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喬惠年笑道：「等到了地方問問就知道了，如今這外面的世界日新月異，出現什麼新奇玩意兒都不奇怪。」

這天津的市面上可是熱鬧得不行，各種人喊馬叫，行車往來，街邊唱戲賣藝，此起彼伏。徐世傑在太原府也算是見識過什麼叫做繁華富庶，但跟這裏一比，兩隻眼睛都用不過來。

喬惠年攤手道：「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也就只有咱們是當作藥材高價收購的，洋人不太認這個東西。」

這時候天空中一片陰影飄過，徐世傑抬頭望去，忍不住驚呼道：「你看那是啥？」

同樣都是以商貿著稱，太原府和這天津衛卻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景象。

喬惠年指著那煙柱對徐世傑說道：「瞧見了嗎？那就是工廠了，也不知道是洋人建的還是咱們建的。我聽人說，天津這邊前兩年就已經開始籌建機器局，佔地極廣，說是有紫禁城那般大了，從煙囪裏面噴出來的黑煙遮天蔽日，那叫一個壯觀啊。咱https://m.hetubook.com.com們在這裏看不著，得去海邊才能看見。」

徐世傑坐在馬車上跟著商隊進了城，與另外一支商隊擦肩而過，離老遠就聞到一股子濃郁的藥材味道。

冷靜下來之後，徐世傑才注意到，並不只是他們在這裏大驚小怪，街上的行人也在議論紛紛。只不過街上人多嘴雜，他也聽不清楚在說什麼。

商隊穿街過巷，左轉右拐，終於來到一處商行後院，這三進三出的大院子比自己家裡都寬敞不少，後門掛著一塊牌匾，上面寫著四個大字「晉商會館」。

進了城沒走多遠，就看到前面一根根大煙囪拔地而起，黑煙滾滾直衝雲霄。

進了院里安排妥當，王管事帶著喬惠年與徐世傑二人來到雅間喝茶，幾番寒暄過後，喬惠年詢問起這天津的風土民情，王管事笑了笑，從身後拿出來一張印刷地圖給二人介紹：「咱們現在就在這天津老城，說是和_圖_書九河下梢，三會海口，其中最主要就是一南一北兩條大河。北邊永定河一線是神武軍駐地，老城區都靠著海河，從三岔口往東這一片，全都是各國租界。再往東走一百里，才能到海邊，這裡是大沽口要塞，往北便是機器製造局。你們這次來，肯定免不了要跟洋人打交道，別的倒還無所謂，但有一條必須謹記——晚上千萬不能出門。」

喬惠年看了一眼對面馬車上包裝箱印的洋文笑道：「這應該就是從美國進口的花旗參了，聽說他們那邊的人蔘藥效更強，而且長在地里都沒人要，平時就當胡蘿蔔一樣喂馬。」

喬惠年從窗口探頭望去，看了半天有些不些太確定地說道：「是孔明燈吧？」

喬惠年把徐世傑拉回到車裡，抽了口煙定了定神，揉揉鼻子低聲說道：「矜持點，別讓本地人看笑話。要說這些奇技淫巧的東西咱們那兒也不是沒有，只不過第一次見天上飛的，看著新鮮罷了。」

m.hetubook.com.com而天津衛這邊則可以稱得上是海納百川，不僅有南方漕運的糧秣、綢絹，以及本地的鹽場，還有其他國家輸入進來的各種珍奇貨物，數不勝數。

「哪有那麼大號的孔明燈啊，我看下面還掛著籃子呢，籃子里有人！」

「啊啊啊我知道了！」喬惠年突然想起來什麼，回頭對徐世傑說道：「那是熱氣球，我聽人說過的，咱倆別叫喚了，就跟傻子一樣，讓別人看了笑話。」

太原府是晉商祖地，雖然貿易量大，但貨物種類並不十分豐富，基本上以茶馬皮草為主。各大商號每年北上南下的商隊浩浩蕩蕩，川流不息，雖然看上去蔚為壯觀，但也略顯單調。

徐世傑沒好氣道：「你才是傻子，當我不知道熱氣球嗎？熱氣球是一整個大球的樣子，它這個上下通透，你還不如說是孔明燈呢，而且我看它那個籃子上面還安裝了一個來迴轉的東西……」

自大明建國以來，鉅賈大賈不計其數，前有沈萬三，後https://m.hetubook.com.com有胡宗義，哪一個不是風流人物。然而，其興也勃焉，亡也忽焉，任憑先祖如何翻雲覆雨，後代子孫又能守得住幾代榮華富貴？遠的不說就說宋家，過去不也是兢兢業業嚴守本分，誰承想傳到宋老三這裏，不學無術也就罷了，居然還敢里通外賊，偌大的家業轉瞬之間就煙消雲散。

喬大爺在臨行之前特意叮囑喬惠年，看到同鄉人遇到難處，要儘力幫忙，不要在意錢財損失。晉商從來不怕做虧本買賣，只怕丟了這股子心氣兒。

「先冷靜一下。」

正說到一半，剩下的話就卡在了嗓子眼裡，徐世傑目瞪口呆地指著遠方天邊緩緩飛過的龐然巨物，抓著喬惠年的胳膊咬牙，小聲說道：「你看那個……像不像熱氣球？」

兩人擠在窗戶邊上，傻乎乎地盯著那如同紡錘一般的龐然巨物緩緩升入雲層之中，沉默了半天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早有管事的迎出來，口中稱呼「四公子、二公子」，顯得極為熟絡，但徐世傑hｔtps://ｗｗw.ｈetｕbｏｏk•ｃom.ｃｏｍ卻不認識這人。喬惠年給他介紹說這是王家的一位族叔，名叫王源清。雖然晉商內部多有勾心鬥角之舉，但在外卻保持默契團結一致。遍布天下的晉商票號雖不單屬於一家，但匯票卻可以在內部流通兌換。如今宋家雖然倒了，但其名下大榮昌過去開出來的匯票在其他晉商票號依然可以正常通兌。

徐世傑驚奇道：「那馬天天吃這玩意兒受得了嗎？」

天津也叫做津門，自古因漕運而興，隋唐時期的京杭大運河以此作為起點，自從三十年前設立遠洋通商口岸之後，西方列強在此建立租界，水陸貿易日漸興隆。

徐世傑拿手比劃了一下，自言自語道：「那玩意兒至少得有二十丈長吧？我看都不止……是打仗用的嗎？怎麼以前沒聽說過？」

徐世傑就像是個土老帽一樣，指著天上飛過去的超大號孔明燈大呼小叫道：「要是按上面那個人的大小來比量，那至少得有一丈五尺寬吧？」

他這話雖然是說給徐世傑聽的，但語氣更像是在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