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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管一時語塞。

他就這樣在床上翻著燒餅直到他接到了福島第一核電站的緊急彙報，含輻射的蒸汽已經要突破安全殼、排放到大氣中為止。

「你們社長人呢？」菅植人咬牙切齒地問。

「他們……正在緊急開會，研究對策。」他只能這麼說。

關於東電公司的老總清水正孝其人，其實在這整件事上並沒有太多黑點，他純屬背鍋的。雖然他是從「日本階層固化的象徵」——慶應義塾大學所畢業，但在他08年上任之前，東電的社長全是東京大學經濟系或者法律系畢業的高材生，而且90年代私營改造前它還是個國有企業。

菅植人也一樣，在東京電力公司彙報了一堆專業名詞后，他幾乎什麼都沒有聽懂，唯一聽懂的就是「含有核輻射的蒸汽即將被排放到大氣層」這句話，於是瞬間炸鍋。

但福島核危機中，反應堆從地震后立刻就被|插入了吸收中子的控制棒，之後柴油發電機供電后被海嘯損壞、應急蓄電池啟和_圖_書動等等一系列步驟，都是在監控人員眼皮底下進行的，東電高層和員工完全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就是沒有一個人敢做主採取什麼應急措施。

節約財政本身並沒有錯，面向市場也沒有錯，但和官本位結合在一起后就出了問題——大家紛紛以節約財政為「政績」和「指標」，無所不用其極，甚至失去了起碼的下限。

那兩樁核事故中，堆芯融解都是在相關管理人員不知情的情況下發生的，而事後之所以美國人可能控制得稍好一點，無非也就是因為多了一層安全殼，而錘鐮人沒有相關設計。

「……沒有備用發電機。」對方的聲音更低了。

但遠有大嚶帝國，近有日本東電，他們用實際行動告訴了世人，就算是私營企業，該有的官僚主義照樣會有，而且隨著階層固化，領導的官僚主義作風愈加明顯，即「有人沒事幹，有事沒人干」。

「那你們的幾個副社長呢？總不可能都不在吧？」菅m•hｅtｕbook.ｃom•coｍ植人又問。

菅植人心知這種時候說再多也沒有用，不管自己怎麼逼問，對方也只會說些場面話。這種情景他在民主黨執政后已經見過了很多次，每次那些文官都是這麼對付他的，他早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這又是一個高管無法回答的問題——專家……專家當然都是被擋在門外，不讓進公司。不然萬一他們提出一些成本很高的解決方案怎麼辦？萬一他們發現公司一個主事人都不在怎麼辦？

和美國三里島核事故、錘鐮切爾諾貝利事故不同，福島核危機是一樁「從頭到尾都在監視下」的事故。

「明天！明天我會坐直升飛機過去，親自督查你們做事！」菅植人斬釘截鐵地說。

「服雜卡路那！」菅植人終於還是沒忍住，「你們研究了8個小時的對策，結果就是告訴我，1號機組含輻射的水蒸氣需要被從外殼中排放出去？冷卻呢？製造機組設備的技術專家怎麼說？」

面對菅和圖書植人的質問，東電高管啞口無言。

出於對公務員制度的「信任」，所以菅植人直到回到官邸后依然在發愁財政的事，一直到夜深也無法入眠。

也就是說，東電的刻板作風其實是在國有企業期間形成的，組成群體主要是東大畢業生「赤門閥」。反倒是採購出身的清水正孝上台後，通過壓縮成本和海外擴張，成功將東電扭虧為盈。

現在，菅植人想要親自前往監督，親手拔下東電公司這皇帝的新裝——這怎麼能行呢？？

這話他沒法回答，他難道能告訴首相「我們副社長藤本孝先生老當益壯，和幾名員工一起跑到銀座去，叫了一堆穿著比基尼的陪酒小姐喝花酒去了」嗎？

福島核電站在設計防波堤時只設計了5米，儘管後來有機構建議再增高6.1米，但東京電力公司卻把它當成了耳旁風，而且應急的柴油發電機安置在了地下室——這要是沒有被海嘯浸沒的話反而才奇怪。

東京電力公司的現行組織結構就是這樣誕和-圖-書生的，所以說不管他們做出了什麼奇葩的事，都大可不用感到意外。

要不是知道發脾氣也沒用，菅植人肯定會當場飆出一段日式國罵，讓對方嘗嘗自己多年來練出來的嘴皮子是怎麼用的。

時至今日，我們依然不知道菅植人在得到這條消息時的具體場景，但從事後他的反應來看，菅植人接到這一消息時心中絕對是幾萬匹羊駝奔涌而過。

——他們東京電力公司可是要盈利的，憑什麼要高管們為了理論上幾百年才有可能出現一次的大海嘯，特意多準備一些備用設施呢？這些設備可都是錢啊，添置那麼多台柴油機堆灰，企業成本會高出多少？

經常有公知說，集權政府的官僚主義問題嚴重，只要分包給私營機構就能提高效率。

雖然菅植人畢業於東京工業大學，而且正好還是相關專業，按理說基本的素養應該有。但——各位可以捫心自問，如果畢業后不是從事本專業相關工作的話，自己是在幾年內將所學還給教授的。

「等一下，是ｈttps://wｗｗ.hetubｏｏk.ｃｏm.ｃoｍ你們保證過的，說是『現在一切正常』，我沒記錯吧？」

東京電力公司的高管顯得有些尷尬：「彼一時此一時，現在核電廠內所有應急柴油發電機都被海嘯浸壞，急需從外部運來應急柴油發電機……」

東電高管大驚失色——他怕的就是這個。

「在西日本，正在坐新幹線趕來，但因為地震的原因，新幹線停運，所以……」

這一個例子足以警示所有正在改革的國企，而不是將之簡單地當成日本才會出現的現象。

他確實壓縮了成本，也確實提高了東電的活力，但問題也就在這裏——不管是防波堤加高還是備用柴油發電機，也都是在「節約財政」思想下干出來的事。

菅植人怒不可遏：「你們的備用發電機呢？」

在這種體制下，唯一一個可能能起到作用的就是追責機制，也就是用責任逼著管理者去思考安全問題，但日本特色的「櫻花集體主義」精神又再次發揮了作用——只要人人都有錯，那就是人人都沒錯，這和「一億總懺悔」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