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
第二十三章 紅旗老五的青蔥歲月7:飛刀
話說,這李傑從李家二爺那裡得知,這郭四海從換了招牌那天起就住在店裡,當晚就要翻牆進去行刺,被妻子攔住。隨後,他們便商討了個主意來:先讓李家二爺派個夥計去馬市上買匹馬,過一天再由李傑牽了去賣,跟賣主約定第二天一早在火車站交馬——那些寓居省城的人,常有買馬代步的,待回鄉時在火車站賣掉,這也是常有的事。
齊耀琳端坐太師椅,先喝了口苶,這才說:「說說吧。」
一輛黃包車「刷」地一下停在街對面,一位頭戴黑色文明帽、鼻樑上架著幅茶色圓片眼鏡、上唇留有兩撇小鬍子、身穿深灰色西裝、打著領結、腳蹬皮鞋、手提文明棍的年輕人從車上下來,正是李傑,他抬頭一瞧,見旁邊牆上貼滿了告示,最上面的像是最新的,是三張畫影圖形的海捕文書,頭一張是開封「州橋殺人案」的兇手兼革命黨反賊李傑,畫像是個留著辮子的胖少年;下一張是「州橋殺人案」的兩個無名殺手,乃雌雄大盜,男的擰眉瞪目、滿臉橫肉、絡腮鬍子,女的眉目倒有二分像妻子陳燕燕,不過妻子是瓜子臉,畫上這位卻是鵝蛋臉;還有一張也是「州橋殺人案」的兇https://www.hetubook.com.com手,是個中年漢子,卻不知畫的是誰。
天有些陰沉沉的,北風不大,卻很冷,夾雜著些雪粒。交道口大清郵傳部的大門口,一個護兵正縮著脖子躲在崗亭里,邊跺腳邊臭罵著這鬼天氣。
郭大東家看見這貨郎的樣子,心覺好笑,抬腳往街對面走過去,他想繞過去看看這小媳婦的臉是不是很美,順便買碗豆腐腦吃。他還沒走兩步,忽然覺得喉嚨一涼,渾身的力氣就像一下子被抽掉了,軟軟的往地上癱去,身邊的伴當急忙伸手扶住,卻赫然看見東家的喉嚨上有把小刀,鮮紅的血正一股一股地往外冒。伴當登時覺得腿上無力,一屁股坐在地上,想喊,卻覺嗓子里跟有什麼堵了一樣,喊不出來。
今天一早,他們就等在州橋附近,等到郭四海從店裡出來,陳燕燕便輕易取了郭四海的性命,然後二人不慌不忙去了火車站,交了馬,乘第一班火車離了省城。
……
「卑職無能。」
「這幾個生人都很可疑,那幾個吃豆腐腦的,出事後就蹤跡不見;州橋附近住戶以前也從未見過那個貨郞;至於那對小夫妻,那女子是乘馬
和*圖*書的,所以很可疑。」午時1刻,河南巡警道道尹坐在巡撫衙門的花廳里,他午前就來了,不知這巡撫大人是太在乎、還是根本就不在乎郭大東家的死活,這回兒已經過了飯點兒,也沒過來見他。
……
一個留用的老夥計忽然看見正拐過街角的那對小夫妻,心裏想,「這後生怎麼看著身形有點像大少爺?」又搖搖頭,「不會,大少爺從小用彈弓打鳥都沒打中過,哪有這本事?不會,不會,再說,早說他去了京師,這郭鬼子也不是個好東西,死得好!」便不再多想。
……
「回稟大人,據李老兒說,這李家老大一月前就奔了京師,卑職也派人在他老家尋訪,回來的消息說他曾混跡白狼匪眾,現在漢川梁鍾漢軍中,這恐怕不是他做的。」
「三、四個?」
三天後,京師。
就在巡警道在巡撫衙門花廳等著回話的時候,在往京師的火車上、頭等廂里,一對小夫妻正相靠著閉目養神,正是李傑夫婦,州橋邊這案子就是他們做的。
門前過往的行人不多,對面一個豆腐腦攤子正在收拾碗筷,幾個客人剛剛吃完正在起身;一個貨郎推著輛雞公車、搖著撥浪鼓正從門前走過,m.hetubook.com.com迎面過來的一位小媳婦,這個小媳婦裹在大紅斗篷里,背朝著新信堂大門側坐在一匹灰馬上,一個後生牽著馬,看起來像是回娘家的小夫妻,這個後生身穿灰布長袍,頭戴文明帽,鼻樑上架著個圓片墨鏡。貨郎眯著眼死命得盯著小媳婦看著,不覺口水都流了出來,手裡的撥浪鼓都搖得亂了。後生取下墨鏡狠狠地瞪了一眼貨郎,然後再戴上,貨郞訕訕的笑笑低下頭。
「廢物!那麼現在可有頭緒?」
這齊耀琳曾任天津道,跟當時在天津小站練兵的袁世凱交情莫逆,宣統三年晉河南布政使,不久受袁世凱連累而罷官,袁世凱對這位因自己而受了委屈的好朋友心懷愧意,這次甫一復出,便授其河南巡撫,如今天下大亂,齊耀琳早就想多為子孫謀些產業了,在當河南布政使時便已看上了李家的產業——因為李家雖說是百年老號、省內大戶,可族內無人有功名傍身,也無人從軍為將,在他看來不過是土財主罷了,他那個親(qing四聲)家,小小的巡防營統領也不過是個即將被裁汰的微末角色。
郭新信堂新東家郭四海從陽曆新年那天起天天就住在店裡,每天早上一定會在門口晃和圖書悠幾圈,他不久前還只個混吃等死的破落戶,如今一下子成了省內數的上的大豪商,讓他這幾天一直有種宿醉未醒的感覺——雖說真正的東家並不是他。今天他照例在大門口踱著方步,身邊一個伴當端著他的水煙袋,顯得派頭十足。
又過了一會兒,這巡警道連急帶餓,心裏正在發慌,忽聽咳嗽一聲,河南巡撫齊耀琳沉著臉踱進花廳。
巡警道急忙站起身,先躬了躬身,從懷裡掏出個本子,道:「回稟大人,卑職以為,這事像是汪洋大盜乾的,這把飛刀使的,就是那燕子李三也不過此。必是門前行人所為,當時門前的行人不多,且多為附近住戶,只有一個貨郎、一對小夫妻、還有三、四個吃豆腐腦的是生人。」
邊上的夥計們看見情形不對,紛紛圍了過來,見了郭東家的樣子,一個個驚得張大了嘴合不攏。街上這時才發現出了變故,眾人圍了過來,一看卻是出了人命,一片大亂,瞬間便跑了個乾乾淨淨。
「這個……,有人說是三個,有人說是四個,還在追查。」
李傑看罷,冷笑一聲,理也不理門口那護兵,提著文明棍打著旋、施施然地走進郵傳部大門。
這次奪了李家產業,很是順利,齊耀和圖書琳這個上任后新納的小星的這個兄弟來回奔走得也甚是賣力,不想今天遇刺死了,巡警道知道他們的關係,匆匆忙忙來通報,其實他心裏卻並不如何在意。
開封的冬天通常是乾冷乾冷的,昨天夜裡難得下了點小雪,地上積了薄薄的一層,天亮了卻又顯得風和日麗的,初升的日頭灑在大紙坊街口、州橋邊上的郭新信堂本店一片淺紅,竟彷彿像是染了層淡淡的血色。店門剛剛打開,幾個夥計正揮著大笤帚的門前打掃著。
「荒謬!你們這半天就這點頭緒?!」
「回大人,李老兒離開省城時奄奄一息,據說卻在火車上顛通了血脈,現在雖說還是癱著,性命倒是保住了。」
「罷了,我且問你,那李家老大據說從小習武,你說這事是不是他做的?」
「他倒是命大。我看這事就是他家那個老大做的,你這就去發全省通緝,還有,行文京師,讓部里也發全國通緝。」說完,齊耀琳端起了茶杯。
「喳,卑職這就去辦。」巡警道躬身退出花廳。
「乘馬又如何?」
「嗯,那李老兒現在如何了?」
「啟稟大人,馬價不低,若能買得起馬,必也能雇得起車,所以,民間女子出行,或乘車、或乘驢,卻少見乘馬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