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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悶頭商量了半天，又有一人小聲說道：「老大，我倒是有一個計策，只是有損陰德……」

旁邊有人勸道：「焦爺您消消火，今天那情形大家也都見了，那幫刁民就是找理由挑事兒，實在怪不得您。俗話說好漢不吃眼前虧，咱們回頭找神父哭訴一番，就說那鄭屠子是邪教異端，阻攔咱們傳教工作，就說他是……呃……他是信白蓮教的！」

徐世傑悄然後退出人群，順著焦金龍一行人逃竄的路線不急不慌地追了過去。

「反正都是魔教，洋人也不知道……對，魔教！就說他是魔教餘孽啊！洋人不是最恨南邊魔教了嗎？正好官府也有明文公示，抓住魔教亂黨抽筋剝皮，咱們就說他是魔教徒！」

周圍人紛紛起鬨，要將兩人湊成一對，那大漢漲紅著臉怒道：「老子家裡倆孩子都能打醬油了，瞧你們放的是什麼狗屁？這孩子年紀輕輕的以後還得嫁人呢，老少爺們兒別拿她找樂兒行嗎？」

那人卻吞吞吐吐猶豫道：和*圖*書「老大，我也就是這麼一說，你看這種事畢竟是有點那啥……而且萬一走漏了風聲……」

「那就說是回回教的！」

幾乎沒費什麼力氣，徐世傑就遠遠地綴上了那一行人，甚至還有時間在路邊小吃攤上要了一套加雞蛋油條薄脆的綠豆面煎餅果子。

只聽得焦金龍惱怒道：「你是腦殘嗎？那姓鄭的有功夫在身，我都未必能打得過他，又是個殺豬宰羊的屠戶，你去栽贓陷害他，不怕把他逼急了落草為寇，回頭再來找咱們麻煩？咱們現在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了，吃飽了撐的給自己招惹江湖恩怨？須得想個兩全的法子才行，要弄他，就得把他徹底弄死！」

那人笑道：「老大你來天津不久，不清楚那姓鄭的底細。我以前便住那條街附近，對於這人還算熟悉。他原先也是個狠角色，靠著一手白猿大通背在生死擂上打死過好幾個人，如今年紀大了方才收斂性情。這人很喜歡孩子，平時也願意跟和_圖_書四鄰里的孩子們逗哏兒……您也知道我以前的手藝，要是真想弄他的話，咱就拍暈一個孩子，剝了皮掛到他家肉鋪子里，等到人家來買肉的時候，嘿嘿……到時候不用咱們自己動手，街坊四鄰都饒不了他！」

焦金龍一拍大腿喜笑顏開：「著哇！原本就知道兄弟你身懷絕技，沒想到這時候還能派上用場。古有孟嘗君雞鳴狗盜，如今我也有兄弟們幫襯，何愁大事不成？就按你說的辦，今兒個晚上就給他安排！」

徐世傑站在教堂外，吃光了最後一口煎餅果子，嗦了嗦手指，在胸前畫一個十字架，微笑道：「阿門！」

焦金龍沉聲說道：「你不用怕，在座的都是一起斬雞頭燒黃紙拜了把子的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蒙主恩召，一起上天堂享福！好處自然也少不了你的，老子從不虧待手下兄弟！只要辦成這樁事，讓那姓鄭的身敗名裂，之前咱們從宋財主家募捐回來的三十根小金魚，我分和圖書你一半！等到這河東鎮的教堂驗收之後，你來做這洗禮神父，到時候全鎮上下的大姑娘小媳婦都讓你來開光，如何？」

這幫人就算是騎著馬，可在城裡終究不能全速疾馳，也就是省些腳力罷了。

那人大喜道：「老大仁義！兄弟願為你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出了天津城，路上的人流就稀少了許多，當然也不會有像小霍那種火眼金睛的職業偵探，天天盯著路面上行人來往。徐世傑這一身打扮談不上什麼驚世駭俗，根本沒人注意。

說東城門其實不準確，因為天津衛就不分東南西北。不過這教堂倒是建了不少，按照洋人傳教士的心理預期，最好能每隔五百米就建一所教堂，以供信徒使用，同時也解決傳教士的就業問題。如果國家財政稅收能全都投入到支持教會那就更好了。按照桑托斯先生的說法，天有多高，主教們的心就有多大。你要敢提供無限量的資金支持，他們就敢去喜馬拉雅山上建造教皇宮。

他咬m.hetubook.com.com著滾燙的煎餅果子跟在這群人身後，一路來到東城門外一座教堂門口。

徐世傑放輕腳步，來到屋后支起耳朵，就聽見噼里啪啦一陣杯盤碎裂之聲，然後便是那焦金龍發出氣急敗壞的咆哮吼叫：「真是豈有此理！豈有此理！爺爺長這麼大都沒受過這樣的氣！」

看著那被解救的少女爬起身來，對著救人的殺豬大漢咣咣磕頭，把那大漢搞得手足無措。

他突然發現，這天津衛也沒有自己印象中那麼差，突然就變得可愛了許多。

徐世傑今天終於看了一場熱鬧，真就是單純的看熱鬧。

旁邊人一聽繼續起鬨：「你看這鎮關西分明是心裏有了賊念想，說什麼孩子打醬油，不就是嫌自己婆娘老了嗎？都是老爺們兒我們還有啥不懂的！哎我說這有人管沒人管啊？提轄呢？提轄提呢？」

可惜，終究還是有一些不那麼可愛的人。

都沒等到他閃亮登場，一切就已經塵埃落定。

周圍一時間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焦金龍大喜道：「和-圖-書快快講來，什麼狗屁陰德？你都入了基督教會，有天主庇護賜福，還管什麼陰德陽德？」

旁邊另一人忍不住說道：「白蓮教是吃素的。」

焦金龍卻又說道：「這都是主的教導，才讓我們兄弟同心，消弭隔閡。什麼金錢美色，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唯有信仰永恆長存。來跟我一起祈禱，說——哈利路亞！」

看那大漢面紅耳赤，左右掰扯不清，地上穿著孝衣的女孩腦門磕得烏青一片，卻是一邊流淚一邊忍不住笑。徐世傑也忍不住跟著笑了起來。

「啪」的一聲脆響，聽起來像是挨了一記耳光。

「你是不是傻啊？」

而眼前這個教堂看起來是剛剛完工不久，面積不大，離近了還能聞到一股松油子味。徐世傑隱約記得聽小霍說過，這群人打著建教堂的名號在河東鎮侵奪田土，說不定就是這所。不過說真的，這玩意兒建的都沒有他昨天去的煙館漂亮，只能說是一間房子上面插了個十字架，也不知道他們跟洋神父要如何交代。