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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他直起身來，慨然道：「兒子我這一番苦心，爹爹不可不知啊？」

老老實實的袁燕圖老老實實地複述了一下瘋瘋癲癲的袁燕倏瘋瘋癲癲地說的那一番「瘋話」。

「值！」

「這次兒子我僥倖在花旗國賺了一筆錢，而倷未來的兒媳婦妝奩（音臉）也頗為豐厚，就想著回國之後一定要好好地盡一番孝心才是……」

「哈哈哈……」

滿腹委屈的顧太太畢竟是賽里斯傳統女性，只好接過了話茬，轉頭道：「迅哥兒……」

「嗯……」

不過正因為這是一個非常FRESH的玩笑，所以取得了很好的笑果。

「啪！」

他長子這番似是而非的辯解似乎好像大概還是有點道理的。

「哎……」

袁家大少爺彎下身子，在自己爹地耳邊輕聲說道：「爹爹，你也是海藏公的親家和好友，豈能不知道你們……恩，他們那幫人整天就想著借東洋人之力復辟滿清……」

「哎……」

而等到他們出仕民國當官，那麼有了這麼一個滿遺的爹地豈非有些尷尬……

小錢錢這種東東多了那就是一個數字，對我們的袁大師來說賬面上的數字哪裡有他的面子和逼格重要呢？

袁老爺子搖了搖頭，冷笑道：「哪裡就長大了出息了？這麼大的事情也不和家裡商量，我看是嫌我老糊塗不肯聽話了才對！」

我們的袁大師睜大了眼睛，臉上露出了被誤解的那種屈辱神情，大聲叫屈道：「兒子我這幾年都在海外留學也不能為倷兩位老人家盡孝，心中早就覺得對不起和圖書二老的養育之恩，想到這件事情兒子我就是輾轉反側，心不自安吶……」

話雖這麼說，他語氣卻已經放軟了，也不叫自己兒子「小宗桑」和「逆子」了，而是擺了擺手道：「此事以後再說。為父來問你，人家都說能用五千銀洋擺平那件事情了，你卻不肯答應，一定要給兩萬銀洋又是怎麼一說？」

其實我們袁大師是在說，我大清眼瞅著是沒啥機會了，你老人家為了當孤臣孽子能在這一棵樹上弔死，我們三兄弟可不能啊。

不過顧太太剛剛叫了一個名字，就聽到我們袁大師放聲笑道：「爹爹，儂老人家也不要太過謙虛。我格只小宗桑要生出來，爹爹儂肯定是功不可沒滴！」

「好了。」

他心說，老子這個新古典自由主義大師是當不了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官了，不過老二……可能性也不大，老三……現在倒是說不準。

這是表明他和那個逆子是「漢賊不兩立」！

不讓袁老爺子出錢，他這口氣就平了不少。

想到此處，袁老爺子冷哼一聲道：「強詞奪理，一派胡言……」

袁二孝子把喉頭一口鮮血咽了回去，躬身道：

袁大師微微一笑道：「爹爹，你聽我這個『逆子』說啊。我們三個將來萬一有了機會，不論是投南還是投北，那都是要當中華人民……那個民國的官……」

袁燕圖看到他們這一副父慈子孝的感人場面，冷不丁覺得自己就是一個局外人啊……

「到時候把四姨太給抓……那個請回來，爹爹儂老人家要m.hetubook.com.com打要罰還不是一句閑話的事體，也能好好地出這一口惡氣！」

不過他到底不是一個局外人。

「嗯……」

他就聽到自己長子侃侃而道：「雖則如今南北之爭方興未艾，天下局勢尚未塵埃落定。但是國中已經無人……也就很少一些人吧還心向前清。而在兒子看來，那宣統廢帝更非人主之相。要復辟前清根本就是痴人說夢。」

經由袁燕倏這麼一說，他們老袁家還有老顧家就唱出了一曲忠誠的讚歌。

「爹爹，兒子我這麼做可是為了你和我們袁家著想啊！」

「爹爹，儂老早就教育兒子我，我們袁家乃是詩書傳家耕讀繼世，做人做事對內對外都要講三個代表八榮八恥……那個忠孝節悌禮義廉恥，萬萬不能墜了我江東袁氏的千古清名。兒子我那是不敢或忘，謹記心頭啊。」

這種父母和子女專用的「葷段子」在後世很常見。可是在1921年，像老袁家這種大戶人家的父子之間哪裡能開這種玩笑呢？

他突然站起身來，抬高雙手抱拳，正色說道：「想我袁顧兩家，不但世受大明浩蕩皇恩，又是天下仰望的高第義門。我輩先人又怎能坐視東虜胡種沐猴而冠，竊據神器，剃髮易服，以夷變夏呢？」

「更何況只要我們家中之人統一口徑，誰又能說我們袁家沒有開過洪門家堂呢？」

「噗噗噗……」顧太太笑了半聲，馬上就拿起手帕堵住了自己的嘴角。

一聽「仕途」這兩個字，愛（官）子（迷）心（心）切（竅）hetubook.com.com的袁老爺子終於忍不住轉過身來，板著臉沉著聲道：「逆子，你把這話說說明白！」

袁燕倏指著自己弟弟，擺出一副兄長的架勢，嚴肅地問道：「老二，儂都跟爹爹姆媽講了些啥啊？」

「如今不就碰到這件事情了嗎？」

「……」

袁老爺子聞聽此言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不過還是出言責備道：「鴻漸，難得儂有這份孝心，不過下次萬不可如此自作主張。」

顧太太拿起手帕擦了擦眼角，轉頭對自己老公很是欣慰地道：「老爺，儂看啊，阿拉迅哥兒真是長大了，這趟出國留學回來也真的出息了。」

袁大孝子乖乖地低頭認錯，便再次成為了他父母眼中的大孝子。

也不知道誰是漢，誰是賊。

其實他這個共產主義接班人除了三個代表和八榮八恥之外，還記得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呢。

既不能給自己兒子服軟，一時半會又無可奈何的袁老爺子就來了一招禍水東引，然後就氣呼呼地別過頭去。

他又心說，對不住了，麗亨公！

「呼呼呼……」這話袁老爺子也不能反駁啊，否則……他也只好喘了幾口粗氣，索性當作沒有聽到。

「爹爹教訓的是，兒子曉得了！」

「儂哪能生出格種小宗生啊？！」

「哦，你們擔心有人來揭穿我的說法……哈！」

「此事不成還好說。此事若成，那宣統廢帝不和圖書就成了後晉石敬瑭那樣的兒皇帝……」

「這對兒子我還有老二和老三的未來仕途大大有礙啊！」

出氣肯定是要出氣的，至於到時候請回來的四姨太還能不能「要打要罰」那就是另外一件事情了。

我們的袁大師對自己母親還是很孝順的，他笑著安慰道：「姆媽，覅用擔心。和洪門扯上關係又哪能呢？如今又不是前清，而是民國……」

聽到這句話，袁老爺子的龍體虎軀不由得微微一抖，似乎有了那麼一點觸動。

「嘶……」袁老爺子倒吸了一口冷氣，皺起眉頭沉吟不語。

果然薑是老的辣，人是老的猾。

他剛說到「飛龍山上雲龍飛」的時候，顧太太就有點著急地開口問道：「迅哥兒，這洪門是哪能樁事體啊？阿拉格種清白人家不好跟伊拉扯上關係的啊！」

「呃……」

「再者說……」我們的袁大師瞟了一眼背對著自己的袁老爺子道：「兒子我這也是為了我們袁家的前途考慮！」

「所以兒子就想著如今有了這個機會正好能以正視聽，讓天下人知道我們袁家乃是『四百年矢志效忠，表太祖十七朝人物；一族人同心死義，復大明三萬里江山』！」

「爹爹教訓的是，兒子曉得了！」

「花區區兩萬銀元讓兒子我來盡一番孝心，還能換一個輕財好義的名聲，在兒子看來，只有一個字，那就是……」

袁家大少爺一臉惶恐地道：「爹爹，儂哪裡就老糊塗了？兒子我也是不想讓這種煩心事情打擾儂養病啊。」

他負手在後朗聲道：「因此袁顧這兩家wwｗ.ｈetｕｂｏok.cｏm•com的祖上早就有了驅逐韃虜，恢復中華之志。只因時局所迫，不得不保留這有用之身以圖將來，也只好暫時潛伏在滿清朝堂之中了。」

「老爺……哎！」

「到時候天下物議洶洶，非把這幹人斥為國敵漢奸不可。我袁家又如何自處？」

他再一聯想鄭孝胥那個「朋友圈」里的那些籌謀打算……此事倒是不可不防。

只見袁老爺子突然想起了什麼，抬起頭訓斥道：「仲謀，看看儂大哥即使當了洋博士還能不忘本，儂要好好地向伊學一學！」

袁燕倏嘆了一口氣，拍了一下自己父親馬屁道：「兒子也是明白的，爹爹乃是至忠至孝至誠至義的君子，這份孤忠之心不貳之節自然是天地同憫日月可鑒。不過呢……」

其實他這種溫室裏面長大的大老爺一般來說都有個弱點，那就是耳朵根子軟。

「明白的人自然知道此乃東漢末年琅琊諸葛三昆仲分投魏蜀吳的故事，不過耐不住有糊塗庸儒和邪祟小人在背後嚼舌頭啊。」

他重重地一拍胸脯道：「爹爹，這兩萬銀洋，兒子我全出了！」

他朗笑一聲擺手道：「那都是幾十年前的事情了，九龍山早就煙消雲散，誰又能說先祖父並非李雲龍大龍頭座下的心一呢？」

「既如此我族之人秘密地開一開洪家山門，私下裡當一當洪家兄弟，豈非是一段傳世之佳話？」

「咳咳咳……」袁家老二也想笑，不過他還是強行把笑聲變成了咳嗽。

而當袁老爺子想到了玉玲瓏的絕妙之處……那個可惡之處，心頭不由得就是一熱啊。

「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