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時機啊……

這一筆獎勵發放出去，樂平縣內，尤其是喬琰掌控的軍隊氣氛都活躍了不少。

并州對太行山之外的聯繫可以依然保持現在的狀態，有這等天然庇護在，喬琰也要安心得多。可并州各地之間的聯繫隨著此後往來必然加重，倒不如先做出些改變的舉措。

喬琰看了看手頭的戰功賬簿，不由覺得有些眼暈。

要不是喬琰在意識到麋竺的神情后又立即增添了幾個籌碼，只怕這位東海麋氏子弟還要以為她要在這交易中挖什麼陷阱。

喬琰笑了笑回道：「奉孝懂我。」

聽她在這話中言之鑿鑿，戲志才想了想還是接下了這個差事，總歸此事也不過是文筆揣度的問題，倒是不用像跟麋竺談天一般，時時小心於莫要將身處樂平已經習以為常的消息給泄露了出去。

但反正他自從來到喬侯身邊，手中的積蓄就慢慢攢了起來，如今瞧著樂平的發展他也能蹭到一點光，故而除卻喬侯強制安排的普及識字之外，其他時候他反正是能不動腦就不動腦的。

比如說，將道路拓寬到足以讓車馬并行的程度。

中平四年十月，零陵觀鵠自號為「平天將軍」，侵略桂陽，急報送抵京城。1

喬琰卻以趙雲身為縣尉不能擅離職守為由拒絕了前者，以從南匈奴敲詐來的馬匹還需要整頓出騎兵人選為由拒絕了後者。

郭嘉語塞良久方才問道：「喬侯竟如此信我？」

以至於最後除卻車夫之外，她帶上的只有典韋和郭嘉二人而已。

「奉孝少年英才，有狂歌縱意之任俠氣，何無膽魄與我一道同闖這龍潭虎穴？」

以他所見，他還不如將精力放在打熬力氣專研武藝上！

這兩條優勢就足夠了。

然而她竟說要請他一併前往。

此前這個修路的建議就被戲志才提出來過，但當時提出此事乃是為了用黑山賊去嚇唬周圍的太守，現在卻是實實在在的修路。

更好在有郭嘉這小子在，有人跟喬侯聊天談事，她也不會因為路上無聊而抓了他當學生。

除卻為騎兵所殺的胡人之外，剩下的大多死於和圖書前排那些投誠的白波賊之手，但按照首功制的計算標準，因前後排的貢獻存在差異，分薄到了每個人頭上，有最後結算是半個的，有接近一個的，也有最終達標的。

程立就著這個被喬琰扶起的姿勢定格住了片刻，忽然朗聲笑道：「甚好！改這一字甚好！」

有登記在冊的庫存在，先前的人手三十五石也不需刻意計算戰功，分發起來也容易。

「喬侯請說。」

對喬琰這能者多勞的委託，程立並未猶豫就接了下來。

那麼剩下的就是這些還沒拿到一個人頭的白波賊。

喬琰心中動容，又覺在此時說出什麼感念之言許諾之言，都未免失之輕浮……

郭嘉執著棋子落定，回道：「我雖不知喬侯在等什麼，可總歸是在等一個時機而已。射箭也需蓄勢判定的時間，此番入洛陽，行前人未有之事，更需有一份耐心。喬侯機變之才非同尋常，若需以快打快，絕不會如此時一般。」

這比之她上來便拿出的孝服打扮還要讓郭嘉覺得心神不定。

當然，喬琰也沒打算這麼快就離開，起碼的準備工作也是得先做的。

這句話……顯然並不只是他在表達對喬琰此行的祝願，更也是他毫不避諱地說出了對喬琰的選定。

他只想了想又說道，「昔年立曾夢泰山捧日，選擇追隨喬侯之時恍惚得見明日高懸，想來喬侯此行必定順遂，若有困厄之境也不需神亂。樂平諸事，在喬侯離開后也必一如往常，絕不會出錯。」

喬琰掀開車簾，朝著神遊天外的「保鏢」看了一眼，不由覺得好笑。

但是對先前的休屠各一戰，卻要稍微麻煩一些。

她旋即開口道：「你們覺得，讓他們在秋末時節，以修路換取冬日生存物資，等待隨後的出戰機會如何？」

以一縣之相的位置交託給程立，多少是有些大材小用的，但對他來說，這是三年磨刀，也跟這位上司達成初步磨合的過程。

她便回道：「仲德先生，如我有幸得還，更能自此馳騁并州，往來無忌，可否請先生屆時做一件事？」

和*圖*書只是他又哪裡知道，此番對白波賊和休屠各的作戰中，喬琰越發確認，在武器研發上短期內不太可能做出大幅提升的情況下，這望遠鏡的效果著實驚人，必須擴張產量，而不能只是零星一二個，自然要優先選擇此物作為交易。

比起戲志才和程立，他也確實是最合適於跟隨喬琰走這一趟的。

喬琰收回了朝外看去的目光，朝著郭嘉問道：「你不問我為何不疾馳進京，更顯并州情勢緊急？」

此為君臣相得！

「規矩之所以是規矩，就應當在實行的時候鐵面無私，故而絕不能開什麼先河。」

經歷過黃巾之亂后，如喬琰這般極有行動力的領袖，在麋竺這裏，大概很難不有極高的評價。

既得了喬琰的准信，麋竺也不必再在并州多留，當即帶著第一批肥皂動身回返徐州。

戲志才簡直哭笑不得，他被喬琰新指派的任務，正是在她離開樂平前往洛陽之前，再寫上一封請罪書。

不過大約是因為近來在樂平的緊張氣氛影響，加上先前的休屠各一戰，趙雲和張楊在取得休屠王的人頭上沒能分出個勝負來，現在這兩人都少見地找上了喬琰，提及自己有跟從一道前往的意思。

在將諸事彙報完畢后，他朝著喬琰俯身一拜。「喬侯此去洛陽，乃是險中求生，不止求喬侯本人之生，也求并州之生，請務必小心言辭方寸。燁舒二字的慷慨激昂已先為喬侯鋪平了一條路，但這條路也需得有收有放才好。」

因著這句話，程立不得不努力克制住了心中翻騰的情緒，看起來與平日里的模樣並無什麼區別，這才走出了喬琰所居之處。

對時人來說，被上司提出改名，尤其是並非出自於避諱意圖的改名，乃是好事而不是冒犯，尤其是昱這一字光曜煌煌，實打實的好意向。

同月，幽冀之亂於四方調兵后未能平定。2

也幾乎是押註上了身家性命的選定！

這……總不能是因為他上一次的請罪書代筆讓她著實滿意的緣故吧？

那些個滿了一個的好說，除卻完成了為其贖死之外，和-圖-書該給出的多少獎勵便是多少，連帶著此戰中取得戰功的黑山軍一道發放糧食。

若無此物，徐州的糧食產量也是她頗為眼熱的東西，她是該當換那個的。

這便也等同於是他們的資產。

更加上她此行以輕車簡從最妙，她連同樣請求一道隨行的陸苑和徐福都給拒絕了。

見他接下了這個差事，喬琰又著手開始處置先前的首功制實行兌現之事。

但他看到的只是喬琰抬了抬手中的書卷，說道：「你既知我所想急我所急，已先一步備好萬民書，實有推我上青雲的意願，也好讓這邊關謀划有施展的可能，既然如此，我又何必懷疑你有他念。」

他俯身回道：「喬侯既如此說，嘉又怎敢不捨身相從。」

程立在樂平表現得一向不如戲志才這般「活潑」，他年歲也確實要比喬琰的其他下屬大上不少，但好像這種平日里的穩重，並不影響他此時也難得豪邁情緒上頭，以至於說出了他昔日的夢境。

不過在聽喬琰只是想要以肥皂的獨家銷售，置換東海郡一處水玉礦藏的低價購買許可權而已，麋竺又頗覺意外。

若真是如此，他還得算是在喬琰麾下就職中，開闢出了一項嶄新的業務。

郭嘉雖是旁支卻也出自於潁川郭氏，若要在京中協助喬琰走動，在這個評判人先看出身的環境中，要比另外兩人容易太多。

「請先生於立字之上加一個日字吧。」喬琰緩緩開口，話中分明不是在說一個笑談。

在這等絕不能單純以激將之法來定義的問話中，郭嘉只覺心中豪氣油然而生，更有些遺憾未曾跟隨喬琰一道前往塞外，親眼見到她那可稱為「將軍夜引弓」擊殺休屠王的一幕。

只是這個勞工的報酬，還需要程立多加留意一番。

也正是在這十月，并州樂平侯白衣入京，乞請擢賢能，就任度遼將軍。

喬琰知道此事，程立自然不可能不知道。

只因她如今所要走的路必定與常人不同，也絕無任何一個人的升遷之路可以被她作為參考，而她此番行動必定以小搏大，步步險境。

誰讓hｅｔubｏok•ｃoｍ.coｍ如今正是大漢最壞的時代。

與鹽鐵官營的情況不同，玉石，準確的說是如水玉這等並不為主流上層審美所欣賞的玉石，如他們這等豪強大族確實是可以佔據的。

她的口頭許諾自然是不如實實在在拿到手的獎勵的。

喬琰斟酌片刻后回道：「至多再有個一次吧。」

水玉，或者說白水晶確實剔透美麗，但如今貴族大多還是更偏愛于玉器和金飾，何況以這位喬侯顯然更偏向于實幹派的作風，也大約不會只是想著給自己打造什麼器物首飾。

中平四年九月，涼州賊平叛無果，馬騰、韓遂共推王國為主，復又寇掠三輔。

作為同行的幸運兒，典韋有些不理解的是，為何喬琰要專門讓馬車在離開樂平後行得慢一點。

而處置完了這件事後，她便終於可以著手前往洛陽覲見一事了。

此時又已到了降溫的時候，這些在樂平縣中漸漸紮根的軍卒看著領回來的米糧，也跟家中有個交代。

典韋可以說是在某些方面擺爛得相當有水準了。

喬琰負手在屋中踱步而行，臉上的神情讓人不難確認，她不會輕易改變自己的想法。

當然，三年的時間更足以讓他看清，他當年對喬琰的看好是否有誤，他跟隨喬琰前來樂平又是否是個正確的選擇。

她又聽郭嘉說道：「秋末時節，雖無踏花賞景之閑適，但聽秋風瑟瑟，見天青歸雁，倒也不失為一種樂趣。」

放在秋末冬初時候來修路，也不至於讓這些白波賊不得不在艱難困苦的環境中勞作，生出跑路離開的想法。

「喬侯啊喬侯，」聽完喬琰的話后，戲志才搖頭失笑，「敢問我是否還得再備幾份請罪書，以便您隨時取用？」

比如說，跟郭嘉恰好一道抵達并州的麋竺，在喬琰清剿了白波賊，確保了太行山口車馬通道可行后，他也越發堅定了要跟喬琰做成這一筆買賣的想法。

她確實是在等一個時機。

如此一來，以這本就銷量有限的資產去置換一種更有前景的貨物，麋竺如何能不覺得，自己實打實是佔了便宜。

喬琰會選擇不以上書和圖書的方式，而是親自奔赴洛陽，並沒有超出郭嘉的預期。

他心中思忖，喬侯此去不可能是三兩天內可以回得來的，在此期間，樂平該不能被人所看見的地方，他也得繼續為君侯守護妥當才是。

這種收放的尺度喬琰一向把握得極好，她此時雖然窺見了一抹機遇，但顯然並未在此時失去冷靜，程立想來也覺得不必擔心她。

現在他已經可以得出一個結論了。

所以當他在郭嘉離開后找來，並未提及有一道跟從的意願，只是語氣平穩地交代起了在喬琰清剿白波賊、奇襲休屠各期間，在樂平範圍內的庶務安頓。

「我不打算做什麼對參与過砍殺休屠各人的白波賊就寬限處理，」喬琰在將人召集起來議事的時候說道，「即便是只差一點就能從良的也不例外。」

想到送走了麋竺，除卻她自己暫時了卻了幾樁事，戲志才也算是少了個與人當陪客的差事，喬琰就又給他找了個活兒。

「此事我心中有數。」喬琰將他扶起之時，兩人目光對視，其中有些話已在不言之中。

這顯然不是為了讓馬車行動之間更為平穩，好讓她跟郭嘉在車中還能下一盤棋。也總不能是她有什麼離開樂平不舍的情緒。

這並不只是分發糧食的問題。

何況他完全可以和喬琰分開進入洛陽城，誰讓已經知道他這算是投靠在喬琰麾下的人也並不多。

程立早已經將需要用於發放的糧食給專門分撥了出來，因為此時不在耕作時節，秦俞手頭的事務不多，他便將此事委託給了她。

何無膽魄？何無膽魄？

夢中捧日之說被放在了這一個字里，喬琰這燁舒表字里的意味也無疑和這個昱字相互應和。

在這等要事之中，任何一方加入的干擾都有可能讓她的計劃功虧一簣，而郭嘉認識何顒，完全可以做到在她將要功成之時給出致命一擊。

好在這也只是第一筆交易而已，隨後的籌碼再行調整就是。

三年的時間，樂平雖有種種人口擴張和產業變革，程立作為被喬琰倚重有加，更作為鎮守後方人物的樂平相，依然可說是遊刃有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