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出了酒館，已經是下午四點多快到五點，日頭偏斜。按照王管事的說法，這時候就得趕緊回家了，別在外面四處逛游，以免沾染上惡鬼的詛咒。

徐世傑順著他手指的地方望去，果不其然，一眼就能看出來這年輕人是真下過功夫練過武的。這年月幾乎所有人練武都是先從扎馬步開始練習，但區別在於普通江湖門派里的弟子，進門練扎馬步，然後一輩子也就是扎馬步了。但就算是扎馬步也有高下之分，那種偷奸耍滑不願吃苦的，練了也是白練。真正下功夫苦練打好基礎的，下盤紮實腳下生根，就算是一招內家拳法都不會，光是張開雙手掄王八拳別人都近不得身。

年輕人一愣，隨即也改口用法語說道：「對不起，先生，我是英國人，不會說法語。」

徐世傑搖頭道：「區區白身，不值一提。比不上兄弟你這副打扮驚世駭俗，著實讓我大開眼界。不知兄弟高姓大名，在哪ｈtｔｐs://ｍ•ｈeｔｕboｏｋ•ｃｏｍ.cｏｍ家武館里練拳？」

他三步並作兩步追趕上去，轉過一條街外，那年輕人居然也不再跑了，抱著手臂站在衚衕當中，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來一個斗笠戴在頭上，嘴裏還叼了根草棍，儼然一副江湖浪子派頭。

那年輕人卻及時後退了半步，躲過徐世傑的手掌嬉皮笑臉道：「這位少俠，咱們萍水相逢，我對你並沒有任何惡意。說出來你也許不信，我只是推測你武功高強，想要試探一下罷了。」

剛才他就注意到有人一直跟在身後盯著自己，但又沒有什麼惡意，所以也就沒有回頭多做理會。誰承想這傢伙居然一路跟到了商行後門，門居然還是個高鼻樑大眼睛的洋人。

眼前這年輕人雙腳踩地不丁不八，一看就是下過苦功夫打熬基礎，得了師門真傳。武功深淺暫且不說，你一個外國人練武幹什麼玩意兒？

這年輕人也十分警覺，和_圖_書原本目光盯著門口，可徐世傑剛從旁邊衚衕拐角出來，就跟他對上了眼神。這人也沒害怕，衝著徐世傑微微一笑，轉身就走。

人家說的在理，徐世傑自然也不好發難，當即抱拳行禮笑道：「兄弟果然眼力過人，只是對於這江湖的了解未免淺薄了些。下次不要再這麼冒失了，換作別人脾氣莽撞的，真和你試探兩下，我怕你承受不住。」

不過說歸說，笑歸笑，他剛才推斷出來的那些細節徐世傑還是很認可的。雖然角度有些獨特，但也確實算是有理有據，令人信服。

徐世傑挑眉道：「那你試探出什麼來了？」

徐世傑走到他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開口用法語說道：「誰教你說的這套江湖話？」

兩人握了握手，年輕人笑道：「夏洛克·霍姆斯，平常人家都叫我小霍，我不是拳師，我是個偵探。」

「不是老大，就是老二，必然是其中一位點頭，甚至是兩個人都默許和圖書了也說不定。這一來呢，是把過去三十年積累下來的重重矛盾恩怨都甩鍋到快死的老皇帝頭上，這樣新君繼位就可以擺脫過去，放眼未來，一身輕鬆。二來呢，如果最後沒有達成妥協，一個繼位一個不願意，那就可以繼續用這個螭龍扣做文章，挑撥大將軍與新皇之間的信任關係。六個孩子只說明四人去向，剩下兩個說不定就是挖了坑等人來鑽，看有哪個不長眼的就填進去……當然這都是我自己瞎胡亂猜，當不得真。老先生說得對，咱們老百姓聽一個樂呵就得了，千萬別跟他們較真兒。」

那你這是用嘴放屁呢？

徐二少爺心說：好傢夥，老子就出門聽了段評書，沒招誰沒惹誰的怎麼就讓洋人給盯上了？這能忍得了嗎？這必然忍不了啊！

白芷跟在徐世傑身後，小聲問道：「少爺，那老先生跟你打的啞謎是什麼意思啊？」

走到商行門口，徐世傑讓白芷先回去整理收拾，自己hｅｔｕboｏｋ.cｏm.coｍ進門轉了一圈，又從前門繞回來，就看到一個外國人躲在牆角探頭探腦。

年輕人咧嘴一笑，露出滿口白牙，指著徐世傑的腳下說道：「你從李家酒館出來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你了，你走路的姿勢跟一般人不同，每向前邁出一步的距離都完全一致，而且腳步非常沉穩，就像是拉船的縴夫一樣。按照我這兩年積累的江湖經驗來判斷，你就是傳說中那種修鍊內家功法的武道高手。這樣的高手在天津衛不少見，但像你這麼年輕的高手卻不好找。而且我還能看出，你修鍊的是佛門武功，因為只有佛門武功的腳步才這麼沉穩。如果是道士，腳步就很輕靈，走路發飄，好像一陣風都能給吹走的樣子。如果是軍人，多半都練過馬上功夫，走路或多或少都帶一點外八字。至於說其他的江湖武學，走路都像是在扎馬步，就像我這樣。」

那年輕人聽完哈哈大笑，伸出手來說道：「這我當然有分寸了，一看和-圖-書你這人就知道你脾氣好不會隨便打人才敢跟上來的，但讓我沒想到的是你居然會說法語，不知道兄弟是在大鴻臚寺，還是機器製造局工作？」

看徐世傑走過來，他微微一笑拱手說道：「抱歉抱歉，認錯人了，兄台可否放我一馬？」

徐世傑笑道：「其實說來也簡單，你想這種涉及宮闈秘聞的故事，怎麼可能隨隨便便就四處散播，真當錦衣衛是吃乾飯的嗎？皇上眼看著就要翹辮子了，這個時候爆出來跟他有關的陳年舊事，話里話外都在諷刺昏君，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奪嫡爭位的手段。」

徐世傑呵呵一笑，伸手去拍他肩膀，同時改回中文說道：「兄弟你是什麼來路？不說清楚了我怎麼放你走？」

這洋人年紀不大，看著也就是十五六歲很精神的樣子，剪了一頭短髮而且發色很深，身上還穿著一件本地常見的素衣短打，腳下扎著綁腿，露出兩條臂膀晒黑的肌肉，要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來是個外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