了一些他家的事,比如他妻子很樸素,不捨得吃穿,比如他妻子很賢惠,省下來的錢為他納了美貌的姬妾,比如他妻子很稱職,生了三個兒子!
沒理由,唯一的理由是人家覺得你有潛力,將來可能用得上,所以現在先將這個友情建立起來,確保將來用得到你時好開口。
陸白會想這些理由,實在是因為這個畫面和她的私人問題沒有一絲能瓜葛上的因素,她自然也不會亂猜。
但陸白的臉色是一變也不變的,她像是什麼都沒看到,專心地用銅箸將碟子里的一條烤魚分開,夾了一塊潔白的魚肉吃掉。直到賈詡冷冷地瞪了他們一眼后,她才終於放下銅箸,將眼帘輕輕地動了動,脖頸也稍稍垂下一節,隱晦地表達了她的謝意。
通常情況下,陸白對世家小郎君們的追求即使不接受,也並不反感,這道理跟黑刃的執著差不多:連一柄劍都有虛榮心,憑什麼要求女人沒有虛榮心呢?那些熱切的眼神,含情脈脈的書信,還有跑遍整座城摘下的初春第一枝桃花,這都會令她感到愉悅。
「是也!是也!賈公此言,何其誅心呀!」有人立刻就應和了,「只要令出於長安城,咱們無不聽從!」有人立刻往上又蓋了一層!
這就和圖書非常危險了。
他老婆是個很賢惠的人,他說,可惜死的早。
雖說在風氣被羌人帶著跑偏了一點的涼州來說,這不是什麼大事兒, 但是否冒犯從來不是由冒犯者界定, 而是由被冒犯的人來界定的。
陸白端起酒杯, 淺淺地喝了一口, 又放在案上, 唇邊沾染了一抹晶瑩的殷紅,看在某些人眼裡,就趕緊轉開目光,只輕聲發著些無可奈何,又不為人所聽見的牢騷;還有另一些人乾脆連目光也不轉開了,直勾勾的看,直到陸白上首處那位正使將冷冰冰的目光望過來,才慌張地終於將頭低下。
不如何,就只是突然之間,陷入了愛河。
陸白這輩子最不缺的,可能就是追求者。
「咱們甘願效死!」第三層!
田豫那麼兇殘,連糜芳都敢凶,必是他乾的!
派來的地方官沒有郡守,甚至連縣令都沒有,都是一群暫代工作的縣丞,原因也很簡單——這是開荒的活,要到最艱苦的地方去干最危險最苦累的工作,中原的世家子弟是不樂意干這個活的,元老們的孩子送過來更不對勁。
金燦燦的一匣馬蹄金。
賈公說了一句什麼話,一心二用的陳衷聽漏了隻言片語,但大意是明白的:
「這個么,也不算是羞辱,」回答者表示,「聽說雒陽城中亦有女吏哪!」
但這次她的追求者們不再是中原那些知情識趣,講禮數,懂人情的世家小郎君了。
她很美,美得足以忽略掉其他方面的劣勢,但如果是一個理智的追求者,想要全方位估量她這個人,又會發現她在其他方面的優勢更多——畢竟她是陸廉的妹妹,陸廉只有這一個妹妹。
陳衷向上首看了看。
又比如說鍾繇之前攪屎時讓他爹受委屈了,現在鍾繇卸任了,他來找新官給自己家討一個公平,告狀來了;
他們並不傻,至少那些靠廝殺得到了今日席間一個位置的人是不傻的,但他們偏偏每個人都顯得很和圖書憨很傻。
這些可能都是有的,甚至如果是雒陽的公卿,還會什麼理由都沒有地送錢。
他們這次來,就是要在關中重鑄秩序,要讓雍涼重新回到大漢的懷抱,為此還要請諸位多多——
他雖說年歲與陸白相仿,都還在年富力強的年紀,未來說不定也要走過許多地方,可陳衷卻覺得,他很難再找到比這裏更讓他討厭的地方了。
熱鬧的氣氛短暫冷了一下, 但大多數人似乎無所察覺。
儘管她不準備接受他們的追求,但她也會溫柔地寫一封回絕的書信,她接受過最好的教育,寫得出風雅優美的詞句,讓那些小郎君收到回信時傷心得眼圈發紅,但依舊在心裏認定她是最好最善良的姑娘。
但偉丈夫開口了。
「論理是如此的,奈何諸公也有兒孫在呀!」
咬牙切齒,咬牙切齒!
主位的賈公在想什麼,看不出。一旁的陸白是也舉起了袖子,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像蝶翼一樣落下了一小片陰影,遮住了眼睛。
一個個聲如洪鐘,轟隆隆地在大廳里四處亂響,慷慨激昂,真真的大漢忠臣,血性男兒!令跟隨而來的文官們感動得濕潤了眼眶,舉起袖子就在那擦。
陸白不知道他亡妻是不是活過來了,她只覺得自己被這一番話給捅死了,死得不能再死,連棺材板都被釘死了。
「賈公此言差矣!」那個鬍子上紅彤彤一片的傢伙高聲道,「大漢是朝廷的大漢!也是我們涼州人的大漢呀!」
陳衷也跟著笑,一邊笑,一邊靜靜地注視著這一幕。
所以朝廷降詔,除了表彰他們這群大漢忠臣兢兢業業為大漢守關中之外,明面上還有個工作,就是安排地方官,將雍涼各郡重新管理起來,查明人口,統計土地。
……這僅限於她不那麼忙的時候。
「那也算是個婦人嗎!」不知情的這樣大驚小怪了一陣,「比黔首家的女兒都不如!」
「豈止是我這老匹夫一條命!連我們張家的兒和圖書郎們也甘願為大漢效死!」第四層!
當然,要是直接給元老們送過來,這群跟著劉備一路泥潭打滾過來的老兵倒有可能樂意,但西涼人當場就跪的幾率是有的,嚇得直接反了他喵的幾率也是大大的。
很不靠譜,不靠譜到了這位追求者出現時,陸白甚至沒有意識到,他是一位追求者。
但偉丈夫並沒有講他爹的事,也沒有講韓遂馬騰們的事,他講起了他老婆的事。
這位從不知情轉為知情的貴人用喉嚨里發出的嗓音,含糊而憤怒地嘰里咕嚕了一陣后,情緒終於平靜下來。
她的談吐舉止也很優雅大方,與人交談時給人如沐春風之感,甚至會讓人覺得,即使這隻是一個相貌平凡的女子,憑她的性情,自然也會有人愛慕。
比如說他爹做反,他帶著錢過來準備大義滅親的同時還兩全其美的保下他爹狗頭;
「賈公!你放心吧!哪個人敢不聽你的令,咱們今日便點齊兵馬,與他決一血戰!」第五層!
「朝廷何以辱我雍涼生民太甚!」
「前日見到女郎,」偉丈夫真誠地說道,「好像我妻又活過來了一樣!女郎!若是女郎不棄!這匣金子便作聘禮——!」
陸白看看那匣馬蹄金,又看看這位偉丈夫,腦子裡不確定地想到了幾種可能。
有人激動地打斷了賈詡。
偉丈夫沒寫情書,也沒派人送什麼禮物,他帶著人來的,一進陸白的屋子,僕役趕緊就將懷裡的匣子打開了。
朝廷的使節到關中,收編這群土狗,分發安家費,這是主要目的,但不太能放到明面上來。畢竟明面上大家都是大漢忠臣,怎麼能用「收編」「招安」這種詞,這是瞧不起誰呢!
不只是這群西涼狗賊,陳衷想,這屋子裡除了那些彈琴的,上菜的,斟酒的,當然還要除了陸白之外,沒幾個不讓他感到討厭的。
當她加班加得攬鏡自照,在臉上看出了田國讓的氣色時,再讓她分神去處理追求者,這就很不禮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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